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骓路什么也没感觉到,倒是露米娅不屑道:“这么点精神力,也敢在老娘面前显摆?”
骓路问道:“怎么?”
露米娅道:“他在灵魂里种下了一道意志,想以此探知你所处的位置。”
骓路听也听不懂,又问:“不论我跑到什么地方,他都能觉察到?”
露米娅道:“正是,还好有老娘在,不然你就麻烦了。”
骓路道:“没错,还好有你在,你没把这抹意志消除吧?”
露米娅道:“正要动手。”
骓路道:“留着,我有个办法。”
此处山林茂密,没有道路,荆棘丛生又颠簸不平,稚绮身上有伤,戏花蝶全身脱力,四人走了一会,估摸着才走出了百米不到。
骓路说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逃不出那火焰术士的手心。”
稚绮道:“三位不用担心,他想要的是我的性命。我稚绮今日死在此处,乃是苍天无眼,三位保我护我,我无以为报,这就请你们先行一步,不要再管我了。”
骓路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那火焰术士刚刚对我使了一个跟踪术法,此刻能捕捉到我的位置,只要我一人独行,你们三个与我背道而行,就能无忧。”
云葵道:“那你不是死了么?”
骓路道:“我又不傻,三天之后,我会驱散他的术法,到了那时,想必我们四人都能存活。”
云葵道:“你能撑三天?”
骓路道:“我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山林求生,颇有心得。”
云葵看了看稚绮,又看了看戏花蝶,点头道:“原来如此,相公一路走好,我爷爷会照顾好稚绮公主,绝不会白白浪费相公的一片好心,一定好好疼爱公主殿下。”
她拉长语调,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彩,似乎话中有话,可眼下境况容不得骓路多想,只是问道:“你出身赤面会,该有‘香灰’吧。”
云葵一拍裙腰,说道:“自然有。”
“香灰”是赤面会独有的传讯工具,可以用来确认方向,只要云葵沿途散落,骓路就能轻易获取他们离去的方向。
当然,也要云葵肯撒才行。
商议已定,骓路一抱拳,对戏花蝶说道:“大师,拜托你了。”
戏花蝶一点头,说道:“殿下虽尚未拜我为师,我却已将她视作弟子,骓少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稚绮犹豫许久,说道:“小路……多谢你。”
骓路又是一抱拳,几个起落,瞬间消失在重重树影中。
云葵“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看着稚绮。稚绮不解,问道:“云葵妹妹,怎么了?”
云葵道:“没事没事,我们先找个干净地方,这儿又湿又滑,不方便。”
骓路在树枝上跳跃前进,问道:“这个追踪术法是什么原理?”
露米娅道:“什么什么原理?就是能感觉到你在哪里。”
骓路道:“精确吗?”
露米娅道:“看个人本事,就这抹意志的强度来看,误差在三丈之内。”
三丈是十米,回旋余地极小。骓路又问:“我躲在地下,他能找到我么?”
露米娅道:“当然能,这是立体追踪。”顿了一顿,又道,“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像刚刚那样的迷宫,视野狭小又障碍极多的地方。”
骓路道:“现在哪里去找?埋头跑吧,奇术师体质再好,也肯定不如我。”
他这见识,极为肤浅。
但凡奇术师,都能将灵气灌入四肢,换取肉体上一时的爆发力量。强行提升身体素质,自然会造成身体的损伤,所以又要利用灵气护住筋骨,如此一来,灵气消耗甚巨,必然不能长久。
而神术师沟通天地,可以用一点灵气牵动大量天地灵气,能用极快的速度长途奔袭,骓路身体素质再好,也跑不过神术师。
焦土大师枯坐半日,体内灵气恢复大半之后,心神一探,骓路已奔出百里上下,他身形如飞,立即举步追去,夜色刚刚降临,已远远吊在骓路身后。
他伸手一招,又是四具火灵在半空凝结,分作左右两侧,远远往前包抄过去。
这四具火灵与先前的傀儡不同,它们颜色更淡,能在半空漂浮,虽然没有喷吐岩浆的能力,但飞行速度极快。
焦土冷笑一声,保持着和骓路相仿的速度,并不着急拉近距离。
到了此刻,骓路大觉不妥,说道:“坚持三天,根本不可能。”
露米娅早就觉得十分不妥,冷哼道:“你自己夸下的海口,咬碎了牙也要坚持。”
骓路耍赖道:“不是,你看。我们已经跑了近百里,稚绮她们就算走的慢,算上来回的路程,此刻也该有两百里的距离。再加上山林地形复杂,藏身处极多,她们早就安全了。”
露米娅道:“你想食言么?”
骓路道:“你体谅下我的苦处啊,我现在睡觉都不敢睡,就怕脚步一停,那神术师立刻追来。”
露米娅哼道:“你逞英雄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节?”
骓路道:“那时候不是热血上头,没有细思嘛。”
露米娅道:“我帮你解了?”
骓路道:“快解吧,我跑不动了。”
露米娅“嗯”了一声,说道:“来不及了。”
“纳命来!”
雷霆震喝在身后炸响,骓路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闪,一枝碗口粗的火矛在他原先的位置射过。他压根没料到这么快就被追上,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往左一看,只见两只火灵叫嚣着扑来,又想往右闪,那里同样有火灵虎视眈眈。
四只火灵与焦土将他团团围困,骓路两天两夜不曾休息半刻,此刻早已疲惫不堪,难以力战。
焦土在他背后停步,喝道:“稚绮呢!”
露米娅轻叹一声,说道:“我一开始就应该驱散那抹意志。”
骓路心思急转,说道:“我们还有机会。”
露米娅道:“还有什么机会?除非开启万物如刍狗,但杀了他之后,你也必死无疑。”
骓路并不回答,怒视着焦土,寒声说道:“你可识得我是谁!”
焦土道:“你是谁重要吗?我只问你,稚绮在哪!你若是供出她,可以不死。”
骓路一声冷哼,说道:“我奉劝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焦土大惑不解,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团火焰在骓路脸边炸裂,趁着这片刻的光亮,他看清了骓路的脸,顿时惊道:“骓小帅!你怎在此处?”
华洲骓家世袭华洲兵马大元帅一职,平常人见了骓家少爷,一般都叫“骓小帅”。骓路与骓风是双胞胎,怎会不像?
焦土先前没细看骓路,偶尔瞥见几眼,心里虽然觉得这脸有些熟悉,但哪里能联想到骓风身上去?此刻细细一看,自然是将骓路误以为是骓风。
露米娅此刻明白骓路的诡计,纵然是生死关头,仍旧哈哈大笑,说道:“你好聪明啊!”
骓路道:“别激动,能不能骗过他还不一定。”
他心里一团乱麻,想要整理出一个完美的计策,脸上却无一分仓惶,说道:“我为何在此处,你难道不知?”
焦土能成神术师,绝不是傻子,相反,他能创造火灵咒,说明他是个聪明人。仅凭一张脸,便想叫他死心塌地的相信,断然不可能。
骓路把问题重新抛给他,立刻叫他怀疑起来,他保持着距离,仔细看着骓路的脸,说道:“请骓小帅明示。”
骓路道:“鸟洲稚绮公主,身份高贵无比,容貌天下无双,我觊觎已久,可惜手下人太过无能,用了许多手段,始终不能得到她。我看上的东西,有得不到的道理么?既然手下无能,只好我亲自前来。”
华洲要求鸟洲将稚绮许配给骓风做妾的国书,骓路自然不知道,但焦土知道。他这一手歪打正着,焦土犹犹豫豫,一时沉默不语,心中信了大半。
骓路见他不说话,心中却不免焦急。
他自以为这个说法有欠考虑,骓风何等人?元帅之子,最有潜力的年轻术士,这等人物,女人绝不会少。稚绮是好看,但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千里迢迢,又冒着极大危险来到敌对的鸟洲,很不合理。
思及此处,骓路又道:“这虽然有些大费周章,不过若是将鸟洲公主收为我的禁脔,对鸟洲的打击绝不亚于攻占天权城。”他看向焦土:“你以为呢?”
焦土恍然大悟,挥手散去了火灵,笑道:“原来如此!稚绮虽然是鸟洲公主,却也配不上骓小帅,但用她来打击鸟洲,的确再合适不过!”顿了顿,又道,“骓小帅,那稚绮现在何处?老夫今日当回媒婆,促成了这段因缘!”
骓路大松一口气,一指前方,假意怒道:“往哪跑了!你们干得好事!我先前露出了些许马脚,好不容易糊弄过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你们横加干涉,叫我被他们识破!”
焦土谄笑道:“骓小帅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骓小帅在前引领,老夫保证,一定把稚绮送到你的卧榻之上!”
骓路信步而去,说道:“最好如此!”
他刚刚转身,焦土便拉下了脸,双手齐招,一道火龙悄无声息的出现,狠击在骓路背脊之上!
这一击大出骓路的意料之外,他没有一丝防备,巨大的冲击让他口鼻出血,火焰灼得后背一片焦黑,身子猛然向前扑去,撞断了一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焦土冷哼一声,说道:“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面前使这李代桃僵之计!”
骓路咳出一口鲜血,哑着嗓子说道:“怎么识破的?”
焦土道:“让你死个明白也好。华洲骓风,是有几分真本事,但他的性格狂妄至极,绝不会征求别人意见,更不会说‘你以为呢’这种话。”
及至此刻,骓路想明白了许多。
他本以为焦土没有理由假装上当,神术师岂是他一个剑客能抵挡的?要是识破了,直接用术法打死他就好。
但其实是有的——先前的战斗中,骓路猛然爆发的那三秒钟,让焦土心生警惕,他没有自信击中能够那么高速移动的人,所以才假装上当,再背后偷袭,求得必中之机。
骓路没想到这节,自然识不破焦土的将计就计。
焦土喝道:“最后问一次,稚绮何在!”
骓路浑身疼痛,意志模糊,懒得理他。
焦土伸手,丈许的巨大火球再现:“罢了罢了。有妖兽又怎样?稚绮想夺取天权,本就是痴人说梦,现在杀不了她,在天权城下杀,也是一样。”
他随手一掷,大如小屋的火球带着炙人的热量扑面而来,沿途的树木燃起熊熊大火。
骓路的视线被红光占据,却仍不愿束手就擒。他咬断一点舌尖,钻心的疼痛唤起了一丝力量,当即侧身一扑。
这具残破的身体连站直都办不到,能扑多远?堪堪躲过了火球,却没躲过火球爆炸之后的罡风,骓路只觉得自己是只风筝,迎风高飞百尺,随后一头扎落。
最后一刻,骓路说道:“露米娅,我连累你了。”
露米娅轻声一叹,说道:“我即为你,你即为我,我们一心同体,没有谁连累谁的说法。”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骓路竟一头扎入一条大河之中,他苦笑一声,又道:“这真是天意。十年之前,我从海中侥幸逃生,十年之后,仍在水中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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