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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听说是上上签,喜不自禁,并不问内容,就让清哑出去将签文系在树上,又向老和尚“请”了一条红绸递给她,叮嘱道:“要亲手系。系高些。叫阮秀借个板凳。”
清哑问:“娘呢?”
吴氏冲老和尚努嘴道:“我请师父给我讲讲这签。”
老和尚微笑道:“这也是好签。”
吴氏就笑了,等他解说。
清哑见娘有支走她的意思,便和细腰细妹走出来。
又往西屋和后进院转了一圈,都塑有形态各异的神像,清哑也不认得,不知是哪路神仙,有些面目狰狞,有些慈祥悲悯。因为人多,她无心挤上前参拜,也未细观。站在后堂门口,只见后面还有几排屋子,飘出饭菜香气,便知是僧人住处和伙房了。
这院里也有许多人,都端个大海碗或蹲或站吃东西。
清哑听娘说,这些香客大远的来,在庙里吃饭可不仅仅是为了填肚子,有些是特意赶来吃的,据说吃了庙里的斋饭,能治病消灾的。
她不禁感叹信仰的神奇。
不过,闻着那味儿好像真香!
细腰一见她神情,忙道:“杨妈妈捐了银子,叫另备斋饭。”
细妹也冲她扬起手中精致提篮,表情有些幽怨。那是她特意准备的点心,带下船来,就是防她饿了好垫一垫的。可是姑娘挺斯文一个人,就喜欢隔锅饭,最喜欢在外边买吃的。
二婢拦阻,清哑识趣地转身。
不过,心里却在想。不知待会那斋饭怎样。
回到前面,细腰看着观音像,犹豫了下,对清哑道:“姑娘等等,我……我想去抽一支签。”
清哑道:“你去吧。”
又对细妹道:“你也去抽一支。”
细妹有些胆怯地摇头,她怕抽着不好的心里堵。
清哑见一向冷冰冰的细腰静静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祷。过了一会俯身磕头。磕得很缓慢、很虔诚,有些意外。
细腰磕了三个头,方才摇签、抽签。然后起身去东屋换签文。
一会出来,面色不大好。
清哑问:“怎么样?”
细腰答非所问:“太太去别处了。”
清哑见她不想说,便不再问。
细妹偷偷地瞄一眼同伴兼师傅,更不敢问。
于是。三人依旧出来了。
到庙门口,细妹看着那树笑道:“太好了。姑娘抽了上上签呢。”
她以为清哑要系红绸了。
清哑不语,走到树下,围着那树信步转悠起来。一时看树下的人和摊上的物件,小心绕开;一时退步仰头看枝干。所有人都看着她。都以为她找地方挂红绸。
唯有那卖鱼的青年汉子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细妹也仰头寻找,“这里这里!姑娘。这里空!”
见清哑直走过去了,以为她不满意。忙又跟上。
清哑在一处地方停下来,看树干上铜盆大的一个洞,诧异地想:“难道这树是空心的?可是瞧着一点没事样。”
细妹也仰头看,觉得那处枝叶繁密,道:“这里好。凳子……”
她转头找阮秀要凳子。
清哑却道:“不用了。”
后面细腰已对阮秀道:“拿凳子来!”
语气简便冷断,带着命令的味道。
阮秀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忙收回目光,已经是面红耳赤,道一声“是!”连跟的人也不叫,亲自去找人借。
这个细腰,他总不敢正视她。
不但他,其他男子见了她也是一样,细腰的容颜令他们感到心虚和束手无策,更不敢逼视。对着姑娘也没这样呢,真是怪事!
才迈步,就听清哑说不用了,不禁停下,看怎么样。
细妹诧异地问:“不站凳子怎么系?”
清哑摇头道:“不系了。”
好好的绿树系这些东西,弄得难看死了。再说,她也不想把那签文系上去,回头人一伸手就扯了。放在身边不是更好!
细妹没想到她会这样,有些无措,“不系了?”
这……这样好吗?
就有个老汉道:“要系的!姑娘。”
一个媳妇也附和道:“不系不成。不系上去就不灵了。”
七嘴八舌的,大家都说从来人抽了签、得了签文都会系到树上去。只要系了,管随风刮走了,雨淋烂了,都不要紧。若不系,就不灵验。
细妹担心起来,劝道:“姑娘,还是系吧。”
清哑正犹豫,忽听一个声音道:“可系高些。庙里有梯子。”
她循声一看,正是那个青年汉子。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怕系矮了被人扯了。
那老汉忙道:“有梯子。庙里有梯子。我去帮你拿。”
说着飞快起身跑向台阶。
原来有人也跟清哑一个心思,怕系矮了被人扯了,想系高些,说不定沐浴雨露多些,更沾福一些,于是借用梯子爬到高处系。一段时日后,村里人担心攀高爬低的损伤了树,便不准人再用梯子。
清哑秀气又安静,穿一身浅绿的衣裙,上面只撒些细碎小花,整个人粉嫩嫩的,就那边墙根下才抽出新叶的美人蕉,清新又惹人怜爱,众人看了半天,忍不住就想优待她。
老汉很快扛来一张长梯,阮秀忙接过去。
他在树下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放稳了,上头靠着一根粗枝桠,深入浓密的枝叶内,才对清哑道:“姑娘来系吧。我们扶着,不怕的。”
那老汉也笑嘻嘻地看着她。
清哑见大家这样关切自己终身,不好意思辜负,只得上梯。
细腰和细妹都过来扶着。
树下众人也都仰头看着。
清哑并没有吓得娇声呼唤,很平稳地登上梯子,倒让下面人高看她一眼。赞她胆大,不娇气。
站在梯子上,清哑环顾眼前枝叶,选了一截细枝将红绸和签文系上,一面低声自语:“系这么多,你可嫌烦?不烦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系这空地方,别妨碍你长叶子。”
树下。青年汉子微微仰头。透过枝叶缝隙见一双葱白手指灵活地系了个蝴蝶结,绑住那黄色签文,两条带子垂下。仿佛凤尾飘拂。
看一会,凤尾定格在脑海中。
目中露出渴望:也不知签文是什么。
一时系好了,清哑慢慢下梯。
一级级退下来,还剩三四级的时候。她便有些不耐:当着这么多人,上梯还好。脊背挺直攀爬还没什么;下梯难免要撅着屁股,退一级撅一下,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屁股上,很不自在。便转身直接跃了下去。
常跳舞的人,这点高度自然不惧。
青年汉子眼中露出惊恐神色,迅速起身。就要去接。
他同伴也霍然站起前扑。
然细腰比他们更近、更快,丢开木梯右跨一步。伸出双手。
清哑翩然落地,姿态轻松优美。
青年汉子怔了会,才悄悄舒口气,退坐回去。他同伴也坐了回去。幸而大家都看着木梯那边,无人注意他们。
阮秀等人都失声大叫,见清哑没事,才齐齐松了口气。
细腰抓住清哑胳膊,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是能闹着玩的吗?”
她压低声音喝斥她。
清哑歉意地笑一笑,眨眼道:“没事。”
细腰无奈地看着她,还有些余怒。
她这个主子,平常话极少,却常有出人意表的行为。
她特别对她的容貌极感兴趣。有时仔细端详她,毫不吝啬地夸赞“细腰,你真美!”兴致上来了,帮她配衣裳、选首饰,又让细妹帮着挽发髻。打扮好了,要她摆各种造型,或坐或卧,或倚栏杆,或凭窗眺望,供她作画。她称她“模特”,也不知什么意思。
她教她和细妹保养皮肤,用羊奶、蛋清、杏仁粉等调配各种面膜敷;又教她们妆扮,设计出新款式的衣裳让她们试穿。
她待她们不大像主子,倒像家人。
一来二去的,她也不把她当主子了,当妹妹一样呵护。
今早梳妆时,她自己穿一身清雅,倒要她盛装。
她把自己的首饰拿给她戴,一面还小声嘀咕“谁有福气娶到我家细腰呢?我舍不得嫁也。一定要好好选。”
细腰听得心中一酸,莫名的眼中就有了泪意。
她任她帮自己打扮,想这样也好,出门在外,别人分不清主仆,对她也是一种保护。
刚才见她没轻没重往下跳,吓了她一身冷汗。
那青年汉子见她对清哑甚是无礼,眉头微皱,眼神也冷了。
清哑想早些下来是为了避免尴尬,谁知跳下来更引人注目,还惹得俏婢生气,忙走向鱼摊道:“咱们买鱼放去。”
一是转移目标,二是她心里生出个想法。
来到两个汉子面前,蹲下身,看鱼盆中的红鲤鱼。
细腰细妹忙跟过来,阮秀叫一个少年去还木梯,一面也过来了。
自清哑走来,青年汉子便垂眸,目光落在鱼盆中。
那个大哥忙笑问:“姑娘要买鱼?”
一面问,一面探手往盆里一捞,就把那条红鲤鱼捞起来,双手托着,让清哑观看,“看,又大又漂亮的鲤鱼!”
那鲤鱼有一尺多长,红黄光华闪耀,文采灿烂。
清哑越看心里越爱,凑近去歪着头细细打量,一面心里又为之前的念头抱歉:这样美丽的鱼,烹了实在是大煞风景、暴殄天物。
心里想着,不由对鱼儿低喃:“烹你真是焚琴煮鹤!”
青年汉子听了,不由抬眼看她。
心念一动,侧首对大哥低声说了一句话。
那大哥忙放下鱼,对清哑笑道:“姑娘等等,我一会就来。”
说完起身就往埠头跑去。
清哑不知他要干什么,便看向青年汉子。
青年汉子被她注视,低声含糊道:“姑娘等等。”
等于没说!
清哑便又低头看鱼,一面等待。
细妹和她蹲一起,建议道:“姑娘,咱把这红鲤鱼买回家放去吧。放在若耶溪里,又好看又做鱼种。这鱼肚子里好像有籽嗳!”
清哑对她点点头,“我就是要买回家。”
她们主仆还蛮有灵犀的,她刚才就是这样想的。
青年汉子听了眼光亮了几分。
若耶溪?
一会工夫,那个大哥就回来了,手里拎个木桶。
来到树下,将木桶放下,从桶里捞出又一条色彩斑斓的大鲤鱼,和之前那条差不多,不过肚子没那么宽肥,身子要细一些,放入鱼盆中,顿时两条鱼翻滚起来,弄得水花四溅。
细妹惊叹不已,连细腰也看住了。
清哑更是看呆了,“你们怎么捕的?”
竟然有一对!
她想起那年送江家回礼,也有两条红鲤鱼,没这大。
那大哥笑道:“运气好,一网下去捞上来两条。原想卖一条,留一条我们兄弟晌午煮鱼汤的。姑娘这么喜欢,我们也不好意思煮了,都卖给姑娘,好叫它两个团聚。”
清哑听后真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原来她以为放生是形式,放了还是要被人捕捞上来,便想带回家放在若耶溪里养。若耶溪两头都有水闸,再告诉家里一声不得捕捞,可保它一生平安。谁知误打误撞的感动了这渔夫,把另一条也送来了,今天这放生可就有意义了。
大凡女孩子对一切有灵性的动物都喜欢。
她看着两条美丽的鲤鱼心有戚戚,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碰了碰其中一条鱼背,怜惜地说道:“你两个幸亏碰上我。算你们有福气!”
青年汉子听了略有些尴尬,那大哥呵呵笑起来。
细妹也动了童心,也对着鱼道:“跟了我们回家,你就享福了。若耶溪没景江大,也不算小了,够你们住了。你们样子好认,打个招呼,就算不小心被人网上来也会放你们回去的。你们再不用怕被人煮了。你们儿子孙子也不用担心。”
鲤鱼被赐“免死金牌”,蹦得更欢快了。
众人一齐都笑起来。
清哑想象若耶溪一群群红鲤鱼游来游去的情形,心情很愉悦,对汉子道:“两条都要了。”跟着又后知后觉问:“多少钱一斤?
青年汉子道:“三十……二十——”见清哑面露疑惑,急忙道——“二十五文一斤!”一锤定音,说完似乎松了口气。
清哑微微一笑,道:“就算三十文一斤吧。”
又对阮秀道:“送回船上去。”
阮秀答应一声,道:“这桶也给我们,不然鱼离了水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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