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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懂事就开始吃苦的孩子，通常都比较乖巧。
得到姐姐的允诺，石头立刻控制不再哭泣，很听话的吃着姐姐给的干粮。一夜半天，几乎不眠不休的走了近百里路，他实在是太饿，大口大口吃着。
“慢慢吃，别噎着。”女子眼含泪光，关切的说道。
“嗯。”石头听话地答应，但却几口就把手里的干粮吃下。
“爹最近怎么样？”女子压低声音问道。
石头立即心领神会，知道周围人多，大声说话姐姐可能会不喜，于是，也开始小声回答，“我不知道，爹总是不回家。”说着心里一酸，眼泪又不自觉流下，“大姐！让我上你家吧？我不想再回家，我现在啥活儿都能干。”边说边看向女子，目光中满是恳求之意。
山村里半大的孩子，几乎不懂人情世故、人间冷暖，即不会去怪责自己的父母，又不会过多去考虑父亲以后的生活，他只是知道，自己饿肚子的问题必须要解决，同时，潜意识里——父亲不会饿到肚子。
女子闻言一下把石头再次搂在怀里，搂的更紧，眼睛更红，泪水噼里啪啦坠下，“嗯，大姐答应你。”
就这样，石头感觉自己找到了姐姐，有了着落，整个人一下精神不少。
姐弟二人稍稍平复一下情绪，石头开始帮姐姐卖菜，他想尽量展示自己的勤快与能干。尽管他不懂怎样去卖菜，尽管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卖菜，但是机灵的他却有模有样学着姐姐，跟着姐姐一起吆喝着……
红日西斜，薄云四起，一时间，映出了半天通红的霞光。
黄昏十分。
石头同姐姐卖光所有的菜，看看空空的两个菜篮子，一副扁担，他立即帮姐姐去挑担，可惜他身材还太过短小，比量一下，发现自己做不到，于是，他机灵的一手一个菜篮子，只把扁担留给了姐姐。
看着懂事的弟弟，女子也不多说什么，温柔地抚摸一下石头的小脑袋，然后拿起扁担，二人离开了菜市场。
一路走着，逐渐远离闹市区，越走越偏僻，越走周围的房子越破旧。
这时，石头忽然意识到，姐姐家住的并不是有高大院墙的大房子，而潜意识告诉他，住破旧房子的人家，家里的米应该也不会太多，于是，他心里开始打鼓。
偶有凉风掠过，一下就吹透了身上破旧单薄的袍子，石头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再加上总感觉姐姐家米缸里的米可能也不多，他心里不仅有些慌乱。
一路忐忑，石头到了姐姐家。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他质朴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石头忽然间就成熟了不少，一下想通以前不会去想，也完全想不到的不少事情……
为啥姐姐两年前忽然间就匆匆远嫁到这里？
为啥一直亲爱自己的姐姐两年里毫无消息？
为啥姐姐身上衣裳比镇上的其他人要破旧？
为啥姐姐要挑着那么大筐的两篮子菜去卖？
这一切的一切，随着他刚一进姐姐的家门，只见过一面，印象中完全记忆模糊的姐夫就给出了答案。
“呦？今天回来倒是早！”一个几乎快同石头父亲年纪相仿，衣袍干净、整齐，但整个人看上去却有些无精打采的男人轻笑道。
“嗯。”女子低头小声回应，随后拉着石头的手，把满心忐忑的石头拉进屋里。
“嗯？这小叫花子是谁啊？你自己不会下蛋，怎么？准备从外面捡一个回来？哎？不对啊？这年岁也太大了点儿啊？当你弟弟倒是合适！”男人看到石头先是一愣，随即说道。
“他——他是我小弟。”女子小声回答。
石头本来是满心忐忑的，总担心姐姐家的米不多，但听到男人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里腾地一下火起。
“我是石头，是大姐的小弟，你是谁？”石头上前一步，小胸脯一挺，大声说道。
虽说他还是个孩子，但是好与孬还是能分辨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对姐姐的态度，所说的话，让他有些不能接受。此刻，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有东西吃，因他一直就总是挨饿。虽然他还不是十分能听得懂这些话的意思，但是他却知道，这些话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而从小就一直亲爱他的姐姐，在他潜意识里，远比他自己饿肚子要重要。
“呦呵？小屁孩儿说话还挺冲？”男人讥笑道，说着上前就要扒拉石头的脑袋。
“你干啥？为啥欺负我大姐？”石头分毫不退让，抬臂就甩开男人的手。
这时，女子赶忙一步拦在两人中间，小声对石头说道：“石头？别这样，他是你姐夫！”
“他凶你就是不行！”石头这次没有听姐姐的话，他倔强地大声喊道。
“小叫花子！你横什么横？知不知道你大姐是老子花二两银子买回来的？娘的，二两银子啊！买回家一个不会下蛋的……”男子这时突然大声吼道，显然，他也动了气。
“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孩子刚来，求你先别说了！”女子眼看气氛不对，立即对男子哀求。
石头听了男子的话，一下愣住了。
虽然不知道二两银子是多少钱，贫困的小山村里从来就没有见过银子，但他却听说过银子，知道只有米多得吃不完的人家才有银子。而买卖东西的规则他隐约也懂，因为来村里的货郎，担子里的东西一旦卖给村里人，谁买的东西就是谁的，想怎么用、想放哪都行。
他一下明白，姐姐已经是眼前这男人的东西了。
石头的心里更加慌乱了。
“今天的菜钱呢？”男子问道。
“给，都在这里。”女子赶紧从身上掏出一把铜钱递过去。
男子大概数一下，很不高兴的问道：“嗯？怎么比昨天少了几个？”
“菜都卖完了。”女子连忙回答。
“娘的！这么少！不够老子赌两把的！是不是你偷偷藏了几个？”男子突然眼睛一瞪。
“都在这里了，就这么多。”女子唯唯诺诺。
“哼！如果让老子发现你敢藏私房钱，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男子狠狠说道，边说边伸手使劲拧了一下女子的胳膊，然后甩门而去……
待男子出门远去，女子这才长长做了一个深呼吸，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尽量平复一下有些颤抖的身形，她回过头，语气温柔的对石头说道：“小弟，饿不饿？来，大姐给你煮饭吃。”
这时，石头听到了姐姐的话语，一下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大姐？你咋就成了东西了？咋就卖了呢？你咋就卖给他了啊？呜呜……”石头边问边哭，显然，突然知道姐姐成了别人的东西，他不能接受。
听到石头的问话，女子再也忍不住了，浑身颤抖，紧紧地搂着石头，无声的泪流满面。
“大姐？呜呜……到底是为啥？呜呜……咋说卖就卖了？呜呜……”石头实在想不通，一边哭，一边还是不停的问。
然而女子却只哭不答。
很久。
直到天快黑了，女子煮了一些稀饭，同石头一起，就着咸菜，算是把晚饭吃了。
虽然找到了姐姐，虽然有了东西吃，不用再饿肚子，而且在姐姐取米煮饭时，石头也看到了姐姐家的米缸，里面还有不少的米，但是这顿饭他却吃得毫无滋味。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夜渐深。
姐弟二人还没有睡下。
女子搂着石头，眼神空洞，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石头本来是很疲惫的，一夜半日，不眠不休，走了近百里路，又没怎么吃东西，但是，他此刻满脑袋却都是在想着姐姐，想着姐姐怎么就突然成了东西，怎么突然就卖给了别人……
石头灵动的小眼睛骨碌乱转，可就是想不明白这一切的原由，越是想不明白，他就越是好奇，整个人也越清醒，越精神，哪有半点睡意。
不久，男人哼着小曲回来了。
“嗯？他怎么还没走？怎么？难道他还准备在家里长住啊？”男人推门进入里屋，一眼看到石头，一下停止哼唱小曲，很不高兴的对女子问道。
“那个——那个让小弟留下吧？他很勤快，啥活儿都能干。”女子连忙起身对男人说道。
“我啥都能干，只要你不欺负大姐，让我干啥都行。”石头说道。
石头这么说倒不是因为自己饿肚子的问题，而是要留下来保护姐姐，他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保护姐姐，而且姐姐又成了人家买回家的东西，但是他觉得，只要他多干活儿，男人应该就会高兴，应该就会对姐姐好。
“一边去！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男子一把扒拉开石头，转身对女子吼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打？”
这次石头没有阻拦，任凭男子把自己扒拉到一边，但是，他突然听到男子开始骂姐姐，并要打姐姐，他不干了，一步窜上前，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你——你要打就打我，别打我大姐。”
“滚一边去！”男人一把甩开了石头。
石头毕竟是个孩子，长期的吃不饱饭，又奔波了近百里，哪里经得住成年男人的推搡，“咕咚”一下被甩倒在地。
“求你了！就让他留下吧？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我会慢慢教他……”女子一把拉住男人，低声苦苦哀求着，生怕男人生气去打石头，也一心想让石头留下。
“去你娘的！”男人甩手对女子“啪”就是一个耳光，紧接着一脚又把女子踹倒在地，“我看你是活腻了？找不自在！老子白花花的银子买你回来，一个蛋都不会下，不好好给老子种菜卖菜，还要往家里领野种……”边说边对女子一顿拳打脚踢。
女子完全没有能力抵抗，任由男人的羞辱打骂。
这时，被摔倒在地，有些头昏脑胀的石头回过神来，眼见姐姐被打骂，他一下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与勇气，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坏人！打我大姐！我杀死你……”边喊边从怀里掏出匕首，并一下拔出鞘，双手攥紧，高高举起，猛地用力朝男人扎去。
男人正踢打着女子，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如何，直到背后一痛，他才反应过来。
“小野种！你赶捅老子？”
男子回身就要爆打石头，但是，匕首已深深插进了他的心脏，随着他回身，匕首依旧死死抓在石头的双手中，一下离开他的身体，顿时，他背后鲜血飞溅，大量血液不停往外喷涌，男人顿时感觉到一阵的虚脱，一下软倒下去……没一会儿，就不动了。
“坏人！看你还敢欺负我大姐？”石头紧握匕首，下意识地对软倒在地的男人吼道，他完全不知到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他只知道姐姐没有做错事，而这男人却不停打骂姐姐，是坏人。
“啊……死了？啊……”女子慢慢从男人的拳打脚踢中回过神，她慌了。
“啊？”看到姐姐慌乱的神情，满地的鲜血，石头一下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是做错了事。
“这……这……杀人是要偿命的，这可怎么办……”她不在乎男人死了，整日的动辄就被打骂，她恨透了这男人，但杀死他的却是自己的小弟，还是个孩子，女子完全慌了神。
石头这才从愤恨中回过神来，他一下明白过来了，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事，他蒙了。
突然，女子若有所思，一把抓住石头的肩膀，“小弟？你快跑，越远越好，不要给人看到，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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