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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亲热地叙谈着,祖大寿忽然把脸一板,叫着金亮的表字道:“仲明老哥!这几位可都是贵客,院子里冷得要命,快快!俺借你的客厅使使,大家都进屋子里叙话!”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推开管家和众家丁,一手拉着韩瑗,一手扯住金英,不由分说地跨进了客厅。
金亮暗自叫苦。若不是放不下万贯家业,他早就逃到觉华岛或是关内去了。高第的这一次撤军,使他的损失很大,锦州一带的铺面毁了不说,药材、银钱也丢弃了许多。他为此多天来茶饭不思,心绪不宁。今天下午金启倧带人圈点了他府上的空房,说是朝廷征集调用。当时他还很痛快。他那个以吝啬出名的小脚老太婆,哭哭啼啼地埋怨他不听劝,没有像很多富人那样往关内逃,他烦腻地斥责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哭哭哭,就知道哭!怕什么?天塌下来自然有长汉顶着!那袁蛮子可不是一般人物,你没见我家兄弟那么大的本事,可一提起袁蛮子,哪回不是赞不绝口,佩服得五体投地……再说,宁远城这么坚固,金奴的八旗兵再厉害,总不能骑马飞进来吧!”他不仅对袁崇焕充满了信心,并且很想借着守城打仗的机会,和满桂、左辅、朱梅或者就是眼前的祖大寿攀上交情。假如这几位有头有脸的将军的宝眷能住进来,正可趁机多亲近亲近,为日后的生意寻个方便。没承想看去一脸聪明样子的金启倧,却领进来个穷酸高丽棒子,一见就让他来气。虽然他祖籍朝xian,但故国多年来的贫弱不堪,让他为能做大明的而非朝xian的臣民庆幸不已,哪里还有什么故旧之情。况且,从朝xian至大明的陆路早因努尔哈赤的崛起而断绝多年,海路又多有乱兵、海盗,都十分危险,跟他从没有生意往来,今后恐怕也不能有。这种干赔钱不落好的买卖他当然不愿干。然而此刻,性情粗犷的祖大寿却不由他不怕,何况此人跟他兄弟交情不薄,实在是惹不起。万般无奈,只好随着金启倧跟了进来。
宾主坐定,金亮吩咐丫鬟奉上茶来。祖大寿火气消了些,悄声问金启倧道:“仲明先生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馆驿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将韩先生安排在那里?”
“复宇有所不知,馆驿原先是空着,但下午已经被第一批迁入的难民们挤满了!”金启倧咧嘴苦笑笑,“各个衙门又要遵照袁大人的意思,腾出所有空房以备军用,所以只好征用私宅……”
祖大寿点点头,他和其他军人的家眷最迟明、后天也要迁入城内,加上分批迁入的难民,还有一万多守军,算起来恐怕要有五万人之多。一下子有这么多人要和城中居民挤在狭小的城里,天气这么冷,住房一定会很紧张。
于是,他很干脆的和韩瑗、金英商量道:“依大寿愚见,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将就歇息一晚,等明天见过袁大人,两位尽早赶回去。大战在即,晚了可就陷在这里了!”
“哈哈!”金英和韩瑗相视一笑,后者示意他讲。他捋捋胡子,看看金启倧,又看看祖大寿道:“多谢复宇将军的美意!实不相瞒,老朽和韩先生一路上紧赶慢赶,正是冲着这场大战来的!老朽行医多年,在京城有些名气,朝野各界可以说都交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都认同此战必不可免,对宁远城和元素公的安危无不挂念。朝xian国使臣则很想了解宁远距守的细节,以便奏明彼国国君效仿,得知老朽要来宁远送匾送药,所以特派韩大人陪同亲临观摩。我们此行公私兼顾,若能为国家、为官兵们尽一点绵薄之力,这是老朽夙愿!所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将军休怪老朽等人不识抬举,不等到打退了鞑子兵,喝了元素公和祖将军的庆功酒,我们哪里也不去!”
祖大寿竖起大拇指,赞道:“难怪袁大人另眼相看,伯豪兄侠肝义胆,老当益壮,真是条好汉子!”他斜着眼睛看着金亮,“咦――你们好像是亲兄弟吧?难得,真是难得!”
他屁股离开椅子,大模大样地背着手踱了几步,身上的铠甲甲片“哗啦,哗啦”直响,“这样吧,袁大人有事不在,临行前将掌事的大权交给了俺,所以俺说的话就是袁大人的意思!”客厅里的人都赶忙站起身来望着他。
“将军呀!”金亮突然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不是老夫心肠硬,委实是家中地方太小!要不,”他不甘心地偷眼看了看祖大寿,“要不老夫就挤一挤,情愿让复宇将军的宝眷搬进来住!……”
“屁话!俺倒是想让妻儿、老母过几天舒服日子,但可能吗?你没听通判大人说吗,袁大人已经在腾出各处官署了!为什么,就是留给俺们住的!大人最恨俺们扰民,祖某当然要做表率……你看你,你看你,快起来!这成个什么样子?来人!……”
从门外应声过来了几个亲兵,祖大寿拧紧双眉,厌恶地指指他,又指了指椅子,亲兵们连扶带架地把金亮摁在了太师椅里。
“今天看在金冠大哥的面子上,俺就便宜你了。不然,哼哼!就冲你难为金通判,在贵客面前让宁远军民丢脸这一条,照俺的规矩,得先赏你一顿鞭子再说!”祖大寿厉言厉色,金亮身子一颤,吓得瑟瑟直抖。
“金仲明,你听好了:金通判的安排,就是俺的意思,也是袁大人的意思!识相的话,你乖乖地照吩咐做,等打退了鞑子,俺在大人面前给你记上一功;你要敢抗命,现在就能把你抓起来,日后金大哥若问起来,俺自去向他解说……俺说话算话!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就依将军!就依将军!……呜呜!没法活了……”
制服了金亮,看到管家开始带人搬运物品,祖大寿这才向金英、韩瑗告辞。他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搜寻着那位少女,可是很奇怪,客厅里、院子里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金英笑道:“婉儿这丫头!她母亲亡故得早,没人管她,让老朽给惯坏了!也不知道过来谢谢将军,大概是跑去后院找她婶娘了……”
祖大寿坚持不让两位客人相送,金启倧跟出来送他。走出金府,感激地说:“多亏复宇兄来,不然,下官还真拿此人没有办法?”
“这种欺善怕恶的东西,光讲道理不管用……”
“唉,势利之徒!”金启倧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关切地问:“对了,大人让你准备的物品都置办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就等大人传令送过去!这搁在城里统一置办就是快当,大坛的烧酒,热腾腾的牛肉,还有一百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
“大公鸡?”
“稀罕吧,大人说这是歃血为盟用的!噢,就是喝鸡血酒。”
“歃血为盟……”金启倧脸上现出羡慕之极的样子。
祖大寿跨上战马,这时,不远处的鼓楼“当!当”地奏响了两记报时的钟声。抬眼看看天色,已经二更了,可是大人为什么还不派人来呢?钟声悠扬,颤颤的回音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脑海。他忍不住心中一动:“对啊!何不借着送物品的机会跑去瞧瞧呢?反正鞑子兵离得还远,城中不会有事!可是,大人若是怪罪俺擅离职守又该怎么解释?嗨!管不了那么多了,从这里到校军场几步远的路,大不了再赶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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