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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真欲言又止,好一会才低声道:“那母亲为何……”
不等说完就低头,想起当时情形,连耳根都红了。
林姑妈道:“我若不借酒把话说出来,什么时候说?那丫头既然已经和老太太下保证了,这门亲就肯定做不成了。”
林亦真想起清哑的承诺,还有大表哥震惊的神情,心里越不自在,道:“可老太太也承诺她,若她能不连累方家姑娘,方家就接纳她呢。”
她总觉得清哑问那句话是有深意的,不是随口问的。
林姑妈摇头道:“谈何容易!”
想想再次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林亦真也想:是啊,这件事无论如何转圜,也无法补救了。
林姑妈看着女儿,道:“我的儿,娘也不是鲁莽不知轻重的。那丫头脾气你也看见了,什么都敢说。咱们若是太含蓄,容易被动。横竖当时大家都喝醉了,你二舅妈连和离的话都说了呢,谁又会当真?我也借醉说出来,真也好,假也好,先给那丫头提个醒儿。”
林亦真沉默,就觉得还是尴尬。
母女两个正低声细语的时候,林亦明回来了。
气鼓鼓地进门,在姐姐身边坐下,道:“这个郭清哑,太狡诈了!”
林姑妈忙问怎么了,林亦真也看着妹妹。
林亦明道:“她那话哄你们呢,其实她是想嫁大表哥的!”
林姑妈道:“这我们都知道。你表哥那样对她,她感动也是常情。若不是她遭了那些事,这门亲也能结。”
林亦明站起来,气道:“不是!她那是用话先稳住外祖母和舅舅。其实有另外的打算。她亲口跟我说,她一定要嫁大表哥,对着我喊‘偏要嫁!就要嫁!就要嫁!’瞧瞧,连姑娘家的矜持羞耻都不顾了。”
林姑妈吃惊不已,道:“这怎么可能!她有什么打算?”
林亦真则问妹妹:“你去找郭姑娘做什么?”
林亦明道:“她能有什么打算?左不过说她不会连累方家姑娘。娘想想,这可能吗?我瞧她就是想拖住表哥。拖到后来,表哥除了她也没法娶别人了。她就遂了心愿了。”
又回答林亦真道:“我瞧她不对劲。我就去找她问明白。果然她不是省油的灯。瞧这一出一出的,不是一般的心机手段呢。还都说她单纯,都是骗人的!她敢在锦绣堂和谢吟月厮打。敢逼迫二舅舅为她主婚,敢耀武扬威上方家来,怎么会简单!”
林亦真怔住了,心下微微失落。
清哑对方老太太下保证。令她隐隐对未来滋生了希望,觉得前景可期。而且不用逼迫表哥,因此她很感激清哑的成全。
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林姑妈沉吟道:“若她真用这等手段,别说你外祖母。连你舅舅舅母也要瞧不起她了。若这样,她还不如直接嫁你表哥,横竖他已出族的人。方家管不着他,又何必大张旗鼓上方家来?”
林亦明道:“那娘说。她想干什么?”
林姑妈道:“难道她真有什么好法子?”
林亦明道:“她能有什么好法子?也别把她想太过了。”
林姑妈摆手道:“别小瞧她。她能走到今日,连谢大姑娘都一再败在她手下,哪是简单的。”
林亦明还不服气,嘀咕说“都是见不得人的心机手段!”
林亦真忍不住教导妹妹:“她要真是心思深的,也不会当着你喊偏要嫁表哥那样的话了。你还说人家没有姑娘家的矜持,你自己呢?你这样莽撞地跑去质问她,就有姑娘家的矜持了?若是让大表哥知道了,怎么想咱们?”
林亦明心虚低头,小声道:“大表哥去了。”
林亦真吃惊道:“你是说,大表哥听见你和她争了?”
林亦明道:“不知听没听见。我出来正撞见他和纹表妹。”
林亦真道:“你呀你,怎么说你才好!”
林姑妈忙道:“你妹妹确实莽撞。不过这事是你外祖母先说的,郭姑娘也当众下了那样的保证,你妹妹不知轻重去问她内情,也不算过分。趁此机会,倒要瞧瞧她到底想做什么。”
林亦真无奈道:“不管怎么说,娘还是装醉吧,就不要再出去了。妹妹也别出去了。”她也不出去了。
林姑妈点点头,依旧躺下歇息。
一面又使人打听老太太那边动静。
※
再说方纹这边,傍晚时分,蒋妈妈来了几次,看清哑醒了没有。
最后,方老太太亲自来了。
她是听蒋妈妈说方初一直守在方纹这,便急忙赶来了。
方纹和方初将她让进来,扶在榻上坐了,又命丫鬟上茶。
方老太太注视着方初,似乎问“你守在这,是铁了心了?”
方初坦然迎着她目光,意思“正是。”
方老太太知他不可能退让,便转开目光,不同他较劲,横竖她是拗不过他的,她只要郭清哑退让就行了。
她便问方纹:“郭织女还没醒来吗?”
方纹道:“刚去瞧了,还没醒。”
正说到这,就有小丫鬟来回,说郭织女醒了。
方老太太忙站起来,见方初也迈步,便瞅着他不动了。
方初见她这样,也不敢动了。
这是方家,他已被出族了,他若较真,逼得祖母也同他较真,祖母就能发话赶他走,他哪里还能进去看清哑呢。
方老太太见他识相,很满意,自和方纹进东间去了。
方初猜也猜得到林亦明肯定在祖母面前说了清哑不是,祖母来看清哑怕是不会放过她,心里便焦灼的很。
原地转了几圈,想起之前清哑的应对,他慢慢平静下来。
清哑虽不善心机。行事却每每出人意表,连谢吟月也难在她面前占上风,他有什么可担忧的,不定最后郁闷的是祖母呢。
他很不厚道地想着,对那个安静的人儿期待起来。
东间,清哑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并不头疼。
细腰问明后。啧啧称奇。
细妹更是用崇拜的目光看姑娘。
才梳洗装扮完毕,方老太太就来了。
老太太先慈和地问候清哑,可觉得头疼难受。又问可喝了醒酒汤,又叫端燕窝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清哑微笑谢过,说她没事了。
方老太太仔细打量她。果然精神清爽了,笑叹道:“织女真是天生的善饮。你不知道。纹儿他爹和舅舅还躺着呢。”
她也不遮遮掩掩,那反小气,说出来还好些。
清哑听说未来公公醉成那样,神色不安。
这算不算不孝忤逆呢?
方老太太见她尴尬。微微对蒋妈妈使了个眼色,蒋妈妈便示意方纹和其他丫鬟婆子都跟她出去了。
细腰想了想,也示意细妹和她出去了。
虽然她忠心。但方老太太要背着人对清哑说的话,做下人的听了肯定不妥。且她以为清哑是嫁定了方初的,对他祖母必须尊重。
方老太太对细腰的识趣很满意。
等人都走后,她从容看着清哑,淡笑不语。
清哑也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有什么话说。
方老太太见她毫无被揭穿的忐忑,不确定她是真单纯无邪,还是大伪似真。鉴于之前的经验,她觉得对清哑说话不能含蓄,含蓄纯粹是浪费心思。反正现在没人,便直接问好了。
她便道:“织女之前对亦明说的都是真的?”
这话问得高明,不提说了什么,让清哑自己招认。
清哑点点头,道:“是真的。”
老太太笑容更淡了,又问:“那织女先前保证还算数吗?”
清哑点头道:“当然算数。”
老太太皱眉,又问:“听说你坚持要嫁初儿?”
清哑再点头,道:“是。”
老太太目光锐利起来,道:“你先没说这点。”
清哑道:“老太太也没问我。”
老太太嘴扯了扯,有些郁闷。
她深吸一口气,指出疑点:“这和你的保证自相矛盾。”
清哑道:“不矛盾。老太太不是答应我说,只要我不连累方家姑娘,就接纳我吗?老太太说的不算数?”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老太太。
——咱俩到底谁说话不算数?
方老太太看着少女无辜又委屈的眼神,思路有些混乱。顿了好一会,她才理清思路,问道:“织女是说,你有办法嫁入方家,还能不连累方家姑娘?”
之前林亦明可没告诉她这个。
林亦明也不是故意不说,而是根本不信清哑能做到,以为这不过是清哑的借口和托词罢了,最后还是要让方家受连累。
清哑点头道:“是。”
方老太太摇头道:“我不信。”
清哑道:“我若做不到,就不嫁!”
她看方老太太的目光很不解,好像在说:“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能做到,我就嫁;做不到,我就不嫁。”
横竖那是她的事,你操什么闲心呢?
方老太太更加郁闷,深深吸了两口气。
她生出一股无力感,面对清哑无处下手。
清哑和方老太太出来后,方初看二人神情,觉得清哑安静如常,祖母却不动声色。不动声色意味着在掩饰内心,他可以肯定祖母和清哑的过招,是祖母败了。
他便迎上去,问:“郭姑娘,可还好?”
目光深深地凝视她,十分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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