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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义本觉得大帅有点小题大做,谁知不久就有剑技高明的刺客潜入,欲图强抢小郎君,还刺伤了崔夫人。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和北庭牙兵合力逼退刺客。
深感愧疚的王思义此后兢兢业业,尽心竭力护卫崔夫人和小郎君,并暗中追查刺客,只是长安人海茫茫,他寻访良久却毫无头绪,不得不放弃。
一晃数年过去,戎马倥偬的大帅偶尔也来京悄悄探视过小郎君数次,却迟迟不提让小郎君认祖归宗。王思义不清楚王忠嗣为何如此,但他深信大帅定有难言的苦衷。
待到天宝五载(746年),王思义最后一次见到王忠嗣时,适逢韦坚案爆发,李林甫太子明争暗斗,朝堂一片混乱。大帅问其是否愿意隐姓埋名护送崔夫人和小郎君去庭州,与小郎君感情日笃的他不假思索点头答应。
到达庭州后,王正见先是花了大半年功夫给王思义造好新的户籍,才将其正式编入北庭军。而化名王勇的他则依然尽心尽责守卫着大帅的血脉。
湖水涟涟、心绪点点。
“原来如此……”苏十三娘恍然大悟,之前零零星星的疑点终于变得清澈透明,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崔夫人和王都护……”
“后宅之事,非某可知,不过崔夫人除了小郎君再无所出……”王勇黑脸泛红。
“崔夫人不再生育,是因其腹部中剑之故。”苏十三娘随口道。
“你怎知崔夫人伤在腹部?”王勇脸色遽变。
“当年抢夺小郎君的刺客正是家师。”苏十三娘急忙解释:“吾在怀州时刚听师父亲口讲过。”
“公孙大娘?”王勇抽出妻子腰间长剑比划了数下:“这些刚烈威猛的剑招从未见你使过……”
“裴将军的剑技!”苏十三娘登时想起卫伯玉的招式:“师父师从裴将军,但她觉得裴将军沙场征伐的招式不适宜女子习练,遂增删削改,自创一门剑技,传于我们。”
“公孙大娘……”王勇欲言又止。
“吾在怀州与家父秉烛夜谈,她深悔误伤崔夫人,念念不忘让某牵线搭桥,亲自登门向崔夫人和霨郎君致歉。”
“她为何要劫走小郎君?”
“师父说是王都护得罪了太子,故李静忠命她抱走小郎君。”
“明明是大帅的儿子,与都护何干?”王勇甚是惊诧。
“看来师父也只是枚被人利用的棋子……”苏十三娘明悟之后,深为公孙大娘感到不值。
秋风马蹄疾、日暮乱飞鸦。
苏十三娘驰马赶到晋昌坊时,师门暂居的大宅里竟然只有范秋娘一人,她孤零零站在偌大宅院中,倍显孤独。
“师父呢?”
“师父铁了心要救出王东主,执意今晚劫狱。师父说去不去不强求,全凭自愿,不过此刻在长安的各位同门无一人退缩。”范秋娘面有戚色:“我本要一同前往,师父说你肯定会来,让我在此等候。”
“师父……哎!”苏十三娘穿上范秋娘递来的紫色大氅,补满腰间飞刀:“秋娘你记住,王东主有今日可谓咎由自取,我在意只是师父和师门能否平安无事。”
“明白!”一袭湖蓝劲装的范秋娘将望远镜挂在躞蹀带上,背好长弓,翻身上马:“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东主关在哪里?”整装待发的苏十三娘问道。
长安城**有五座监狱,其中大理寺监狱和御史台狱由中枢直管,京兆府及下辖的长安、万年两县分别有各自的监牢。
“师父说在御史台。”
“驾!”苏十三娘轻踢马腹:“师父是如何打算的?御史台狱位于皇城之中,附近驻扎有南衙十六卫和诸多官衙,防守极其严密,此行之险不亚于骊山行宫行刺盛王。”
“师父听闻王东主被抓,急火攻心,并未告知我如何劫狱。我估计师父会等更阑人静之时混入御史台,干掉狱卒,救出王东主,然后尽快离开长安。”范秋娘推测道。
“师父方寸已乱,师门存亡只在今夜。我们得快马加鞭,劝师父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苏十三娘策马狂奔在暮色深深的南北向长街上,长安各坊已关闭坊门,沿途不时有巡逻金吾卫骑兵和街使上前盘查。早有准备的苏十三娘亮出北庭进奏院的令牌,才得以顺利接近寂静清冷的皇城。
新月如钩、衙署森森。
苏十三娘攀上太史监偏殿屋顶,掏出望远镜向东瞭望,只见御史台内冷冷清清、阒无人声。
“师父她们在哪里?御史台官衙中怎么悄无声息?”苏十三娘蹙眉生疑……
夜深人不静、杀机处处伏。
苏十三娘与范秋娘驰马赶往御史台之时,光德坊东南隅灯火通明的京兆府监牢里,不仅随处可见腰悬横刀的衙役,更伏有五十名全身甲胄的飞龙禁军。
紧挨京兆府监牢的一条小街上,安西别将卫伯玉猫在马车厢里,警惕地盯着官衙四周。
“总算胜了一次,可惜抓捕王元宝之时并未遇见公孙门的人,多少有点胜之不武。”
进京以来,卫伯玉屡次三番折戟女剑客之手,令心高气傲的他异常懊恼。后经安西进奏院多番刺探,他隐约猜出自己的对手是公孙大娘。而公孙大娘与卫伯玉的剑技同为开元剑圣裴旻所授,两人可以说是师出同门。
双方最近一次交手是为了争夺邢縡,卫伯玉依然功败垂成,眼睁睁看着邢縡被公孙大娘射死。之后复仇心切的卫伯玉一直在公孙大娘宅院附近盯梢。可自从盛王赴骊山祈雨后,公孙门仿佛人间蒸发,再未在安邑坊出现,以至于王元宝骤然遭遇龙武禁军缉拿时,公孙大娘宅中空无一人。
“王元宝家的密道直通公孙大娘宅,两人肯定有奸情。估摸着她会来救奸夫,某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卫伯玉得到封常清许可后,率领一个安西牙兵队藏在京兆府监牢附近。
可等待许久,却迟迟不见公孙门的人出现,忙碌一天的卫伯玉不免有点疲惫,靠着车厢迷瞪起来。
宝马雕车、香气袭人。
卫伯玉打盹之际,一辆镶金嵌宝的华丽马车翩然而至,马车四周珠围翠绕,锦衣绣袄、贵气逼人的随行侍女骑着五花骏马,手中所提灯笼上赫然写着“弘农阁”。
待卫伯玉被手下摇醒,马车已大摇大摆驶入京兆府监牢。
“派头可真不小!”卫伯玉冷哼道:“京兆府衙役就这么放她们进去?”
“头儿,弘农阁背后站着杨家,借京兆府十个胆,也不敢阻拦。”安西牙兵哂笑道。
“弘农阁?”卫伯玉摸着髭须:“看来王元宝的家产被人盯上了……”
“如意居富可敌国,若被弘农阁吞下,杨相国估计能买下一个坊,专供他幽会虢国夫人。”安西牙兵打趣道。
“别满脑子狗走狐淫,都给某把眼瞪大点,刺客的脸上可没有刻字!”卫伯玉紧了紧明光甲腰间的扎带,然后示意五名擅射的手下抢占制高点:“若她们真是弘农阁的人,咱们就无须理会狗咬狗;若她们是刺客假扮,哼哼,某要让她们好看……”
月弯星繁、河横斗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京兆府监牢里骤然传出弩箭对射的破空声和刀剑碰撞的铿铮声。
“果然是刺客!”卫伯玉暗自得意:“弟兄们,抄家伙、列阵,随某杀敌。”
数次败给公孙门,卫伯玉吃一堑长一智,意识到单打独斗很难战胜女剑客,唯有借助军阵之力,方可克制来去如风、剑技不凡的刺客。为一雪前耻,他经封常清首肯,暗中携带大批军中器械进入光德坊。
四十五名安西牙兵身披重铠,前排横刀巨盾、后排强弓硬弩,迈着整齐的步伐迈向京兆府监牢。附近屋顶上、树梢间,五名安西牙兵引弓待发,替军阵防范来自暗处的袭击。
一马当先的卫伯玉踢开监牢大门,滚滚热浪夹杂着焦臭气息扑面而来。
“猛油火?!”经历过怛罗斯大战,卫伯玉对猛油火的气味再熟悉不过:“北庭军鼓捣出的玩意泛滥成灾,连剑客游侠也会使了。”
“止!”见军阵已快速通过大门、如潮涌入前庭,卫伯玉示意手下止步,然后抄起一面盾牌,灵活避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和尚未熄灭的火苗,向前冲去。
破烟飞刀画银线,凭风羽箭作鸱鸣。
烟雾散尽,卫伯玉眼前羽箭横飞、飞刀如蝗。十余名身披五颜六色大氅的女子以马车为屏障,与三十余名穿着应龙纹铠甲的飞龙禁军隔着十余步远的距离对射。卫伯玉一眼望去,就在飞龙禁军中发现不少熟悉的面孔。
劫狱刺客的装备极其精良,卫伯玉只听羽箭脱弦的破空声,就能判断出她们所使弓弩的力道绝不亚于军用强弓。偶尔有刺客被飞龙禁军射中,却依然能够咬牙坚持,可见大氅下定有防御力甚佳的精致软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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