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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孟梨这三句话后,唐糖那如阳春白雪的脸庞好似阳春三月里的花一样绽放了笑颜。她那两片朱唇不由得向上弯起,婉约像个月牙,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即使明白这些夸奖恐怕不是孟梨真心话,但是只要她说出来了她就愿意听。
孟梨脑袋倒挂着,将唐糖开心的模样全瞧在了心底,她那双丹凤眼里好似有流光在飞舞,孟梨瞧着竟忘了自己此刻还倒挂在半空中,头顶下方俱是毒蛇毒虫,稍有闪失便会百毒缠身。她怒得时候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天崩地裂一般叫人战栗不已,她笑得时候却是被风吹过的一江春水那样迤逦,席卷着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孟梨忘了自己头顶下的蛇蚁毒虫,而那些蛇蚁毒虫可不曾忘了这块眼前的肥肉,在草丛里纠缠得是你死我活,可怖不已。
唐糖小嘴靠近手指,逆着调子将那口哨重新吹了出来,尖锐清脆的口哨声在林中绵绵不绝,透着异域的诡异。阴阳顿挫下,那些蛇虫毒物像是受了极恼人的魔音一般,纷纷停下纠缠,如溃散之兵四处逃窜,连只蚂蚁都没剩下,一起没入了寂静幽深的丛林中去,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孟梨长长松了一口气,这门驱使蛇虫毒物的本事不是人人都能练得来的,得有胆有谋,试问全天下哪个女孩会在稚龄成天与世上最可怕的毒蛇毒虫呆在一起,仅靠唇间魔语一般的哨声来驱策?这个年龄就算不在闺阁忙着针线女红,琴棋书画,诵读女则列女传,也应该是跟着姐妹们放放纸鸢,研究胭脂水粉、首饰、衣裙式样,安安静静地待字闺中。可是唐糖却已经开始炼毒、驱虫、操练暗器。别的女孩子拿着针线绣着花样时,她手里的针却是最骇人的武器,别的女孩子别提蛇怕是见着一只水虫也要吓得花容失色,唐糖却要时时观察掌握蛇虫的习性弱点,别的女孩子纤纤玉指摆弄胭脂水粉时,她手上触碰的都是世上一等一的毒药!
想到这些孟梨不免原谅她的刁蛮任性起来,望着眼前的人脱口赞叹道:“你这功夫真是越发
长进了!”
眼前的人笑着冷哼一声,显然不缺这份赞叹,转眼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揭去上面的盖子倒了一粒红色米粒大小的药丸来,在指尖碾碎后,凑近唇间迎着风轻轻一吹。
那是孟梨从未闻过的奇香,似有梅花的清冷,又有桂子的浓郁,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清甜果香,那混杂了各种香氛的气息,不仅毫不相冲,反而混合成了一股奇香,带着魅惑人心的气旋四处弥漫。
孟梨鼻子用力嗅了嗅,刚吃了一堑的她立即警惕起来,不是又是什么招惹毒物的东西吧,当下晃荡着身子不安道:“这又是什么?你不会真想把我弄死这里吧?”
唐糖不说话,继续迎风散着指尖的香味,任由其飘散进密林深处。在那深不可见的林荫中,突然间本该消失在五月的蝴蝶不知道从哪里苏醒过来,循着那魔魅的香氛奋力展翅而来。早已过了蝴蝶繁盛季节的密林,转眼铺天盖地、款款而来。那不是孟梨平日里在菜园子里见惯了的菜粉蝶,而是色彩、形态各异的种种花蝴蝶。有的黑白条纹相间,有的魅蓝夺目,有的酱紫,有的粉红,有的蝶翼边缘镶了花边一样交杂了别的色彩,形态上有如蒲扇,有如鸟翼,有如水滴。
那些蝴蝶循着那异香盘旋在唐糖身边久久不肯散去,她指尖一点立即有一只湛蓝的蝶挥着翅膀落定。唐糖转过身冲孟梨一笑,两只小虎牙显露无疑道:“这是赏你的!”孟梨瞧着她,被各种各样的蝴蝶围绕着,不似人间女子,如林间精魅一般。
“美!”孟梨拍手叫好,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立即加了一句道:“你比蝴蝶更美!”
“油嘴滑舌,言不由衷!”唐糖识破道,说完手上一抬放走了那只寻香的蝴蝶,抬手又洒了其余香味混入气流当中,那些蝴蝶得了香味后似受了指令一般挥之则去了,转眼偌大的林子只剩了几只蝴蝶逗留下来。
“你把我放下吧。”孟梨见她心情大好,便开口道。
“急什么?”唐糖道,“你不是很喜欢的么?”说完走到树干那里,将缠绕得绳结用力一扯,没有任何预兆地,孟梨一个俯冲掉下来,整个身子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激起了一阵尘埃,那时脑海一阵轰鸣,眼前一片金星。
“难受么?”唐糖蹲下来询问道。
“反正不好受。”孟梨从枯枝败叶里抬起头道。
“这就对了!”唐糖道,立即从怀中掏出另一个瓶子,将一颗药丸捏碎了凑到孟梨鼻尖,孟梨以为是疗伤的好东西,味道应该跟刚才招蜂引蝶的香氛没什么区别的一样好闻,当时就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吸完后她就后悔了,那味道跟先前的香味简直天壤之别,可谓臭不可闻!
腥臭之下,刚才就在五脏六腑里翻搅的物事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孟梨想忍着,哪知口中渗出一滩无味的液体,之后胃部一阵翻涌,紧接着便哗啦啦地吐了出来,吐得昏天暗地,好似要把五脏六腑所有都要吐干净了才罢休!
孟梨一直吐着,先前一直听宋子贤说一个表臆想的动词叫狂吐,她一直不知道狂吐是什么概念,此番终于明白什么叫狂吐了,一直吐到肚子都瘪了,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吐了,连同苦酸的胆汁胃液都算上一起助阵!
“你,你——”孟梨指着唐糖道,她此刻吐得满头大汗,面色惨白,“你”了半天都没有力气“你”出下半句来。
“不吐了?”唐糖上前问道。
“再吐,就死了!”孟梨大口喘着气道。
“是时候了。”唐糖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想来五脏六腑都空了,便从腰间挂着的小布囊里取出一个满是铜绿的小鼎出来,那小鼎并无什么特别,只是当中镌刻虫行的图案,取出来后鼎的四周立即在空气中结了一圈细密的冰晶,可谓十足十的大寒之物。唐糖将那鼎盖子打开,剧烈的冷热交替下鼎口立即升腾起了一道白气,就像数九寒冬里人说话吐出白气那样。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竟有这么大的寒气?
“这是什么——”孟梨好奇开口道,熟料话还没有说完,唐糖立即将鼎中之物倒在手心,然后扒着孟梨的嘴巴给猛力捂了进去!孟梨惊恐之下想要吐出来,唐糖哪里肯让她得逞,伸手在她喉结一点,孟梨就顺势将那寒物打了个嗝般给咽了下去了!
那感觉,就像无缘无故生吞了一只冰螃蟹,孟梨脸上失了神色,连忙伸手进喉咙里想要抠出来!可那寒物一旦沾了人体的气温就活了过来,哪里会由得孟梨抠出来呢?孟梨当场觉得五脏六腑里像是有一只蜘蛛在毛毛地爬着,恶心之下又跪倒在地狂吐起来。
“没用的,它的触角能攀着肉壁,根本吐不出来。”唐糖开口提醒道。
“你,你是来杀我的么?”孟梨抬起头,狼狈不堪道,“还是专程来消遣我的?喂我吃这么一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冰虫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有没有良心啊!”唐糖怒道。
“该我问你有没有良心,喂我吃这么个东西。”孟梨吃了这么多苦头,当场叫苦不迭。
“孤陋寡闻,小题大做!”唐糖直起身子生气道,转眼看着孟梨正对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失神了一般,好似遭了天大的打击一般,忍俊不禁道,“你个傻子,知道什么呀?你可知道你吃的那玩意可是多少武林高手梦寐以求的?”
“那你给他们吃啊,或者你留着自己吃啊,清蒸凉拌都可以啊!”孟梨转头道。
“傻瓜!”唐糖伸手在孟梨头上用力一戳,接着慢慢道:“我刚才喂给你的,可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蛊王蝎,我外公把偌大的天山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过只找到了一只。我娘悉心照料许久,这只蝎子才给脸在年前产了卵,二十三粒卵只孵化了三只小的,活了一只下来,我还种在了你的体内,你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不是唐门的人,我的口味跟你们不一样,在玄门是清苦了点,可你就算要给我开荤,也用不着开个虫荤!我不吃虫子的!”孟梨哭丧着脸道。
“来了玄门这么久,你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就知道吃呢?”唐糖大失所望道。
孟梨不想与她继续争辩,不管那蝎子多么珍奇珍贵,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地在身体里养只蝎子玩,一想到以后五脏六腑多了这么一个带着爪牙的不速之客,再面对着玉盘珍羞,叫人情何以堪啊?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跨过自己的呕吐物,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唐糖望着她,又气的直跺脚。
“我回玄门。”孟梨大声道。
“我不许你走。”唐糖急道。
孟梨回头望了她一眼,看着她又急又气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道:“我真的不喜欢吃虫子,你要是舍不得,我回玄门去找易师伯,他精通南疆蛊术,会有办法取出来还给你的。”
“既然给了你,我怎会舍不得?”唐糖气的大声道,“你敢叫人出来,我就跟你一刀两断!”
孟梨只觉得太阳穴跳的生疼,忍着脾气道:“我出来这么久了,门中弟子肯定会担心,我回去支应他们一声就来!”
“那你走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多远!”唐糖远远目光一凛,少有的凶光毕露道。
孟梨刚要抬脚,唐糖眉毛一提,嘴角往上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从腰间取出一个环佩来。那环佩中有一用金丝绞成的小笼子,笼子里嵌了一只圆润的珠子,那珠子与普通珠子不同里面似乎蓄满了绿莹莹的液体,隐约可见有活物在其中爬动着。小金丝笼下垂了一截流苏,左右不过是个装饰物吧,唐糖将其握在掌心,高高举起在空中剧烈晃动起来,那里头的珠子与金丝笼碰撞出“叮铃铃——”的声响,十分清脆。
这一声响起后,孟梨只觉得肚子猛地传来一阵绞痛,似乎有千万只蚂蚁齐聚五脏六腑奋力撕咬开来!她捂着肚子疼的死去活来,满头大汗!
孟梨痛楚之下回头只见唐糖站在原地正十分得意晃着手里的金笼,她时而缓慢时而迅速,孟梨肚子里的痛楚也跟着此起彼伏,当下明白刚才吞下的蛊定是与她手里的金笼有关,她不禁伸手指着她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谁让你不听我的话来着?”唐糖得意洋洋道,“我这里面装的可是你肚子里那只小蝎子的娘亲,蛊王蝎颇具灵性,天生血脉相连,心灵相通。娘亲受苦了,这孩子在你肚子里当然焦急地胡乱瞎挠了!”
闹了半天,唐糖喂自己吃那冰蝎子就是为了这个,孟梨恍然大悟,这蛊王蝎的妙用何在她不知道但是天下绝对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忽然想起她爹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以前她觉得这句话实在藐视了全天下不让须眉的巾帼们,说这句话的人定十分不堪!可现今她觉得这句话其实说的也不完全是藐视,很有可能是哪位前人在女人手上吃尽了苦头后得到的深刻教训。
“你还走不走了!”唐糖晃动着手上的金丝环佩大声道。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孟梨忍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痛楚,硬撑着道。
“果然有你爹的迂腐书生气!“唐糖瞧着孟梨那隐忍的表情笑道,说完手里的力道又加大了些。
那金丝笼在唐糖手里“叮铃铃——”地响着,整片山林都在重复着这魔鬼般的回音,那绿珠子里的蛊王蝎被折腾得天翻地覆,它儿子在孟梨的五脏庙里也不曾歇停,疼的孟梨是昏天暗地,周身的汗水汇聚之下将后背衣衫尽数湿透。
最后还是没能撑得过这身体的极限,孟梨大叫一声,瘫软在地,向着唐糖告软求饶!
“我弄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你,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唐糖对着孟梨笑眯眯道。
孟梨想说个不字,可想起那钻心剜骨般的绞痛后,她只敢咬了咬牙关闷哼了一声。然后乖乖的抬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从牙缝里瑟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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