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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见百官鸦雀无声,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虚荣心大大过了一把瘾,这才回首示意王体乾。
王体乾拢手含腰,快步奔出乾清宫,往百官面前一站。
在百官面前,他长起身子,面南而立,如松柏一般挺拔。
他是天启皇帝的贴身内侍,所以魏忠贤命他宣布天启皇帝的死讯。
王体乾的目光在百官身上扫过一圈,将百官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百官听着,皇上已经驾崩了。”
乾清宫外,百官已经知道天启皇帝驾崩的事,但王体乾当众宣布了讯息,还是激起千层浪花。
“皇上真的驾崩了?”
“怎么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魏阉为何封锁皇上病重的讯息?”
“皇上没有子嗣,谁来继承大统?”
……
王体乾耐心等待了一会,百官的议论没有任何减弱。
“咳……咳!”他夸张地咳嗽了两声,压过百官的声浪,百官的声息渐渐弱了下去。
数百双眼睛,死死盯住了王体乾,连微风吹动他两根散乱的发丝,都落在百官的眼里。
王体乾从袖中抽出一块皇家专用的黄绢,黄绢卷成筒状。他向上方扬了扬:“皇后懿旨,百官跪接。”
“呼啦!”地上跪下一大片官员,有些官员犹豫着四面看看,发现绝大多数官员已经下跪,这才慢吞吞跪拜在地,眼睛还在偷偷扫视他人。
所有的官员都已匍匐在地,魏忠贤是内侍,本来不用跪拜,但他又是东厂提督,是正经的朝廷官员,所以也在乾清宫的宫门前单独下跪。
王体乾展开黄绢,朗声宣读:
“朕以眇躬,仰绍祖宗鸿业七年于兹。深惟皇考取法尧舜之训,兢兢业业,不敢怠遑迩者。三殿告成,光复堂构,夷氛屡挫,边圉渐安,方锐意治平,与民休息,不谓禀赋。虚弱自青宫已然,及临御以来,东西多警,朝夕在念,益用忧劳,多思伤脾,遂致绵惙。
今乃复触,夙恙衄血,陡发凭几,弥留,殆不能起,有负先考顾托之命,朕用尽伤。
若夫死生尝理,人所不免,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全归顺受,朕何憾焉。
皇五弟信王,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及弟之文,丕绍伦序,即皇帝位。勉修令德,亲贤纳规,讲学勤政,宽恤民生,严修边备,勿过毁伤,内外大小文武诸臣,协心辅佐。恪遵典则,保固皇图。
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民间音乐嫁娶。宗室亲郡王藩屏为重,不得輙离封域。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许擅去职守,各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土官,俱免进香。
于戏!兄弟大伦,幸社稷之有主;君臣至义,期夹辅以为忠。尚体至怀,用承末命。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这份皇后懿旨是以朱由校的名义草拟的,但朱由校已经驾崩。
东林党人和朱由检本来不待见,特别是朱由检一再主张征收工商税,一旦在大明全国施行,必将动摇东林党的根本。
阉党成员更是不认同朱由检,魏忠贤曾经说过,凡是朱由检支持的,他们必须反对。
东林党人摇晃着脑袋,偷偷从腋下交换默契的眼神。
阉党成员则是将目光投向魏忠贤,但魏忠贤没有任何表示,他们只能看到魏忠贤脸上的疲惫和眼中的无奈。
阉党的成员很快就明白:魏忠贤已经表示过了,从他给朱由校发丧,从他打开乾清宫的正门,从他允许这份懿旨当众宣读。
“皇后娘娘口谕。”王体乾尖利的声音再次破空而起,“这份懿旨由内阁首辅黄立极暂时保管,待迎立新皇时,亲手转交新皇。”
黄立极膝行两步,来到王体乾面前,双手接过懿旨:“臣黄立极恭领懿旨,皇后千岁千千岁。”
“皇后千岁千千岁。”百官再次叩拜。
隐在侧墙后面的张嫣,激动得泪眼涟涟。她用娇弱的小手扶住墙,拼命稳住自己的身形。
从亲疏关系来说,朱由检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现在有了皇后的懿旨,名更正言更顺,完全符合大明祖制。
内阁首辅黄立极已经领旨谢恩,他必将成为拥立朱由检的首功之人。
曾经对朱由检恨得牙根咬咬、鼻血涟涟、心衰脾裂、肠穿肚烂的魏忠贤,已经默许了朱由检继成大统。
再也没有人怀疑朱由检继位。
再也没有人反对朱由检继位。
“各位同僚,先皇已经仙去,然国不能一日无主。现在信王殿下还不知道皇后的懿旨,我们应该及早迎接信王殿下主政。”百官们乱纷纷的时候,内阁首辅黄立极站了出来。
“我去!”
“我去!”
“我去!”
……
施凤来看了魏忠贤一眼,发觉魏忠贤的魂魄好像被朱由校带走了。他迟疑了一刻,终于还是喊了出来:“我也去!”
迎立新君,坐享拥戴之功,百官谁甘落后?
黄立极是内阁首辅、礼部尚书,又是皇后张嫣指定的保存懿旨的人,当然是迎接朱由检的首选人物,但还有谁去迎接朱由检,众人争执不下。
张嫣闪到门边,向已经被百官忽视的王体乾招招手。
不久,王体乾踱回宫门外,和争吵不休的百官们,东一言,西一语,慢悠悠靠近黄立极。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轻轻和黄立极耳语几句。
黄立极来到英国公张惟身边,二人小声嘀咕一番。
“诸位同僚,”黄立极的声音提高八度,“这样争论下去,永远不会结束,眼看午时将至,不可误了吉时。英国公张惟,德高望重,我提议,由他主持迎立大礼。内阁再选一人,六部各推举一人,共同迎接信王殿下。”
“咳,咳。”英国公张惟立极接过话头,他双手抱拳,四面作揖:“各位都是朝中重臣,知晓朝廷礼制。支持新皇,不在一时。我相信,新皇一定感激各位的拥戴之情。但为了拥戴,却让新皇久等,误了吉时,实为不智,诸位思之。”
百官迅速归队,各自紧急磋商。
最后,以英国公张惟、内阁首辅黄立极、内阁次辅施凤来,加上六部各一位侍郎,一共九人,组成迎立小组,立即动身,前往信王府。
座落在东城区的信王府立即热闹起来,沉寂了一年之久的信王府中门,第一次迎来了贵宾。信王朱由检和王妃周玉凤跪在中门外接旨。
黄立极抖出张嫣的懿旨,面南宣读。
咦?这就当皇帝了?朱由检用力掐了大腿,感觉很痛,这才相信是真的。
“殿下,领旨谢恩吧!”黄立极看到了朱由检的小动作,微笑着催促朱由检。
朱由检这才想起要接旨,早就知道会当上皇帝,真的当皇帝,却还是如此激动。他自嘲似的朝黄立极一咧嘴。
黄立极和张惟交换了眼神,双双跪倒朱由检面前。
“臣张惟!”
“臣黄立极!”
“叩见新皇,新皇万岁万万岁!”
施凤来一愣,他觉得自己被黄立极和张惟摆了一道。他们三人同为迎立小组的首脑,黄立极和张惟却是撇开他,单独叩拜新皇,抢夺迎立之功。
但施凤来没有时间和他们算帐,口舌之争以后有的是机会,新皇现在最需要的是大臣们的支持、叩拜和表态。
“臣施凤来叩见新皇,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部的六位侍郎一看,赶紧随着施凤来叩拜在地。
刚才朱由检因为接旨,要叩拜黄立极等人,现在倒了个,黄立极他们要向朱由检叩拜表忠心了。
“平身吧!诸位都是朝中重臣,是大明的栋梁呀!”朱由检挽起张惟的胳膊,其他人也随着站起来,免得朱由检又要来扶。
“新皇陛下,大臣们都在皇极殿等着朝拜新皇,我们啥时可以动身?”黄立极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得不催促朱由检。
“黄大人,那我是否要为先帝守孝?”
“新皇陛下,先帝没有子嗣,按大明祖制,新皇陛下应该为先帝守孝七天。”黄立极担任过多年的礼部尚书,对大明的祖制非常熟悉。
“那我这次进了乾清宫,至少要呆上七天?”朱由检刚刚回到信王府不久,有些准备工作还没来得及完成。
“新皇陛下,不是七天,以后新皇陛下都要住在乾清宫。”黄立极奇了,皇帝不住乾清宫,难道还要住在信王府呀?
朱由检看了一眼黄立极,黄立极会意,他看了阎鸣泰一眼。
阎鸣泰向朱由检行了一礼:“新皇陛下已经是嗣皇帝,可以调动一切宫廷侍卫、皇帝亲军,或者从他处调来可以信任的军队。皇极殿一般不能动用刀兵,但先帝的“九虞”之礼是在几筵殿举行,新皇陛下尽管放心。”
原来如此,朱由检担心的安全问题就不存在了,他可以调动王慕九的特战队,甚至四武营来宫中充当皇家卫队。
朱由检带上王慕九和李俊的特战队第一小队百余人,特战队其余的两个小队将在下午赶去几筵殿,直接与朱由检汇合。
有了这三百人的卫队,加上自己的神功,朱由检相信,谁也不敢轻易和自己武装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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