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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是一见让人心安的事,他代表知道,可同样,他也是一件残酷的事,他代表命运,而命运的可恶残酷之处,就在于他的既定不可改变。
亡灵龙索尔裴斯掠夺了封存着乱种兵士的骨节之时,龙魂燃烧失控,灼烧了骨节表面的封印,使得在里面的兵士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象。
这景象带来了大骚动,虽然先前季炀也整出了不小动静,但那也就惊动了百多人罢了,相较于这块骨节中的上万兵士简直就是大河里的一朵水花。然而这件事不同,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就像是圈养起来的畜牲看到了主人提起屠刀,甚至还为这些畜牲的屠宰权而互相砍了起来,所有人被这能看的到的结局摄住了,一时无人动静。就连季炀引起的骚动也被迅速抹平下去。
他们都静静看着外面,不知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这个不知名的昏暗空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没有退路,不可能逃跑,但也因此保持了沉默,保持了身为人类的尊严,起码,没有人恐慌绝望的彻底丧失仪态。
或许,这就是最大的绝望,但看着就这样凝望着死亡,不言不语,不悲不笑的人群,季炀却有种心安的感觉,哪怕他现在依旧无力的躺着,四周毫无一人。
像是一扇天窗,放映着让人绝望却又美丽的故事,所有人抬头仰望,看着故事的进程。
四根通天石柱亮起,嗡鸣不断,亦代表着那壮烈赴死的亡灵不绝,人群眼神复杂,有人默默握起拳头,不知是希望他们就此死绝,还是为这样的壮丽慨叹,向着那些为传统而牺牲的死者致敬。
没错,那就是传统,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传统更让人未知如此狂热牺牲的东西,传统这玩意是能与无数人的信念挂钩的东西,他比什么家国情谊都来的深重,也更来的愚蠢。
季炀不知道,当年这始源天坑修筑之时,有无数死者也是这般被逼着葬身其中,诞生许多新生死灵,而如今,亦有无数死者主动牺牲自己,不容一个非生非死的怪物影响死安宁。
时间就是这么无情而残酷的东西,会将所有伟大的坚持变了模样,生者死者,他们的路也会在岁月中扭曲变形。
但,这些并不影响那些因看到这一幕而心生敬意的兵士,亦不影响继续前赴后继争相赴死阻止凯奇的死灵人潮。
凯奇终于是有些慌了,他自负志向高原,计谋无双,也深深看不起这些沉沦死途的亡者,对自己的出身血统有着将近疯狂的执着崇拜。
但看着这些密密麻麻涌上来的高低阶死者亡灵,他慌了,他没有底气,他这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人,不敢多想,赶忙反身进入始源禁区,心中却莫名悸动一下。
“噗!”
不知是血雾还是黑雾,凯奇像是一个被挤破的水袋,由内而外的爆开,同时,那四根仿佛通天的石柱开始剧烈的轰鸣,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繁杂瑰丽的花纹自它们表面浮起,虚空扭曲旋转,真像是一朵花的绽放。
随着这朵花的绽放,一声闷哼响起,有死者注意到那朵花的中心,居然是一只枯爪,可是已经被扭断,有滴滴颜色深重的近乎紫黑色的血珠落下,打在花蕊上面。
“哈哈,哈哈哈……”
歇斯底里的大笑响起,那团血雾黑雾在爆开之后,居然又聚合起来,化作英俊青年凯奇的样子。只是他现在比之前狼狈的多,满身裂痕,衣衫破碎,身上也是鲜血淋漓。虽是歇斯底里的大笑,但他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恐惧。
太可怕了,就差一点,如果不是血脉又纯化了一次,如果不是在这始源禁地,如果不是刚才心血来潮,如果……他就真的死定了!
但无论如何,他还活着,对方身为死者,无法进入始源禁区,只要自己吞食炼化这些生者,到时候一定要算算这笔账。况且,刚才如此险境还能活下来,自身血统的作用无可替代,有这么多生血可以提炼血脉,只是想想就格外激动……
想到这,凯奇头也没回的往禁区深处前进。这始源禁地内部与外面看上去有很大差异,在外部看,它就是一圈白骨滩地逐渐向下斜坡,在它的四周有四根巨大石柱围绕。可到了内部,却发现那四根石柱在滩地的里面,而且这白骨滩地也比外面看见的大的多,像是空间层层叠叠构成了一个迷宫。
无数种族的尸骸随便的铺就着,散发着荒远岁月的痕迹,在尸骸滩地的内测,有一个看不清深浅的巨大坑洞,幽黑无光,纵然血族的视线也无法穿破这黑暗。
因为刚才那险些要了他性命的一击,凯奇不敢逗留,玩命似的往白骨滩地深处飞遁,这白骨滩地内部看着格外辽阔,却像是无数镜面反射的虚景一般,只几个闪身错位,居然就走了好一段路,距离比目测近的多。这已然到了那幽黑坑洞的洞口。
一咬牙,凯奇狠狠冲了进去。
四根石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断共鸣,许多黑色闪电生成,四处闪烁,却迟疑着不去轰炸。那些死者知道,这是始源天坑感应到有死者气息进去,爆发力量。
当年修建始源天坑的时候,设立这些禁制都是针对死者的,至于生者,始源天坑中那浓厚到无以复加的死气能把任何生者同化为死者。
只是血族非生非死,却是能够避开天坑禁制的探测。只是凯奇毕竟在九幽生活多年,身上有浓厚的死气,引起了禁制的反应,却找不到死者所在,才有了这副景象。
他们心情沉重,知道这代表着那个冒出来的血族已经成功进入了始源天坑。
那些赴死的亡灵死者也早已停下了脚步,为了看的见的敌人和传统而死还可以叫做牺牲。但现在木已成舟,没有明确的敌人不说。就像凯奇所言,他甚至注定会成为九幽的天命之子,如果那样,这死者长眠诞生新生死灵的地方也就没了意义。
这样想着,他们一时都不知该干些什么。
然而命运的有趣之处就是他的戏剧性,刚才那些死者争相赴死,到了现在,这些死者想赴死没有理由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们死的理由。
骫尊!
虚空中又出现了那只熟悉的巨大枯爪,这次可不止亩许大小,而是近乎千丈方圆,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那些犹豫迷茫的死者扫入始源禁地,随后枯爪轻轻一挥,观望着的那些冥族也被扫入其中。
那个丰润男子“玉涎”苦笑一声“命运如此,逃不过,逃不过!罢了,九幽这个坟墓也待的厌了,如若我的新生可离开这坟墓仰望苍天,死之何惜。”
说着纵身一扑,投入那象征灭绝与新生的白骨滩地。
枯爪连续扫动,像是不知疲倦的清道夫,有越来越多的存在被投入那片白骨滩地,有人求饶,有人疯狂,有人怨恨,有人解脱,纵然是死者之身,无论如何,能来这世上走一遭,便一定要纵情声色,才不负这死生之事。
但此时也不乏漏网之鱼,奥丁,蝾异,骸,还有诸多四幽七幽的强大将领。这千丈的枯爪固然威势无双,但实际危机反而不如之前亩许大小的时候。
没错,那些前来围剿的四幽七幽死者大军也被投入白骨滩地,当了肥料。
奥丁也好,蝾异也罢,还有骸,看着自己手下的大军被卷入其中,却没有人敢说什么,他们知道,骫尊在赌!刚才他输了,凯奇夺走了果实,他没有阻止的了,反而赔上了一只手,像那等存在的部分身躯,蕴含的能量与规则无法想象,这次的始源天坑中必然诞生许多天资非凡的死灵。
血族以血为源,也有血魂秘术,但终究不如死者,始源天坑未尝不能掠走部分生魂,加上这堪称海量的死魂碎片,说不定,便能造就出一位不逊于凯奇的死灵。
到时候,凯奇的地位也就不是独一无二,相较于一位血族,九幽的那几位存在必然更倾向于一位纯正的死者。然后,骫尊想怎么炮制凯奇都行。
奥丁心中叹息一声,这计划确实非常有可能成功,始源天坑内部有无数小型接引之门,可以引导新生死灵前往诸死者之国划定的特定区域成长,凯奇也无法彻底处理掉这些新生死灵。
只是这个计划注定要耗费更多时间,九幽,已经等不下去了。
最起码,以七幽如此巨大的损失,确实是熬不住几十年了,除非……
想到这,他眼窝里的灵魂之火缩了缩,又看了看还在扫动低等死灵的枯爪,他心里叹息一声,什么时候,九幽的国主沦落到亲力亲为这种低贱的事了。国主的脸面何在,这,未尝不是一种表态!
自古成王败寇,这一次,第七幽牺牲的这么大,七幽之名,近乎名存实亡,以骫尊的决断,又怎么不会做到这一步。
幽蓝色灵魂之火中漫上些许血色,然后不正常的沸腾起来,奥丁的气息迅速升腾,又彻底衰落下来,他的盔甲终于崩散下来,露出一张苍白可怖的面容。
左边一半是英俊男子模样,右边一半是却柔美女子模样!
这就是他死灵骑士长奥丁的秘密,终年戴着面具不肯取下的原因。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有着这样一张脸。
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时光像是被石头掀起波浪的河水,沉淀其下的砂石污泥都被卷了起来。
“别了,奥维娜,我来见你了!”
左右两半脸庞瞬间苍老腐朽,一团红蓝相杂的火焰烧过他的身躯,化作一颗晶莹的蓝紫色水晶,向着天空飞去,然后投入了四根石柱的中央,径自落了下去。
“咯噔咯噔……”
骸的上下颌骨互相击打,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他疯狂的推了推附近的蝾异,声调干涩的道:“完了,奥丁完了,完了!”
四根石柱同时散发出浅淡的光晕,那颗蓝紫色水晶在光晕中旋转,化作一滴透明的液体悬浮于石柱中央,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贪婪和恐慌蔓延起来。
魂珠,辅助死者进阶的第一圣物!
焦黑腐朽的盔甲尸骨轻浮起来,其中似乎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库尔勒,最后的最后,我就这样叫你吧!”
“你现在,应该有些感慨甚至伤感吧,但无论怎呢伤感,但是我知道,这些不会影响你的决断……”
“我这个人,就是脾气臭,奥维娜也说过很多次,可我就是改不掉。对我来说,尊严与骑士准则绝对高于爱情,所以才一无所有,但我没办法,没办法让自己让步!”
“因为没有价值而死,这种事情,我没法接受,我亦不愿意向你弯腰,哪怕你是我的主上!”
“希望你能成功,复活你的挚爱,说起来我们这些初代亡者还是挺幸运的,有自己的执念,有明确的人生目标,不像那些后辈们一生徘徊,却没有归处……”
“至于我,我比你幸运,如果可以,请让七幽的土地上开满蓝蔷薇,那是她喜欢的景象,若是在蓝蔷薇之海长眠,她也会摆脱我的侵扰,重新安眠吧!”
阴风刮过,盔甲尸骨化作粉尘飞散……
前世恍然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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