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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竟有一位不速之客来找金水。这个人是三监区的一位民警,金水在教师队的时候曾经见她去找过另外一位老师,据那位老师说,她们是同乡。教师队的人在监狱有几个熟悉的民警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都有各自的关系,都有不同的人关照,这属于个人隐私,所以当时金水并不是很在意,连这位民警姓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觉得挺意外的。在经过当班民警的允许后,她把金水叫到车间外面,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听说金水手上有一本写好的小说草稿,她想和金水一起合作出书!
这个提议让金水有些怀疑又有些欣喜,怀疑的是作为监狱民警真的需要和一个服刑人员合作吗?这是否又符合相关规定呢?欣喜的是,有人为此找上门来,就证明自己的文字是有价值的。出书不是个小事情,金水再求成心切也不敢拿自己这些年的心血开玩笑,只好答复对方说考虑考虑。
第二天她又过来,并给金水打包了两个菜,还说金水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出来,她一定想办法去办。金水想到吕风的瞧不起和在二监舍受的委屈,觉得有这么个民警经常跑来跑去帮自己买这买那,至少可以让众人不再小看了自己。对方见金水有些心动,很是高兴,自我介绍说叫邵玲,要金水今后称呼姐就行了,不必太生疏。金水并不敢这样放肆,还是尊敬地叫她邵队长,同时告诉她优盘在教育科的覃干部手里,她可以去拿。
当天下去,覃干部便过来了一趟,问金水是不是真的同意把优盘交给邵玲。金水说是。覃干部提醒金水说:“邵玲是脑子不太清白的人,你和她交往可要小心。”金水想到自己已经答应了她,又想她好歹是个监狱警察,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还是要覃干部把优盘给了她。覃干部倒是留了一手,把优盘送过去,要邵玲把稿子拷过去后又把优盘带走了。金水得知后,暗暗感激覃干部的真心维护,也越发放下心来,这下她邵玲再怎么玩花样也不敢少了我的那份。
稿子拿过去后邵玲又多次来找过金水,每次都偷偷地塞给金水一些诸如洗发水、沐浴露、面霜之类的东西,同时告诉金水稿件正在修改啊,改到了第几章第几章了之类的消息。金水知道自己呆在这里面什么都做不了,干脆放宽心让邵玲去折腾,心想能折腾出个名堂当然是好事,就是折腾不出名堂也没关系,反正原稿还在覃干部手上,等自己出狱后修改修改同样可以投出去。
可是两人这么一来二往,中队的队长就有了意见。一来邵玲这样频繁地找金水,影响了金水的改造;二来邵玲今天带这样给金水,明天带那样给金水,同为民警,可以为了情面睁只眼闭只眼,可服刑人员就不一样了,女人本来心眼小爱嫉妒,现在处在这个环境中就更加看不得别人好了。如此一来,金水这个长期的特殊接见便是扰乱了整个中队的改造秩序。先是包教队长,再是尹队长,一个一个找金水谈话。金水只好托上文化课的学生捎信给邵玲,把中队队长的意见告诉她,要她今后不要那么频繁地跑过来,有什么事情写个纸条托人带过来就行了。
邵玲当然明白金水的处境,果真不再找金水,但托人带过来的就不仅是纸条了,还有许多吃的用的。这让金水既忧且喜,忧的是服刑人员之间私自传递物品是不允许的,如果抓到肯定是要扣分的,扣分就意味着影响减刑;喜的是现在自己吃的用的都是全中队最好的,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了吧!偶尔,金水也为自己的虚荣心感到吃惊和害怕,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那种不自觉的报复的快意淹没了。过去那个清高自爱的金水到底是有血有肉的凡人,现实的残酷和物质的诱惑同样可以让她忘却自我。
当然,住在三号监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烦恼。其中有个叫叶珍的老大姐是个看起来正常实际心里有问题的人。金水刚调过来时包教民警曾介绍过叶珍的情况,说是因为淹死了自己刚满月的女儿而进的监狱。这个经历让她受的刺激过大,心灵变得格外偏激和固执。正常的时候还好,不正常的时候,只要大家说的话稍不对味,她就会神经过敏地以为是在说她,轻则骂人,重则骂自己,一开骂就是几个小时,让大家头痛不已。金水拿这种人同样没有办法,特别是到了休息日好不容易可以看看书,她却像收音机一样一个人不停地骂骂咧咧,气得一向温和的金水都想发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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