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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林曼青到达拍摄现场后，化妆师对着她的黑眼圈很是烦恼。
进行水下拍摄，脸上的妆容必须防水，而且为了配合纯净唯美的感觉，不能化浓妆。这样一来，没办法完全遮盖黑眼圈，又会影响整体的视觉效果。
离开拍只剩下半个小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经验尚浅的化妆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Medea小姐。”团团转的化妆师差点撞上进门的人，连忙退到一边。
一身严谨装束，妆容也无懈可击的Medea只瞥了她一眼，没有多加理会，直接将温水浸泡的菊花茶塞到了坐在镜子前的林曼青手里。
“捞出来敷上十分钟。”说完之后，没等回应，Medea就踩着她那双十几公分的细跟Prada出了门，步伐稳健，落地有声。
“今天没问题吧？”为两人讲解完毕，导演一掌拍在了林曼青肩膀上。厚实的手掌威力巨大，林曼青半边肩膀都有些发麻，对上导演一脸的笑容，她也只能摇头。或许导演是在间接警告她，今天再出问题，你就死定了。
克服恐惧之后，难关就是体力和耐力。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一个镜头可能就需要他们浸泡在水里一个多小时，表情、动作、肢体平衡和协调感，这些都相当重要。
为了现在这个镜头，林曼青已经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小时，理由是她的表情不到位。
直到接近虚脱，导演才大手一拍，叫了声“好”。
回到岸上，林曼青接过递过来的水后就坐到导演旁边看回放，一看差点将水喷出来。镜头里的她眉间敛起细痕，眼睛迷茫地往上看，双手无力划动着，水波中的身影晃晃荡荡。
竟然是她累到喘不过气的样子，早知道导演要的是这种效果，她也不必受那么多罪。
“成导，我觉得这个镜头柔光打得不是很好，光线太强，破坏了整体的画面感。”
摄影机前坐了三个人，林曼青的位置在中间，所以范西哲倾身向前的时候，半个肩膀直接压在了她身上。两个人的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所以靠在一起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林曼青有些不自在，但见到的是范西哲投入工作认真的样子，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成导本身就比较严苛，范西哲精益求精，两个人讨论了近半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曼青感觉贴在一起的地方温度越来越高，脸颊也开始氤氲着热气。
“曼青，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被导演突然点名，林曼青才察觉自己分了神。
“你怎么流了那么多汗？”导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算了，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下，等一会再继续拍。”
“好。”起身之后，刚好见到范西哲打趣的笑容，林曼青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短片正式播放只有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既要讲一个完整的故事，又要表现音乐的主题，着实不容易。
必须体现出感伤的氛围，又不能过于煽情，暧昧可以是卖点，但必须掌握好尺度，否则过犹不及，得不偿失。
短片结局的一幕是两位主角相向游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范西哲相当敬业，在水里泡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身上是轻薄的白色衬衫，修长的身体轮廓显露无疑，贴在身上的部分可以清楚地看到紧绷的肌肉线条，有力而性感。
范西哲入戏很快，毕竟拍过不少优秀的电影，累积了经验，当然在一定程度上，天赋也起了重要作用。
“眼神！眼神！”导演将剧本卷在一起，用力敲打着，最后大声喊了出来：“不要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停下来之后，他掂量着措辞，“就是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
旁边的小助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却被导演重重敲了一下脑袋。
短暂休息的时候，水里的两个人没有上岸，林曼青狠狠灌了几口水。
多次NG，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难免变得不自信。
表演经验尚浅的新人，遭遇挫折之后总会怀疑自己没有天赋。
“如果不行的话。”听到说话声，林曼青抬眼望向范西哲，对方压低了声音，“就把我当成你的爱人，用平常看着爱人的眼神就可以了。”
流水划过手臂，如同冰凉的吻落在肌肤上。
四周很安静，渐渐地靠近，目光相遇。
尽量将目光放在对方的眼睛上，尽量让自己忘记外面还有一群与他们一起创作的人。
漆黑的眼瞳如同漩涡，被吸入的同时心房一阵钝痛，就像那个晚上第一次见到范西哲的感觉。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遥远，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直到一声清脆的“cut”传来后才晃过神，发觉是在拍摄中。
刚才的一瞬间，好像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心脏，重重揉捏着，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短片拍摄结束之后，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林曼青开始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歌曲练习。
因为太过投入，感觉到肚子饿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关上练习室的门，走廊空空荡荡，只余下白色的灯光照在地板上。
顺着楼梯往下走，巨大的落地窗布帘已经被狂风卷起，是暴雨的前兆。
林曼青连忙加快脚步，这时一阵沉重的摔门声把她吓了一跳。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发现是办公区。红木雕琢的门被甩得开开合合，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曼青不放心地走过去，准备将门关好，却发现里面有人躺在沙发上。
竟然没有被吵醒？林曼青心里疑惑，将门推开弄好之后，她慢慢走了进去。
米黄色的长形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他侧着脸，眉眼紧闭，一只手臂还压在额头上，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以前看到这张脸，心中通常会百味杂陈，现在却已经如燃烧到末端的芦苇，只余下死灰。
窗外开始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清脆，玻璃上很快溅上了水花。
林曼青想，或许应该趁着四下无人冲过去给他一刀。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为白成捷毁掉了一次人生，没必要再毁第二次。她还有自己的梦想，不必为了一个人渣变成杀人犯。如果要惩罚，还有其他不伤害到自身的办法。
很可笑，她在伤痕累累之后，才学会了自我保护。
冷笑一声，林曼青收回目光，不打算再理会沙发上的男人。
就在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她回头一看，白成捷垂下的手让戒指滚了下来，掉在地板上旋转着。
那一枚他们共同拥有的戒指。
既然人已经亲手杀死，还留着这样的东西有什么意义？缅怀？忏悔？如果真的顾念十余年的感情，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所谓有情的证据，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自私念想。
林曼青不记得以前白成捷对她说过多少次对不起，在酒店照片事件之后，在她成为众矢之的陷入绝境的时候，她被公司雪藏的时候，在她为他……
这最后一次的对不起，她绝不可能再说没关系。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连生存的权利都被剥夺，还何来原谅？那么多年的痴恋，执迷不悟，到头来也不过黄粱一梦。梦醒的时候，面对的只有残酷的现实。
手掌按在门板上，用力得发疼，林曼青不想再做停留，可就在她跨出脚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清醒异常的声音，“站住！”
闪电破开漆黑的夜幕，紧接着一阵雷声伴随瓢泼大雨而来。
窗外雷雨交加，米黄色的厚重窗帘被狂风掀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纸张落了一地，四下飞散。不过与外面相比，屋子里还算安静，门口站立的林曼青岿然不动。
身后的白成捷已经起身捡起戒指，重新戴回了手上，这才看了一眼伫立在门边的身影。
“不知林小姐深夜到此有何指教？”
“晚上风大，我只是过来提醒一下白先生，要记得关窗户，不然东西可都要被吹走了。”
“哦？”白成捷随手披上沙发上的外套，走到玻璃柜前，低头摸索着，“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回来找东西。”
林曼青回头，正好看见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的瓶身里摇动。
一走近，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混合着身上的香水味，相当奇异。
白成捷一向自诩千杯不醉，林曼青也知道他现在很清醒，因为喝醉酒的他，迷蒙的眼神配合眼下的泪痣，总是让人感觉似乎下一刻就会坠落泪珠。
“要不要喝一杯？”
林曼青皱眉，“抱歉白先生，现在很晚了，我必须回去。”
“很晚？”白成捷抖了抖手臂，让衣袖滑下展露出手表，“现在的时间比起晚宴，还差好几个小时。”
果然是因为那天晚上泼了他一身，才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
林曼青并非控制不住脾气的人，那天那样做，也正有此意。
“那天的冒失，还请见谅。”
白成捷一如既往得寸进尺，“既然要道歉，那就先把这瓶酒喝了。”
酒瓶握在掌心就能够感受到里面的冰凉，空腹喝上这么一大瓶，不用等明天就该进医院了。
林曼青淡淡一笑，手指略松开，剔透的水晶瓶砸落在地板上，溅出一地琥珀色酒液。
“很抱歉，我又不小心了。”
虽是这么说，却没有理会白成捷被弄湿的裤子和鞋子。而一向注重仪表的影帝，竟然也没有因此勃然大怒。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抛下这么一句，林曼青微笑着离开。
白成捷喜欢挑战，喜欢冒险，喜欢敢于向他挑衅的人，礼貌圆滑的后辈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林曼青以前不信，上次的试探之后，答案已经相当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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