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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家里的是戴青，该有多好！”
戴青从梦境中醒来，父亲并不在身边，自己则横躺在尸堆中，看起来也跟尸体一样。
“是梦吧？不管怎么样，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就算是太尉也别想再让我动一下。”戴青想。
戴青的体力早已经消耗殆尽，浑身每个关节都疼痛得要命，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正插着两支箭。
一场细雨正在洗涤激战后的痕迹。雨水如丝般的落在戴青的脸上，也落在旁边的尸体上，渐渐的汇成溪流从戴青的头边流过。戴青口渴像条流落在陆上的鱼，努力的张开嘴接住雨水，口中略有些湿润后，麻木的神经恢复了感应，反而越发感到口渴，他拼命的扭过脖子，张开嘴喝了一口溪水。
“呸。”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灌入戴青的口中，“我死了？这一定是冥界之河！”
这是一次舍命的突袭，却注定是要失败的，戴青随军突入金军纵深，侧翼的友军却临阵脱逃，两万禁军精锐和六万厢军遭到金军合围，犹如高厦坍塌一般，半天之间就葬送了大宋复国的希望。
戴青眼前浮现出威严的父亲；浮现出温柔的母亲，以及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吧，但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悲伤呢？可能死亡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吧！也许人生就是一场梦，现在梦快醒了。
离他不远处的尸堆当中，有一个“尸体”，突然抬起头来叫喊道：“戴青！”
听到有人叫他，戴青的眼神从迷离逐渐清澈了起来，努力抬起头四处张望。原来是他的朋友殷梁，那个与他同年考中武举，在同一个帐下效力的兄弟。两人内心都燃烧着火焰，为了荣耀，来到这里并肩作战。
“殷梁？是你么？”戴青在雨中喊道。
“戴青你还活着？”对方问道。
“当然还他妈活着，死得了吗？殷梁！你也别死，咱不能客死他乡啊！”
“擦！我会死吗？”
殷梁死命地爬到戴青的身边，将戴青拽了起来说道：“赶紧跑吧！”
戴青立刻反手拽住殷梁，将他拽倒在地，骂道：“你是猪吗？你想死啊？现在还很危险！”
话还没说完，两人所躺的大地仿佛震动起来，一队金国铁骑夹杂着呐喊声向两人这边冲来，戴青吓得闭上双眼，只感觉无数沾着泥土的马蹄，风卷残云一般从两人的头上不断飞跃过去。
两人在血水中苦熬了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暗了下去，才慢慢爬起来，互相搀扶着消失在夜色中。
“还能走么？”戴青扶着大腿中箭的殷梁，“没事吧？精神着点。”
“没事！比你还壮呢！”殷梁用微弱的声音。
连续两天，他们白天躲在草丛中，只吃一些野果，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不断的向南走。金国铁骑没有丝毫的懈怠，两天内戴青和尹梁躲过了四、五队骑兵的搜索。
“实在没法忍了！被抓住大不了也是个死！”殷梁提议道。他和戴青被饥饿折磨得已经生不如死。
戴青知道这样坐以待毙实在太窝囊了，不过自己眼下虽然深入金国领地，但村子里的百姓都是汉人，如果坚持下去遇到村民，也许会有活路，他咬咬牙，扶着殷梁循着有人烟的地方走下山。
殷梁捡了根长矛当拐杖，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这次真的拖累你了”
戴青苦笑一声，道：“若不是我的步兵方阵拖累，你骑兵早已经突围走了，要说抱歉也该是我说。”
“怎么会怪得到你呢？败了就是败了，真要说怪罪的话，也该怪罪那挨千刀的徐明，若不是他带着侧翼的禁军临阵脱逃，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走了大半夜，两人来到一处旷野，视野所及到处是秋风扫过的芒草。没有灯火，也没人烟。
“这是哪里？”他们再次环顾自己站的地方。
“那是彭城吧？”戴青指着一座山说道：“一定是大洞山！”
目所能及，茂盛的草丛和白色的河流里，到处都是战役中金、宋双方战死的兵士的尸体，有的头倒插入芒草丛中、有的仰泡在水里、有的被马尸压住。雨水冲洗干净了尸身，月光下，每具尸体的皮肤如死鱼般惨白。在这样满是尸骸的地方，不管看到什么样的尸体，也不会感到残忍或悲哀了！
“再忍耐一下，等咱们找到农家，要点吃的，然后好好睡一觉。”戴青给殷梁和自己打气。
“啊……”殷梁叫了一声
有个人影像田鼠一样敏捷地躲到累累的尸体间。月光皎洁，犹如白昼，借着月光仔细凝视之下，可以看出有个人影蹲在那儿。
是金军？
两人仗着胆子拿起兵器靠近，竟然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她衣衫褴褛。小姑娘也戒备着这边的人影，像猫一样敏锐的眼神，从尸体中直射过来。
战役虽然已经结束，但是零星的小规模战斗还是在周边不断发生，大批的金军铁骑在四处寻找宋军的残部。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姑娘，夜晚单独一人，在无数的死尸当中，到底在做什么？
戴、殷二人不敢轻举妄动，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个小姑娘到底在做什么。
过了半晌，最后小姑娘忍耐不住，惊慌地准备逃走。
“别跑！”戴青喊了一声，小姑娘更加害怕，头也不回地逃远了。
“什么鬼？”殷梁茫然的望着小姑娘逃走的方向。
“当然是人啊，看来那个方向会有村子吧，别惊动她，我们去问问就知道了。
两人爬过那个土坡，果然看见有一点灯火。又走了几里路。到近处一看，哪里是农家，分明是一所土地庙。
“有人吗？”戴青敲着庙门。
“你们，是宋兵吧？”小女孩的声音问道。
“是的。”
“藏匿宋兵会被砍头的呀！”女孩说。
戴青觉得好笑，这明明是土地爷的地盘，难道要砍土地爷的头么？不过他还是客气的说“我们马上就离开。可是我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能不能给我们些吃的充饥。”
“乐乐啊，让他们进来吧，毕竟是大宋的军人啊。”另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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