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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公塔的顶端燃气一捧巨大的火焰，光芒照亮了大半个坡沼，同时也给了守备军士气以鼓励。而凭借数量占多而拥有优越感的杲垢大军，一下子被奋起的守备军打得溃散下去。而在空中不断抛投石块的翼手龙群也让苏楚斯的居民们饱尝苦果。
伤了脚踝的翼手龙降下高度，我顺势松开抓着脚爪的手跳了下去。但是，不待我在树枝草甸上站好，突然从泥沼里跳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杲垢扑了上来。
我惨叫一声，还来不及挥起银刀，身子便已经被吓得掉进泥浆中去。杲垢的头砸了下来，牙齿咬在我的鼻尖前。我的两腿在泥浆中挣扎，胡乱踩着里面那些枯木和石块，两手疯了一样推开杲垢，没了命样的砍向它，直到它不再接近我为止。
而后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断了气的尸体，不知被谁丢弃过来。泥浆冰冷阴湿，我试图踩着尸体爬上草甸，但在我的脚落上去的同时，那只杲垢也快速地没入沼中。
“抓住！”
一根亮通通的黑金长棍支了过来，拦腰挑起我的身体。穆门站在草甸上营救了我，另一头的瓦申克也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你不应该离开行宫。”穆门放下我在草甸上，又一次满身涂满了泥浆。
“我只是要过来告诉你……”我的脑子昏了一下，又清醒一下，“你有没有看到修庆？”
“他不是和你在一起？”穆门急匆匆地往前走。
“不是……”我抬起头，突然发现异样，对穆门大喊，“停下来！”
我冲上去拉住穆门。远处的黑云已经越发靠近，锋线上的箭弩护卫不断向其射击，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你看到聚在那些杲垢背上的东西没？”
穆门循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但是昏暗的光线让他很难分辨。
“那些小小的黑点是‘伊鬼蝠’，必须先消灭了它们。”
“什么？”穆门感到费解。
“不能让那些东西靠近身体。”
“那究竟是什么？”
“是……”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远处突然传来如雷霆般的怒喝声。我对穆门说：“延祸在那里，他应该知道答案。”
瓦申克阻下两只杲垢的进攻，砍下它们的脚爪踢翻身体在泥浆中成了一时的浮木。他跃起轻巧地踩着它们渡过去另一片草甸，直奔向延祸所驻守的锋线。
“他平时里并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我跟在穆门的身后，随着他穿梭在厮杀的阵地之中。我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脑袋担心，总觉得下一秒会有从脚下钻上来的杲垢一口咬掉它。
“你没有理由要这么想。”穆门忽然停下来，看着我说，“同样是人类，可你还不如萨克更了解他。”
“但我知道他的很多过去，也知道为什么他为什么善良又自私。”
“不，你和他都有彼此永远都不具备的东西。”
“是什么？”我问穆门。
“这得等到这场战争结束后再告诉你。”
穆门的左侧突然从蕨草丛上倒下来一个守备，随后，跟着出现了三只体型略小，但却是使用双足站立的混种杲垢。
三只都长着一样短小的吻，但颀长的脖子又让它们看上去有些好笑。粗壮有力的尾巴帮助那两条短小的后腿保持平衡，而所有的力气全部顶在了共同举着的那只满是芒刺的方盾。它们蛮横地压制上来，我爬去了一侧，滚落在一旁的落叶堆上。
穆门两手横着长棍抵住方盾，但是一个拉贡的力量终究不能全然对抗三只杲垢。穆门向后连退几步，直到靠在了那个牺牲了的守备身上。
“从后面攻击！”穆门大声喊着德罗语对我说。
我提了一口气，拔出银刀绕去了三只身后，瞄准中间那只的尾脊处猛刺下去。但是锋利的刀刃总是要与强大的力量为伍。只受了点皮外伤的短吻杲垢怒嚎一声，转过头来恐吓着我。
但是那一声在我的脑子里变成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对我喊着“懦夫、懦夫”。声音空灵而清晰，似乎又带着一种欢愉的笑声。我的胸口被重重的撞了一下，抬眼看去，中间那只短吻杲垢疑惑的看了看我。
银刀在我的手中飞速扬起，又倏尔落下、而掉下的还有那只杲垢本是举着方盾的肮脏的前爪，浅灰色光秃秃的胸腹也慢慢裂开，黄紫色的肠肚挂着心脏一并淌了出来。
因着一只死掉，另两只也立刻慌了神，举着方盾的力道卸了下来。穆门乘此机会一下子顶翻了它们，左右退去的杲垢一瞬间便被长棍瓦解消除。穆门把方盾翻转后扔进了坡沼中，自己跳了进去，撑起长棍当做桨杆。
“我想我需要以感谢的名义来准备更多的果酒了。”穆门仰着头对我说。
坡沼在即将接近锋线时变得更加陡峭。方盾很快便在穆门的划行下到达右侧锋线。
“延祸大人！”
穆门跳上前方那块凸起的圆形岩礁，四伍箭弩护卫依旧在不痛不痒的射击。但是箭矢数量的急速减少，让锋线产生了骚动。延祸命令前排的护卫抽出刀斧准备近身攻击。
“不可以那样。”穆门跑去延祸面前，“不能让那些增援接近护卫守备。”
“还轮不到你来指挥我。”延祸一把拽起了穆门铠甲的脖领，迫使他转向后方，“你的那些废物同伴快要被扫光殆尽了！”
后卫线上的空则腹背受敌，十几个守备围在一起已经自顾不暇。从中央的坡沼中涌出了又一批杲垢，左侧的短吻方盾团也已攻破了防线，直逼向后卫线去。大多数后岭守备的武器已经损毁，有的不得不徒手与杲垢搏斗。空则疲惫不堪的晃动手中的巨盾，反射着六公塔顶火焰的光亮。但是在重重包围之中，那一抹亮光宛如黑暗地府中，即将熄灭的半根残烛了。
“拿起你们的刀斧！”延祸放开穆门，径直走去前方。
“看清楚那些！”
我鼓足力气，站在延祸面前，用银刀刀尖指着迫在眼前的黑云。延祸极其不屑的瞪我一眼，压着怒气不耐烦的望了过去。但他愠怒的眼光马上寂静下来，慌忙抄起一把弓弩，在火堆中燃着了箭矢射了过去。
黑云中传来一波刺耳的高频叫声，我难受的捂住耳朵，而延祸变得极度不安起来。
“怎么会！”他看着我，“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怎么会！”
我不知如何作答，在火光中那些伊鬼蝠已经飞在了锋线上空。穆门看得有些惊诧，也失去了惯有的机敏。延祸拿起弓弩接二连三的射完了手边仅有的几支箭矢，身边慌了神的护卫们一样如法炮制，但也都无一命中。
“这样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对延祸说，“试试火焰！”
延祸对于我的建议十分不快，但又无可奈何。他命令护卫们点燃岩礁上的枯枝败叶，不断向空中挥舞，阻挠伊鬼蝠接近。
然而就在此时，那片恐怖的黑云也已压了上来。更多更强壮的杲垢爬上了岩礁。举着火束的护卫们顿时失了章法，三四个护卫被拖下坡沼再也没有浮上来。
“杂种们！”延祸大叫着提起大斧冲了上去，一片混战再次开始。穆门并未行动，与发木的我一样站着。脚下的岩礁不停发出颤动，仿佛是不甘沉寂的老兽。
“既然你知道那是什么，就也该清楚怎么对付它们。”穆门对我低低说。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
“那就去问问告诉你这些的家伙。”穆门说，“从后面绕回去行宫。尾巴受了伤的拉贡比打断了腿的人类强不了多少。”
我意识到穆门猜到了伊鬼蝠的事情是来自于修庆，因此我也就不再去反驳什么。可我转头时，看见瓦申克正站在身后不远，趴在岩礁边伸着手在泥浆里捞着什么。
“瓦申克……”
我刚开口，便被瓦申克堵了回来。
“把这底下软的根茎全部捞上来。”
不等说完，瓦申克便提出一把手指粗细根结缠绕的“贝丝草”，他捋干净了上面的污泥，拿起火把一举点起。但过于潮湿的植物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只是一缕缕的冒出白烟。
“别发愣，我需要更多！”瓦申克大声喊说。
但他这样的举动却引来了成批的伊鬼蝠，身边的护卫拉贡一个个周身被纠缠着，叫喊着、忍耐着、被叮咬啄食的痛苦。瓦申克也被十来只包围住，在拿着刀、草应付的同时，还在大声催促我们。
穆门瞬间拔出了一大堆“贝丝草”，情急之下索性全部丢进了火堆。瓦申克的周围已经聚满了白烟，他摇动着，一股股恶心的腥臭味散播开来。那些伊鬼蝠退开又扑了上去，但是行动远不如刚刚那样猛烈敏捷。两张薄翼极不协调的拍打，相互之间没头没脑的撞在一起，又摇摇晃晃地飞离。几处火堆里的贝丝草开始发挥作用，缠绕在护卫身上的伊鬼蝠退去了大半。只留下一个个浑身脓包的拉贡在地上打滚呻吟。
“向锋线上所有的护卫守备传达延祸大人的命令！”瓦申克捂住胳膊上被叮咬的脓包，对着身后依然能活动的拉贡大声说，“拔出泥浆里的水草全部点燃！退守六公塔底！”
不光是我，连同穆门一样对于瓦申克的举动感到惊讶。掉在坡沼中的延祸被拉了上来，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被打退的几波杲垢增援猫在礁下准备再次强攻，而被贝丝草的烟气熏跑的伊鬼蝠并未逃走，只是又回到了聚集得越来越多的杲垢背上休憩。
整条锋线上全部浮起了白烟，笼罩在杲垢大军的头顶。我跟着仅剩的三、四十个拉贡快速向后撤退，几乎失去全部武器的守备军像极了落魄的畔拓多守墙护卫。瓦申克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向前奔跑。六公塔的火光映在他的黑瞳里成了两颗红色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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