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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因爱生恨
一连两个周日李都回家看桃，询问她妊娠反应的情况有无改善，帮助她讲解功课上的难题，还要帮助桃的母亲下田干农活，回到自家看看父母亲，问问家里情况，来不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返回学校。来回奔波，忧心劳力，他未免心力交瘁，身体日渐消瘦下来，学习成绩也明显下降，最近一次数学考试竟然出现不及格。这可是入学以来没有过的事，连他自己也觉得吃惊。他痛心疾首，警告自己：学习再不努力，成绩再上不去，高考就没有希望了！考不上大学，一切理想都将化为泡影！十多年的努力奋斗都将前功尽弃！自己还会有什么希望？前途？但是，他回头想想桃，因为自己一时放松警惕种下孽果，她被迫离开学校，离开课堂，回到山沟里，每天忍受着妊娠反应的痛苦折磨，忍受着母亲的埋怨甚至责骂，又觉得深深的内疚、自责和不安，觉得对不起桃，应该和她一起分担痛苦，分担损失，帮助她早日摆脱痛苦折磨，重返学校，重返课堂，然后两人共同努力，并肩战斗，一齐提高；只顾自己学习，丢下桃不管不问，那不是自己的为人，良心会受到谴责，自己的心会更加痛苦不安。
对于这些日子李内心的痛苦折磨，身体的亏损，学习成绩的下降，杏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痛在心里。她终于忍受不住了，一天她把李约到操场旁边问他：
“这次数学考试，你怎么考得这么差？你可是从来没有过考试不及格！”
李看了杏一眼，自觉内心有愧，又不能道出实情来，只得胡乱掩饰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竞考这么差。大约是题目出得太怪，又太偏，我没有复习到。”
“没复习到？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有复习！”杏圆睁双目，直指要害，一语破的。
李见杏生气了，笑着解释说：
“怎么会没复习，我一堂课也没有少上，只是没有抓住要害，复习到点子上。”
“一堂课没少上不错，只怕是人在课堂坐，心在家乡游。心不在课堂上，功课能复习到点子上，才怪呢！你就真的成天才了！可惜你不是天才！以前的成绩都是你辛勤学习得来的。不刻苦努力，哪会有好成绩？”杏有点咄咄逼人。
李见掩饰不过去，只得说明是因为担心桃的病情：
“唉！桃的病真让人忧心。她家里又是那种情况，父亲刚去世，家里欠下一屁股的债，母亲整天悲悲切切，哭天喊地，弟弟又小，少不经事，田里一堆活没人干。如果没人帮助，桃就只好辍学回家干活，这么多年的辛苦学习就白费了！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嘛吗？你想，作为自幼至今的同学，朋友，我怎么能安下心来复习功课？”李连连摇头，一副无限愁苦的样子。
杏见李终于说出实情，劝他说：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也常常想到。作为同乡同学，我们尽力帮助她就是了，也用不着赔上自己。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够多、够好的了。在学校，你帮助她，安慰她，病重了，你请假护送她回家治病，帮助她妈妈干活。你已经尽到责任了，还要怎么样？也不能因为她耽误了你自己的功课和前途？你想过没有？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了！这可是最后的冲刺！你看，所有高三的同学都在拼命努力，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咱们一生的命运前途，自幼的美好理想，都在这最后关头的拼命一搏了！如今，你还是心挂两头，魂不归窍，怎么能学习好？万一功亏一篑，名落孙三，你会后悔一辈子！”
杏努力从李最关心的命运前途大局劝说他立即警觉起来，振奋起来，全心全意投入高考复习。
李很感激杏的真诚关心，可是对于桃的情况又放心不下，他叹了口气，说：
“你说的都对。我也经常这样想，这样警告自己。可是，我怎么忍心丢下桃不管？她可是我们最好的同学，也是从小学和我们一起奋斗到现在，从来没有落后过，落伍过，在当前这个关键时候，我们更加不能丢下她不管不问。否则，我也会后悔一辈子！”说到桃，李仍然很内疚，很痛苦。
杏同情桃，也理解李，可是对于李所采取的的方法、态度，她不以为然。关键时刻为了挽救李，她据理以争：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帮了桃一家吗？你好糊涂！生、老、病、死，人生之常情，全中国，全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神仙都管不了，何况于你？你这样下去，不但救不了桃，还会先毁了你自己！你看，两周下来，桃的病尚且没好，你却先消瘦下来，学习成绩也明显下降，竟然出现了不及格！你只顾关心别人，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叫人怎么能不担心？不忧心？你知道吗？想起你这样下去的后果，我一夜夜都睡不着觉，也不能安心学习……”
杏说到伤心处，情尤不忍，不觉溢出眼泪来，泣不成声。
李连忙安慰她：
“你不要难过。以后我会注意的，成绩也会赶上来的。只是桃……”他想起杏此时的心情，觉得不便再说桃的事情刺激她，立即把话停住。
杏已经听得明白，李心里仍然牵挂着桃，放不下心来。她叹息道：
“你呀，还是忘不了桃的事。这样下去，你早晚会被她拖垮，死在她……”她突然感觉话说得太重，太过，怕刺伤李的心，也把说了一半的话停下来。
桃李杏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伙伴，彼此关系一向很好。杏也一直挂念着桃的病，桃的家庭，只是由于毕业临近，高考在即，功课学习太紧，太忙，还没有抽出时间回家看望桃。李每次从家里回来她都主动跑来问他：“桃的病可好些？什么时候返校？”李满脸愁容，只说尚未好，也不说到底什么病，什么个情形。她同情之余又疑惑不解，追问他：“桃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久治不愈？她为什么不来县医院治疗、非要待在家里治疗？春风里我是知道的，那里并没有什么好中医。桃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话？是因为缺钱吗？我们可以帮助她一些呀。”李吱吱唔唔，有口难说。就是今天，他也只是为桃担心，痛苦，仍然没有说清楚桃的病情。
送走李，杏沉思起来。以她对李的了解，看来桃这次病得不轻，如果是一般的病，李不会这样悲伤，他的学习成绩、身体状况决不致如此迅速下降。她关心李，心疼李，却不知该如何帮助他。——看来劝说是没用的，李对桃用情太深，不能自拔。她心里愁闷焦急，苦思冥想，却总是不得其法。她了解李的为人，重情重义，又多愁善感。他对桃一直感情深厚，自幼至今，亲如兄妹，不管她怎么讽刺他，嘲笑他，他始终不离不弃，关爱有加。如今桃重病在家，既身心痛苦，又耽误学习，眼见学期结束，高考在即，他必然为桃忧思如焚，日思夜念，每个周日都回家看桃，还要帮助她家干活。家乡路远，来回奔波，必然精力疲惫，身体亏损，哪还有精神学习，以致如此。但是，以李的性格，以他对桃的感情，让他不去想桃，帮桃，全心全意致力自己的学习，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今天的劝说无果而终，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浇菜浇心，浇树浇根。看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帮助桃尽快把病治愈返校，再帮助桃的母亲干完田里的农活，解除李的后顾之忧。桃的病好了，家里的农活干完了，她就能返校学习了。桃返校了，李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学习了。以他的基础，他的聪明，他的勤奋努力，学习成绩尽快赶上来是没问题的。——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得出结论，也找到了帮助李解脱困扰的根本办法。
杏决定亲自回春风里看桃，耐心说服她不要相信农村庸医，尽快来县医院看病，钱，她和李会帮助她解决的。另外，再帮助她家干完田里的农活，彻底解决桃的后顾之忧，也就彻底解决了李的后顾之忧。三个人一起回到学校，仍像以前一样共同学习，共同提高，抓住最后的机会，做好充分准备，迎接高考，力争考出好成绩，都能考上个好的大学，有个好的前途。
杏怀满腔热忱一路思考着帮助桃的办法回到春风里。——她本来要约李一起回家看桃的，不想李比她更心急已经先走了。她回到家里来不及跟父母多说话，放下书包，就匆匆来到桃的家，可是李又先他一步，已经下地帮助桃的母亲干活去了。桃看见杏，先是一惊，随后热情迎接她。好姊妹多日不见，思念殊甚，如今见面，便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问好，互叙思念之苦。
桃把杏让进屋里，姐妹俩相拥着坐下谈话。桃简单介绍了回家后的治疗情况和病情变化。杏也介绍了班级里最近的情况。桃思念老师同学，惦念着学习和高考，想到自己因为妊娠反应不能返校学习，担心功课落后，影响高考，不免伤心落泪。杏很同情桃的不幸，热情地为她擦眼泪，劝她立即到县医院治病，说如果钱不够，她可以劝说父母亲借一些钱帮助她。治好病就能尽快返校学习了。高考在即，时不待人，务必克服困难，十分抓紧，以后才不会后悔。说完，又连连催促。桃只是落泪，不能回答。杏看见桃面黄肌瘦，不时作呕，她们一起交谈不到半小时，她竟然跑出去两次呕吐。她见过妈妈怀弟弟时曾有过这种反应，因此十分生疑。她反复询问桃到底生的什么病，为什么会这样长时间呕吐；桃见实在隐瞒不住，只好说出实情来。
杏听了肺快要气炸了，头脑嗡嗡作响，心脏在怦怦地狂跳。她觉得受了欺骗，不仅桃欺骗了她，李同样也欺骗了她。两人狼狈为奸，做出这种苟且不齿之事，事发之后，又合伙撒了个弥天大谎，设计了这么个大骗局，欺骗老师，欺骗同学，就连她这个他们自幼至今最要好的同乡同学也被他们蒙在鼓里，还痴痴地担心着李，惦念着桃，不惜牺牲自己，竭力为他们排忧解难。自己真是太傻了！简直是大白痴！被他们两人玩弄于股掌。她越想越气，不由得怒从心起，醋意大发。她愤然甩开桃的手，指着桃怒斥道：
“你们怎么能干那种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众场合，也不怕羞耻？亏得你们还是县中高中的学生，受过十多年教育的人，真不要脸！”
桃满面羞惭，解释说：
“杏，请你不要误会，我们是真心相爱，互相倾慕已久，遇到机会，一时情不自禁。事情过后，我们也都很后悔，很自责，又害怕事情暴露出来太丢人，还会被学校开除，所以才……”
杏听了桃的解释更加愤怒，大声驳斥她：
“你这是哪家道理？简直一派胡言！你们如果真心相爱，就该互相尊重，互相爱护，互相鼓励，共同上进，更不应该在这个关键时候干那种事情。你考虑过后果吗？抛开丢人、开除不说，这样做既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他！你躲在家里，不敢露面，不敢回学校上课；他这些天像丢了魂，虽然人在课堂里，却没有一天安心学习，考试成绩一落千丈，数学考试竟然出现了不及格！他的成绩什么时候这么差过！你这不是爱他，是害他，害苦了他！你知道吗？”
桃满面羞惭，流着眼泪，只是低声哭泣，不能回答。
杏不忍再说下去，愤愤地站起来，挥挥手说：
“桃，你自己保重吧。自己造下的孽，只有自己吞食孽果，谁也代替不了你。今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也不会再帮助你家干活了。因为你不值得我这样付出！余下的时间，我会一直留在学校里，扎扎实实地学习，迎接高考。咱们的友谊到此为止！”说完愤然离去。
桃一把拉住她，跪下哀求道：
“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现在后悔也晚了，自己吃苦受罪也无话可说。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你看在我们多年好姐妹的情份上，看在李多年来照顾你帮助你的情份上，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这关乎我和李的名誉和前途。就算我们俩共同求你了！”她看着杏，像在乞求。
“怎么？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去？难道真心相爱也怕见人？也见不得人？”杏冷冷一笑，她觉得此时这样说很解恨。
桃拉住不放，哭着说：
“你如果说出去，我就再没有脸回到学校再见我们的老师同学了，也没脸再见家乡父老了，只有一死了事。李今后也会无脸做人……”她苦苦哀求。
“放心，我没有你那么卑鄙！”
杏挣脱桃的手，愤然走出她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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