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众人皆是一愣,“什么来了?”
赵云面色凝重,沉声道:“时间紧急,来不及解释了。”
他转向岳云,暗一咬牙,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理解,道:“就算你真的不是岳家军的‘赢官人’岳云,但是有人已经当你是了,那些人是宁可错杀也决不会放过的……刚才的啸声就是风信堂兄弟的敌袭示警讯号……水路你们是不能走了,尽快到采石镇靠岸,我们的兄弟会接应你们,这里就交给我了。”
说完,他一提身就要冲出去,却被胡清一把拽住,胡清道:“我说兄弟,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有人当他是了?”
赵云急得直跺脚:“胡大哥,没时间解释了,总之,沿江的水贼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能活捉这位岳云岳公子交到官府的,赏银一万两,就是把尸首交出去也有五千两的赏银……后面追上来的就是‘长江七霸’中的巨鲸帮……”
胡清心一沉,巨鲸帮——长江七霸中最冷血,最凶残的一霸,专门打劫江上来往船只,所到之处洗劫一空还不算,更从不留活口,无论老幼一律诛杀,其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夏雪绯也是吃惊不小,就算李晃怀疑瞌睡虫烧了镇江府也不至于在黑道上悬赏缉拿吧,到底是谁放出的这种消息,居然把巨鲸帮都惊动了?这个瞌睡虫……除了和大哥一样的名字,到底有什么地方值这么多赏金?
碧瑶一直坐在角落里低着头静静地听着,赵云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的原因,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赢官人’么……”岳云“呵呵”一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当年金兀术可是出十万两白银另加升千夫长来买他的人头呢,如今发这消息的人……是不是也太小器了些?”
“怎么?你还想和我大哥比?”夏雪绯早已不再隐瞒自己是银瓶的事情,粉面一沉,登时反问道。
岳云也不反驳,只是一昧的轻轻笑着。
“你大哥?”这回轮到赵云发愣了。
胡清“嘿嘿”一笑,道:“这件事回头再跟你说,先把后面那些兔崽子解决了才是正经的,逃跑的事情俺可不干。”回头又冲夏雪绯一咧嘴,“丫头,你跟他们俩留在这边,我跟赵云兄弟去会会那帮家伙。”说完,一拉赵云,两个人并肩跃出船舱。
夏雪绯哪里肯乖乖呆在舱里,紧跟其后也来到了舱外。
岳云不紧不慢地解下大氅,递到碧瑶手里,碧瑶一时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岳云微微一笑,道:“小瑶,你就留在这里帮我保管它一下……这件衣服很贵的,万一弄脏了可就麻烦了。”
“可是……”碧瑶也很想跟出去看个究竟,可是刚一抬头便看到岳云坚持的眼神,终于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坐回到椅子上。
“这才是好姑娘。”岳云的眼神柔和下来,轻拍了一下碧瑶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说完,转身也走出舱外。
众人来到甲板上,风信堂的船已经赶了上来,和岳云的船齐头并进。往船尾的方向望去,三条乌黑的快船一字排开,正急速驶来。每条船上都升着一面青底大旗,上面张牙舞爪着三个猩红的大字——“巨鲸帮”!
正中那条船的船头站着一个紫衣人,看起来是个首领,正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其余两条船放慢速度包围上来。
赵云认识那个紫衣人,他就是巨鲸帮的二当家,“翻江鲛”曹容。
赵云暗道不妙,曹容来了就表示巨鲸帮的三当家“潜江鲛”曹易也在附近。
别看这个曹易只是三当家,却是巨鲸曹氏三兄弟中最为诡诈的一个,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云扫了一眼其他两条船,并没有发现曹易的身影,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起来,曹容曹易从来都是一起行动的,怎么这次只有一个现身?
他立刻做了个手势给旁边船上的人,风信堂的兄弟明白,那是让他们留神暗处敌人的讯号。
曹容一挥手,另外两条船便向风信堂的船围了过去,而他自己的船则笔直朝岳云这边冲了过来。
赵云低声对身后的胡清和夏雪绯说:“我去挡住他,你们保护好岳云。”说完来到前面,扬声道:“曹二当家的,别来无恙。”
“哼!”曹容冷哼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赵云淡然一笑,环视了一下其余的巨鲸帮众,不愠不火地道:“二当家带着这么多兄弟来,敢情是最近手头紧了,来讨酒钱的么?”
“少装糊涂!”曹容一指斜靠在船舱外沿的岳云,“他跟我们走,巨鲸帮和你忠义社依然井水不犯河水。”
赵云面色一沉,道:“岳公子既是忠义社的朋友,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你当我忠义社的兄弟是什么!”
曹容“嘿嘿”一阵冷笑,道:“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什么同名同姓!他根本就是岳飞的儿子!否则,忠义社为何如此维护他?”
“甭跟他废话!”胡清抄出自己背后的铁锏,“不就是打嘛?赢了你胡爷爷的铁锏再说!”
“这位是?”曹容好像也不急着动手。
“俺就是你胡清胡爷爷!”不等赵云回答,胡清抢先回答,“怎么着?你小子怕了?”
“哦——”曹容拉了个长声,“原来是岳家军的胡清,倒是听说过……”随即又是一阵冷笑,“哼哼,连胡清都在,还不承认他是岳飞的儿子,什么‘赢官人’,我看还不如改成‘缩头官人’呐!”说完就是一阵放肆的大笑,其余巨鲸帮众紧跟其后也是一阵哄笑。
“找死!”夏雪绯早已按耐不住,此时听他侮辱“赢官人”的名号,更是怒由心生,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提双枪就要冲上曹容的船上去。
刚一提气,就觉得手腕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正是岳云!他还是带着悠然的笑意,却冲她微微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夏雪绯哪肯听话,使劲一甩手:“你放手!”
夏雪绯的力气不要说女子,就是寻常男子也没有几个能够比得上。所以她只用了七分力气,只要能让岳云松手就行。
谁知道这一挣之下竟然没有挣开!岳云依然牢牢抓着她的手腕。
明明不觉得他用了多大力气抓着自己,怎么就是挣不开?
夏雪绯正在火头上,再也不管那么多了,使足了十分力气想要挣脱岳云,“你快给我放开!放开!”可是拉扯了几个来回,就是不能如愿。
“这样就生气了?”岳云一边抓着夏雪绯的手,一边好言劝着。
“你不是岳家的人,你当然不生气!”夏雪绯不顾一切地嘶喊出这句话。
话音未落,就觉得手上一松,夏雪绯一愣,抬头正望见岳云深邃的双眼,那里面没有如往常一般含着戏弄的笑意,而是带着一些复杂的神情,好像是无声的伤感,又像是某种说不出的无奈。夏雪绯从没见过他这种眼神,心下也后悔自己的话有些太重了。可话已出口,再也不能更改,一时间尴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岳云也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常,忙扭过头去,望着滚滚的江水,低低道:“对不起……也许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感受……”
夏雪绯愣愣地看着眼前凝视江水的白衣人。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自己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副对周围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己总觉得,就算是告诉他天塌下来了,他顶多也不过是淡淡地笑着说一句“喔,知道了”而已,根本不会在他的心湖里激起半点涟漪。
可就在刚刚的那一瞬,自己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触碰到了他心底的隐秘之处。这种想法让夏雪绯莫名地内疚起来,但却又更加的好奇,这个瞌睡虫……也许……自己一直都看错了他……
夏雪绯转回身,慢慢走到胡清和赵云的身边,被岳云这一阻,她也冷静了下来,回想起来,要是自己刚才真的不弄清敌情就冲到曹容的船上,那简直不是鲁莽,而是愚蠢!
夏雪绯暗自嘲笑着自己,看来,不要说三年,就是再过三十年,只要遇到和岳家、和云哥哥有关的事情,自己还是无法冷静地处理,这份牵挂……只怕这辈子是再也放不下了……
赵云一直注意着这两个人的反应,尤其是当岳云松开夏雪绯的时候,他分明从岳云的眼里读到了一丝无奈的痛苦,这绝不是一个无关的人应该有的。
赵云的心里不由得燃起一点希望——岳大哥,难道真的是你?
曹容冷眼看着对面船上的人,忽然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化成无比的得意,这一次,自己赢了!
赵云发现曹容的神情有异,正在疑惑间,就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惊惶失措地跑到岳云身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公……公子,不好了,船……船底进了好多水!”
正是那个船家,正满脸惊异慌乱的向岳云报告。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旁边风信堂的船,果然,那边船上的人也是一阵慌乱,显然也发生了同样的状况。
“曹容!你!”赵云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怒指曹容。
曹容“啧啧”一阵怪笑,道:“赵堂主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巨鲸帮专门是在这大江上混饭的,这点伎俩……实在不值一提,啊哈哈哈!”嘴上说着不值一提,脸上却尽是得意之色,一声口哨,只见从水下钻出数个赤膊的人,全都是精壮的小伙子,每人手里握着一把尖锥,正洋洋得意的向赵云等人挥舞着。
赵云暗怪自己大意,居然被人潜到水下凿船!
怪不得曹容只是让手下围住,并不急于攻上来,原来就是在等这个!如今两条船皆进水,曹容只要在旁边看着,阻止自己这边的人上岸就行了,等到船沉之时,所有人都是他网中之鱼!
好狠毒!
胡清也是气得暴跳如雷,指着曹容破口大骂:“有本事上来和你胡爷爷大战一场!偷偷摸摸凿船算什么英雄好汉!”
“嘿嘿,我巨鲸帮什么时候成了英雄好汉?再说了,兵不厌诈,胡清你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原来连这个都不懂啊!”曹容抱着胳膊,一副“你们活该”的样子。
胡清刚要反骂回去,就听身后夏雪绯一声惊呼,和赵云两个人同时回头,这一回头,两个人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船家不知何时已贴在岳云身后,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紧紧地横抵在岳云的咽喉上!
原来夏雪绯看己方中了曹容的暗算,就算是痛骂对方也是于事无补,不如赶紧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对方的目标既然是岳云,自然应该首先保护他的安全。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回头确认岳云的位置。
可刚一回首,便见到那个报信的船家立在岳云身后,正探手伸向腰间,夏雪绯哪里想得到他的目的,一愣神间,就见那人手中寒光一闪,竟是抽出一把短匕,直向岳云身后欺来。夏雪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左手想要掏镖去救,可手刚探到镖囊,那人的匕首已然驾在了岳云的脖子上!
“别动!”那人喝道。
这一声是冲着夏雪绯喊的,夏雪绯的手无奈只得生生顿住。
“你!”赵云和胡清同时出声。
那人低低一阵冷笑,一手持匕架着岳云的脖子,另一只手摸到脸上,一扯,竟撕下一张薄薄的面皮。
赵云一见那面具下的真面目,心顿时冷了一半——曹易!
他居然早就混到了船上!
“你杀了那个船家?”赵云低声喝问。
曹易“桀桀”一阵怪笑,道:“赵堂主,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
赵云无语,原来这个曹易从一开始就在船上为装成普通船家!难怪曹容的船上见不到他的影子!
胡清一见岳云被制,大急,展身形就要冲过来:“岳云兄弟!”
“别过来!”曹易手下一紧,岳云的脖子上顿时溢出一抹鲜红的血痕,沿着雪亮的匕首缓缓滑下,说不出的刺眼。
“虽然能抓到活的最好,但是……死的也总比没有强!”曹易恶狠狠地警告着。
这句话果然有效,纵使胡清再担心岳云的安危,此时也不敢贸然上前了。
“好计!”赵云咬着牙对得意的曹容道。
明里带人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却并不攻击,暗中拖延时间让水下的伏兵凿船。可这些都是铺垫,真正的伏兵是一直在船上易容埋伏的曹易!
他先是上来报告船底进水,让自己这边的人以为这就是伏兵,然后让曹容在前面挑衅,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前面的时候曹易在背后偷袭……
如今他们目的达到,恐怕就要扬长而去了,而自己这边自身难保,追击更不可能,真是万无一失的计策!
一定是曹易的主意!
果然,曹容见曹易得手,再也不耽误半点时间,一边防备着船上的人,一边急速向曹易所在的方向驶去,分明是要接应!
夏雪绯此时是心急如焚,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掏镖出手,就差一点点。可是曹易阴鹜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如果自己稍有异动,他随时可以要了岳云的命。
她现在只希望岳云能够挣扎一下,或者说话让曹易分神,只要能有一点空隙,自己就有自信飞镖打中曹易持匕的那只手,救他出来。
可是不管夏雪绯怎样使眼色,岳云就是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毫不反抗地任由曹易胁持着,更紧闭着双唇,连一个字也不说。
夏雪绯心里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不敢暗示得太过,生怕被曹易看穿。
众人眼睁睁地瞧着曹容的船驶过,曹易一咧嘴,“嘿嘿”一笑,架着岳云纵身跃上快船,其余两条船也随后跟上,三条船如离弦之箭,转眼间便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赵云指挥着众人一边排水一边靠岸,夏雪绯依然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胡清以为她还在担心,便过来拍着她的肩膀道:“丫头,他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等这边的事情妥了,俺一定把他给找回来!”
不是的……夏雪绯心中喃道。
在岳云被劫上船的一瞬间,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虽然脖项上压着匕首,眼看就要彻底落入虎狼之手,可是在他的嘴角居然扬起了一丝轻笑……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他是真的在笑!
而且他眼里带着的轻蔑与不屑……根本就是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怎么会这样?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曹容曹易狂傲的笑声,如尖锥划过石板一般尖锐,那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奔腾的江面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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