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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正好是春耕时节，大伯来叫他，我很害怕，不敢答应，假装屋里没人，可他最后还是推开了门。他见了我，样子很惊恐，就像见了鬼一样，我上前问他，他一下摔在了地上，举着耙子不让我靠近。”
小玉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他的叫声引来了很多村民，大家脸上都很害怕，他们拿着锄头铁耙，把我围了起来，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又变回了一头狐狸，我的手上，身上，全是我家相公的血。我当时很害怕，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苦苦哀求，可是嘴里只有野兽叫声，根本发不出人的声音，村民们一拥而上，锄头像犁地一样打在我身上。”
“你杀了他们？”
“没有，我跑了，我一口气跑回了山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住了下来。那是个潮湿的洞穴，我趴在洞里，舔着身上伤口，很快，身上的伤都愈合了，可我心中却很难过，无论我做什么，眼前都会浮现出那天早上，我家相公死亡时那难以置信的神情。我从那时候起发誓，发誓以后再也不要下山，再也不要和人住在一起。”
“可你后来还是下了山。”
“我不得不下山。村民们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道士，那道士年纪不大，修为却不低，他很快找到了我藏身的洞穴，那天一早，我去山里摘果子，当我回到洞穴，发现他已经在洞穴里布下了一个诛妖阵。”
如今的小玉对阵法十分了解，她道：“诛妖阵的阵旗插在坤位，其意是阻绝地脉，让妖孽无所遁形，洞穴之中，磁石则应摆在艮坤位上，用以吸收山岳之灵气。只可惜那时的我对这些一窍不通，那道士忽然从洞穴里跳出来，一声断喝，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再看他手法古怪，口中念道：‘三花聚顶！’便果真有三朵花出现，浮在他头顶之上。我见他一个大男人，又叫又念，头上戴花，只觉得十分好笑，却不知道他见我是狐妖，怕被我魅惑，是以先使了三花聚顶，护住灵台清明。他聚完三花之后，喝了一声：‘疾！’出剑向我劈来，那一剑来的突然，我又没有防备，肩上不由被他斩了一剑，他使得是道家桃木之剑，桃乃五木之精，桃木剑更汇聚了纯阳之气，这一剑劈来，伤口好似火烧一般疼，我和他无冤无仇，见他厉害，便想转身逃跑，谁知跑到洞口，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面看不着的墙，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出不去。那面墙便是诛妖阵的边界了。”
“你们谁赢了？”
“自然是他。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出三回合，便被他用梧桐绳捆了起来，我那时才知道，他要杀我！我求他，他说：‘你是妖，落在了我的手上，就只有死路一条。’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去杀野兽动物，要来杀我。他大笑了三声，说：‘为什么？因为野兽动物没有脑子，他们虽然会吃人，但不会害人，你们这些妖精不但吃人，还阴谋害人！’”
“可是你并没有想害人。”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说：‘我只是想和人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耕田织布，一起生个孩子，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可是他笑我，他说：‘你们这些妖精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背地里做出什么杀人行径？村子里的那个村民是不是你杀的？你吃了他的心，却在这里说不想害人？’我说：‘我家相公不是我杀的，我醒来以后他就死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可是他不信，他拿起了剑，向我心口刺来。”
“他最后收手了？”
“你觉得他会收手吗？”
熊淍不解，那道士如果不收手，小玉又怎么会活到现在？
“他死了。是被轩哥哥杀死的。”
“轩哥哥？”
“恩，轩哥哥扮作人的模样行走江湖，听到村民找道士来抓我，因此偷偷跟着那道士一起来，在最后时刻，他忽然出现，一下就把那道士的脑袋打碎了。也是从他那儿，我才知道了原来我既不是兽，也不是人，而是介于人与兽中间的一个种族——妖。”
“妖？”
熊淍并不怎么明白妖的含义。
“野兽异化之后，就会变成妖兽，力量和速度都能增加好多倍，而妖兽有了灵智，开始汇聚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御敌，慢慢的就成了妖族。”
熊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不明白妖族是什么，你这般解释，再也明白不过了。”
小玉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妖族的历史上一共出现过三位妖皇，这段话便是第一位妖皇说的。”
“妖皇？那一定是很厉害的妖吧！”
小玉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崇敬起来：“妖族历史上，一共也只出现过三位妖皇，这三位妖皇无一例外，全是半妖之体。”
“半妖之体？莫非是人和妖生出的孩子？”
熊淍生死之际，对小玉已无任何防备，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不，妖兽一旦有了灵智，成为妖族，虽然寿命能大大增加，却将永远失去生育能力，所谓的半妖之体，只有妖族中极少数的天才，才能通过修炼得到。妖体强韧难塑，敏感性强，因此妖兽通常只会本命绝招，要想学习其它功法十分困难，而人体柔软易变，适应性强，虽能学习许多功法，但要练出妖兽那般强横武技，却是极难。半妖之体将二者融合，肉体非但极其强韧敏感，更能随心所欲变换形体。”
“这些事，你都是听那个轩哥哥说的？”
小玉点点头道：“有机会，你或许可以见见他。”
“只怕我见不到他了。”
感受着身上力量一点点消逝，熊淍苦笑道：“我要死了，我感觉得到。”
一个人在临死之前，通常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仿佛一个本能，告诉这个人，他，要死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小玉没有回答，反而轻轻的道：“你会恨我吗？”
熊淍愣了。
岚曾经问他：“你会不会只爱我一个人？”
熊淍当时不知怎么回答，如今小玉又问他会不会恨她。
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动物？
他回答道：“不会。”
小玉问：“因为你快死了？”
“不。无论你们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恨你们。”
“我只会恨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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