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花名册 > 第05章 鸿胪寺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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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在鞘,收敛的不仅仅是剑锋,更是收敛着剑客的心。

  剑出鞘,绝不是去滥杀无辜,而是一定要见敌人的血!

  ——

  太阳已经向西坠落,晚霞已露出鬓角。

  酉时,朱文与孟黎应邀赴宴,安置朱文为西首主宾位,孟黎随下。伍文英亦随出席,但她心知男女有别,所以她不入席而是立于朱文身后,她虽是一介女流却尽显英俊之气。

  灰髯无须老者自是东厂厂公曹恪,他面眉罡气凛然笑脸坐主座。陈叔宝为锦衣卫指挥使本该为主陪位,但他不敢在东厂面前太过放肆,而是邀一直以来都和东厂关系密切的杨威为主陪,陈叔宝自己称了个下手,牛大奎背手立于他身后。飞鹏则是随陈叔宝坐他的下一座。

  大家虽是笑语盈盈,但朱文却感到对面不怀好意。尤其是飞鹏,他一身黑色皮衣飞鱼服,护腕紧束着袖口——宽松的袖子被系上,血就不会顺着胳膊流进袖口里。虽然是大家都是身在宴席,但这位名镇天下的锦衣卫却做着格斗流血的准备。

  好在的是孟黎久居江湖见多识广,能喝能侃,和他们侃的气氛还是挺闹腾。喝酒与侃大山是酒场上永恒的两道主菜,但它们却有因果关系——在酒场上能喝的人才有资格多侃多说,而且说的越多也会被灌得越多。不能喝酒的人就要学会闭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尝菜。

  曹恪虽是厂公且年岁也高,但还是少不得聊些刀枪棍棒、内家气功。杨威更是年轻气盛胡乱吹捧些武艺,孟黎当然免不了与他们二人对侃。其它诸位则多是偶尔闲谈两句。酒场就是这样,有人是台上的唱角,有人是台下的戏迷,虽然人人都不甘心做听众,但这里却完全不同,有人乐意出头,有人却乐意做陪衬,越是这样这酒桌上的戏才演唱的愈加精妙。

  酒过三巡,也便开始上头,大家愈聊愈无拘束。

  曹恪虽然一脸正气,却言语尖声尖气,笑道:“想当年,小孟和欧阳燕两人旗鼓相当,江湖好汉也无人能及他们二人,说来也是惭愧,老夫和他二人较量过几次,皆是平分秋色。”

  “我还想曹公公可是个爱要邀功的人,”孟黎笑道:“怎么忽然夸起我来了?哦,原来是抛砖引玉、自卖自夸啊。”

  众人听了皆不由得笑了笑。曹恪微笑道:“哎,可惜啊,咱们三个都不是御龙的对手,和他比起来咱们差远了。”

  孟黎笑笑道:“如果是败于别人手里,咱们心中自然不服气。但若是悬殊太大,人败于神仙鬼怪之手,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御龙就不是人,他是天下当之无愧的武神,败给他手里也不得不服。”

  曹恪哈哈一笑道:“势均力敌,输了的一方自然一万个不服气。但和他比起来,咱们就像螳臂当车。虽然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服的,但是差距那么大还是让人感叹不已。”

  御虎杨威道:“孟前辈武艺究竟如何,晚辈不知道,但若是真如传闻那样能与曹厂公难分伯仲,那也已经能绝顶江湖。说起我这御龙大哥来,他可真是个异类,在我印象中就没见过他卸甲,剑也从不离身。”

  孟黎叹道:“哎——,我们那一辈毕竟年岁久了,这江湖上年轻人也没有什么新人出现啊。”

  曹恪指指杨威道:“这后生不就是个年轻人嘛?他武艺本不错,又经我指点一二,现在差不多能和咱们这水平相当了。”

  孟黎微笑道:“哎,御虎虽然年轻但却也是少年成名,不能把他算成新人。”

  曹恪思索道:“欧阳燕的大弟子——欧阳云,他的剑术非常之高,已不在他师父这个老家伙之下了。说来这次是真的惭愧,我向他探讨过剑术,啧,他的剑术是真精妙!我和他比起来真是差远了。小孟,你看看,他把唐刀和长剑融合在一起,自创了弯型双刃长剑,而且所用的剑术也是他自创的一派!”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为孟黎描绘欧阳云的剑。

  孟黎听了点点头,叹道:“这弯型的刀剑比起咱们用的直剑,那它可是在实战中占了大优势的,剑只能用来刺和削。而弯型刀剑能砍——!这一点,就远比用剑削人有力多了!”他一边说着,还一边非常卖力地比划了一下“砍”的动作。

  曹恪道:“嗯——,但也不仅仅是刀剑的问题,欧阳云确实厉害,你没和他经过手,你还不知道他的本领到底有多高。而且难得是他不慕名利,更是被门生们尊为‘剑宗之圣’!”

  孟黎笑道:“当初我也不慕名利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曹恪嘲笑道:“想当年要不是你胡乱翻牌,敢去劫御龙的贡船还给他毁了,就那次他决意非要抓你问罪,要不是这档子事,怕我到现在还拿你没办法。”

  朱文微笑道:“人各有命,若非孟叔这样,我又那能有缘与他为伍?”

  曹恪点点头,道:“嗯,江南水灵,虽然会有些微风细雨,但是掀不起甚么大风大浪,却正是供人养老的地方,小孟在那儿正该享享晚年,别再想着逞什么英雄了。”

  孟黎道:“我等肉眼凡胎识不得风云变幻,无论什么风浪,那都是因为龙翔潜跃。哪谁又能知道风云之后,龙的大小哪?咱们两还有在座的几位锦衣卫指挥,舞刀弄剑才是自己的老本行,不谈风水之学。”

  曹恪听了微微一笑,道:“小孟,都说‘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这是世上两大悲事,可我觉得那:英雄迟暮,才是真正的悲哀。咱们毕竟年纪大了,再舞刀弄剑的可不合适了,该安心养老了,刀剑对咱们来说也就是能做做拐杖了。”

  孟黎笑道:“曹公公啊,当年我隐居钓鱼之时,碰巧在一个水沟那儿遇到一个年迈的老头在捞鱼,我看他估摸着得有七八十岁却还是精神抖擞,他那一网鱼至少得五六十斤重,他却还能意志昂扬的拉拽,我当时就感到好奇,喊他一声:‘老人家,您家里没有后生吗?需要自己靠做这个为营生?’你们猜猜这老头说的什么?”

  他顿了一下,笑了笑道:“小伙子啊,你不可能喊我‘老人家’。这人那,六十岁才能称为少年,七十岁才能勉强称为青年,到了八十岁,最多也就是个壮年,如果你非要喊我一声‘老人家’,那得等我九十岁以后,我或许才会勉为其难的答应一声。”

  众人听了皆哈哈大笑,不免都笑叹这老头也是个奇人。

  曹恪亦是笑,道:“这小孟的嘴皮子功夫,倒还是不减反增啊。当初啊,他也是能打,也能骂,他一出没,那可是几条街的人都能知道,不见其人,也能听见其声。”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孟黎笑止道:“哎,都过去的事了。”

  他又握了握自己手中两个铁球,摊开示意一下,言道:“我曾看工匠做这两个铁球,虽然看上去只是两个玩意而已,却是做工井井有条,工匠们更是一丝不苟。我想这一个小铁球,都有这么大的学问,那咱们习武之人的问道之路,应该更加漫长。所以啊,我也不能言老,我这剑道之路,也不过刚刚起步罢了。”

  “哎,孟前辈,”杨威道:“晚辈有一事困惑:我听说小王子朱柳和伍文英,他们两都是峨眉弟子,为什么伍文英武艺高强,而小王爷却好似没甚么武功啊?怎么还在应天自家的地盘上,被一群地痞子欺负?”

  孟黎听了一笑,道:“少公子,他的武艺啊……”

  朱文直截了当的言道:“我家柳儿,她学的毕竟有参佛悟道之礼,所以会有些忌讳不提,她究竟如何,我们碍于面子,也不便问,故而也不知晓。”

  杨威道:“那孟前辈,您能否将自己的武学之道,传授我们一二?也好让我们这群晚辈,在今后的习武之道上,少走弯路。”

  孟黎沉思一下,微微一笑,道:“习武之道,完全就是舞刀弄剑时的一种感觉,感觉就是感觉,它难以言表,只有在战场上亲眼目睹才能看到。而且,精明之处,也只有精妙之人才能看得懂。”

  杨威听了和曹恪对了一下眼,两人皆不由得露出一丝阴笑。

  杨威谦恭道:“那孟前辈,恕晚辈无礼,我希望能亲眼目睹一次您的武道。”

  孟黎听了一笑道:“哦?你是想博学广取,然后自创一派吗?我这么说吧,这练武那,都有自己的门派,从小打的底子和学的理念各不相同,要是不想自成一派就不必广涉百家,不然反而容易学的乱了,自己走了一条弯路。”

  一脸冷峻的飞鹏,终于开口讲话了,却是咬着牙说道:“孟兄,可曾听说过逍遥子?”

  他见孟黎点点头,又言道:“他算不算走了一条弯路?他曾经也是在唐门习练唐剑的弟子,却又偏偏独自练习飞针,如今他不用任何装潢工具,单凭一双手便能杀人与无声无息之中,不愧天下第一暗器高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孟黎半是讥嘲半是冷笑,道:“暗器那是下三滥的手段,配不上称为高手。”

  飞鹏冷冷道:“可是能在他暗器下存活的人,那可真是不简单啊!”

  孟黎笑了笑,道:“这对付使暗器的,其实也很好破,你首先得寻着个遮蔽物,然后只要能近了他的身,那他就是任你宰割。”

  飞鹏听了顿时咬牙切齿,青筋暴露,他心想道:他这思路,和逍遥子的死法,完全相同,不是他害了逍遥子才怪!

  杨威道:“孟前辈,晚辈确实心中好奇,所以诚惶诚恐,邀请您拔剑一战,希望能看个明白。”

  飞鹏道:“不,阿虎,你听我的话:让我来,我希望能与孟兄一战。”

  孟黎听了笑了笑,道:“怎么比试?用真刀,还是用木剑?”

  飞鹏道:“兄长自己带木剑了吗?”

  孟黎笑道:“我这出趟远门,怎么会随身带把木剑?肯定是带真的刀剑防身啊。”

  飞鹏道:“难道兄长不知比武的规矩?自己不带的武器,难道还想恬不知耻的向别人借吗?看来咱们只能打实战了!”

  孟黎微笑道:“不带的武器未必就不能比这一样,你既然连这个都不懂,我看还是用木剑比较好。”

  飞鹏冷冷道:“你没有,怎么比?”

  孟黎笑道:“我可以从你手里夺过来。”

  飞鹏一丝冷笑,道:“哼,好大的口气。不如你试试:从我手里夺这把绣春刀如何?”

  朱文道:“哎,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免不了逞一时口快,若是动了真刀实枪,岂不是会伤了和气?伤和气还是小事,若是不幸伤了身子那可是大事。”

  孟黎对他微笑道:“小王爷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低声道:“他不懂剑的奥妙也不知武学的高深,就是一个愚蠢的凡夫,还不是我的对手,我能掌控这个局面。”

  杨威也在向飞鹏窃窃私语。飞鹏却冷冷低声道:“这么做是暗杀。我只会堂堂正正的比武。”

  杨威一怔,又低声道:“可咱们是怀着仇恨的。难道你不觉得逍遥子是他杀的?”

  飞鹏道:“虽然我也这么认为,但我们现在还不能多惹是非,引起争端。我们腰里挂的不是别的,而是绣春刀!我们不能容忍邪恶,但也绝不能装腔作势。”

  杨威听了无奈,只得回眸又和曹恪对视一下。

  飞鹏和孟黎两人同时往堂外走了约二十步左右,大家的眼神也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们二人。

  两人深呼吸两三次之后,孟黎才微笑道:“可以了吗?”

  飞鹏冷笑道:“你说‘可以了吗’是指什么?”

  孟黎道:“当然是问你准备好了吗?”

  “我们锦衣卫,”飞鹏冷冷道:“就算是睡着觉,也会准备好随时应战!”

  孟黎笑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很好、很有气魄,比武也只有和旗鼓相当的人做对手,才会有趣,希望你的武艺,也有这样的气魄。”

  “对战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飞鹏冷笑道:“即使没有钟鼓激鸣,但当刀剑亮出的那一刻,自己的热血就会沸腾,来,拔剑吧!”

  “……”

  “……”

  孟黎和飞鹏两人从各自的刀剑鞘中拔出了武器,都互相盯着对方。

  “我少年时师从楚门,”孟黎道:“但剑术却是博学百家,所以也谈不出究竟师从何门何派。”

  飞鹏则应道:“我从小便被选拔为锦衣卫,只会绣春刀法。”

  “好,”孟黎道:“得罪了,请赐教。”

  “请——,”飞鹏道:“请赐教。”

  “……”

  “……”

  两人的心中不由燃起钟鼓激昂的声音,何止是他们二人,就连观战的人都不免觉得热血沸腾。那一瞬间,两人同时也挥动各自手上的刀剑,一时之间刀光剑影舞动于二人之间。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这是一场精彩的对决。好看之处就在于两人的技巧都很好。而且这最初的试探阶段两人仿佛旗鼓相当。

  “……”

  “……”

  两人同时向后退开一步,大家定睛一看,这么快节奏和这么高强度的对决,两个人竟然都完好无损,也真是让人惊诧不已!

  孟黎似乎被逼到了不利位置,他的背后就是一座假山了。而飞鹏的背后则是一片广阔的空地,所以他可以专注心力与自己的对手作战。

  但孟黎却能将劣势改变为优势,他引飞鹏来到这种位置然后一个虚晃将飞鹏骗得向他砍出一刀,而孟黎却猛然间一跃踏在假山上,瞬间他就比飞鹏高了好几尺。

  飞鹏的一切都尽收孟黎的眼底,孟黎他又在这同一瞬间跃了下来,手中的剑削向飞鹏。这么快的一招,这么突如其来的变动,看来飞鹏要遭殃了。

  “砰——”的一声,刀剑相撞。

  而飞鹏安然无恙,但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刀,他两手各握了一把刀,两把刀如同一把剪子那样相触交叉。

  绣春双刀!——孟黎心里不由得一惊,想道:‘一把刀就那么厉害了,看来我低估你了,很好,绣春双刀,我会全力一战的。’

  飞鹏本是冰冷的眼睛,却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就在这个时候,面对着飞鹏的这一眼的挑衅,而孟黎却恢复了自己的沉着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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