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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月白如洗,霜华漫天。
今天是王员外五十大寿,因此王府十分热闹。
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
王府门口摆着一张檀木桌子,桌上放着一本礼册,每有宾客登门,都得先将贺礼交到此处,王府自有人负责登记。
如果贺礼在一百两银子以上,便会有人接您进王府,如果数额不够,那您交完贺礼,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再攒十年。
如此高的入门费,王府大堂里却仍是座无虚席,来者衣着华贵,多是当地富豪商贾,这些人平日里本也相熟,见王员外还未到场,便三五成群,兀自在那里谈笑风生。
大堂里共有一十八张雕纹檀木桌,桌桌摆着十几道名贵珍馐,单看选材色泽,无不是上品之上,只可惜到场宾客平日里油水甚足,这些美味佳肴在他们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了。
与喜庆的大堂不同,王府后院,月光静悄悄的洒在一座铁牢之上。
离铁牢十步远,便能闻到一股恶臭,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相信能让每个闻过的人,三天都吃不下饭。
谁能想到铁牢里头,竟还关着十三个人。
他们几乎不能算是人。
满身血痕,手足黝黑,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他们正狼吞虎咽的从地上抓东西吃,今天是员外大寿,因此员外特别开恩,给奴隶们吃顿好的。
所谓好的,便是把原来喂狗的东西喂给他们。
终于能吃得和狗一样了!
毫无疑问,今天王府里最高兴的,一定是这些奴隶。
可这十三个奴隶里,却有一个表现的十分反常,他蹲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双眼瞧着虚空,痴痴发怔。
他似乎不高兴。
太奇怪了,一个本该是所有人高兴的日子,他却不高兴。
他似乎有心事。
心事往往就是这样,越让你顺心的事,你忘得越快,越让你苦闷的事,你记得越深。
为什么人就不能只记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奴隶们吃完了饭,围坐一圈,开始闲聊。
他们什么都聊,聊江湖,聊女人,聊不知从哪听来的奇闻怪谈,这样的聊天虽然简单,却能让他们暂时忘了身体的疲惫,已然成了他们白日干活时,唯一的期盼。
可这么享受的一件事情,却有一人没来。
正是那个奴隶。
奴隶们一向是很同情弱小的,也许是因为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弱小。
于是一个头发有些发白的奴隶看了看那个人,开口道:“小伙子,看开些,你要再不吃些东西,可活不得几天了。”
他这一说,奴隶们纷纷看了过去。
那个小伙子自从三日前被卖进王府,还从没说过一句话。
至少他清醒的时候没有。
所以他似乎已经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他的手缓缓抬起,抓向铁栏杆,那冰凉的气息沿着他的掌心,钻进他体内,似乎能让他好过一点。
一光头奴隶道:“别理他,饿几天就好了!”
话音未落,小伙子忽然开始猛烈的摇晃栏杆。
他要出去!
他的青筋暴起,他的眼神锐利!
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不能待在这里!
可无论他怎么摇晃,手臂粗的栏杆却一动不动,唯一会动的,就是他自己。
光头奴隶怒道:“你给老子消停点!一会把管事摇来,咱可都没好果子吃!”
他走上前,狠劲扇了对方后脑一下。
小伙子应声摔倒,嘴里冒出血来,可他却一声不吭,双眼依旧盯着前方。
光头啐了一口道:“这他娘是个傻子!”
他刚转过身,小伙子又爬起来,继续摇晃栏杆。
“操!”
光头怒发冲冠,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新来的小伙子。
当奴隶也是有规矩的!
前辈让你做的事你要做,前辈不让你做的事,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可正当他一把拽住对方后领之时,忽听“咔”的一声,铁栏杆居然断了!
手臂粗的铁栏杆,居然断了!
所有奴隶都震惊了!
光头奴隶一把将小伙子拉开,上前一试,不宽不窄,断口处刚好能钻过去!
众奴隶这一下喜出望外,争先恐后向缺口挤去,光头一见不对,连忙比了个嘘声手势,紧张道:“都干嘛呢!一个个来,不要抢,惊动了王府的人,咱一个都走不了!”
众人纷纷点头,十二个奴隶从缺口处鱼贯钻出,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有一个人没出去。
正是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一手握着半截铁栏杆,另一手在断面处不断抚摸,双眼则盯着不远处的黑暗,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一点逃跑的意思。
光头面露不解,对方好不容易将栏杆掰断,为何自己不出来?暗道:“莫非这人真是个傻子?”
忽听身旁一人悄声道:“光头,有人来了!”
光头闻言一惊,连忙看去,只见黑暗之中,慢慢走出了一个白影。
白影越走越近,是个白衣男子。
夜风拂过,男子面容俊秀,衣袂飘飘,他望着一众奴隶,面带微笑。
奴隶们神色惊恐,光头道:“你……你不是王府的人?”
男子摇头道:“我不是。”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男子微笑:“我来告诉你们一件事。”
光头狐疑道:“什么事?”
“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男子没等几人答应,便问道:“为什么栏杆断了,你们第一个想到的是逃跑,而不是想想,为什么栏杆会断?”
他补充了一句:“手臂粗的栏杆,这么容易断?”
奴隶们面面相觑,没人知道如何回答,只因他们觉得,栏杆断了,自然要跑,至于栏杆为什么断,这又有什么关系?
男子转头瞧向铁笼中的小伙子,目光赞赏道:“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不妨说说。”
光头道:“他是个哑巴。”
小伙子似乎真是个哑巴,他盯着男子手中那柄剑,一言不发。
男子见对方不答,主动道:“你的手指在断口处摸了这么久,应该早就知道这栏杆是被人切断的,你之所以没有出来,是因为你发现了我,你也应该早已猜到,正是我用这柄剑切断的栏杆。”
他又道:“所以你不用担心,至少这证明我和王府的人不是一伙的,我是真的想放你们出去。”
小伙子的脸色变了,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瞬,但却逃不过男子双眼,他知道自己想的一点没错。
但是小伙子还是不说话。
男子心里嘀咕:莫非他真是个哑巴?
光头见小伙子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道:“大侠,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男子回过神来,道:“忘了和你们说,王府里算上你们,现在一共有两百零七个人。”他抬头看了眼月色,接着道:“你们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
众奴隶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男子笑着道:“一炷香之后,这两百零七个人里,只有一个人会活着。”
他顿了顿道:“那就是我。”
话音一落,众奴隶一哄而散,男子笑意更甚,低声道:“慢着!”
他这一叫,众人心里都是一惊,转头看来,光头急的快哭了,他道:“大侠你还有什么吩咐?”
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打算往哪儿跑?”
众奴隶愣了。
光头道:“那还不简单,找得到路就出去,找不到路就躲起来!”
男子目光如剑:“我说过,一炷香之后,王府里只会有我一人活着,无论你们躲在哪,我都能找得到。”
众人这下可慌了神,不约而同看向最年长的奴隶。
他已在王府干了十几年,这种时候,大家只能依赖他。
老奴隶搔了搔头,道:“从左手这道门出去,右拐,就能见到横廊,过了横廊就到亭中,然后……”
年纪大的人记性往往都不太好,何况老奴隶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能破牢而出,因此然后了半天,都不知该说什么。
众奴隶眼巴巴瞧着他,他一紧张,更加想不起来,忽听一人道:“然后向左走,过了拱门,前头有三条路,选右边那条最窄的小路,穿过去就是天井,抬头就能见到西门。”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那个一声不吭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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