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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成回到家里，已经是夕阳西下，快到下班的时间了。父母还没有回来，电子世界五点多打烊，他们通常要到六点之后才能到家，陆家的晚饭，很多时候是父母顺路捎回来的外卖。
前几日，高考期间学校放假，陆文成白天独自在家时，试了下身手，炒菜做饭的手艺仍在，只是担心无法自圆其说，才不得不隐藏起来。
大学毕业那年，他意外救了一个女孩子，人很漂亮。他的初恋马上就要嫁人了，那个女孩也刚经历一场噩梦，两个各自伤痛的人，在一起抱团疗伤了两年。终于，他觉得可以从感情的旋涡里走出来，有了成家安稳的打算。南都的那场黑拳比赛，出场费很高，获胜的奖金更高，原本想捞上最后一笔，从此洗手不再做这玩命的营生。可惜，他被对手暗算了，断了肋骨腿骨。
那是他人生的又一次重挫，从此心灰意冷，到京城飘荡，风风雨雨一飘就是十几年。在京城的日子可以总结成一个字，混。最初在中关屯卖过电脑，后来混迹到京城的金融业，呵呵，不是公司总部中产阶级的金融白领，而是下面拉保险挣提成的小业务员，泡银行忽悠股民开户的营业部销售。最终落脚在期货行业，二流期货公司在京城的营业部，忽悠有钱人开户下单的业务经理兼分析师。每天在论坛和博客里发着自己都不相信的操作指导，当然要配上N多漂亮的K线图，然后坐看手里的客户，踌躇满志地来到灰头土脸地去。
那些日子的工作，其实可以用另外一个字表述，骗。浑浑噩噩的他，带着一身的旧伤，以及跛了的腿，活得像一头受伤离群的孤狼。生活中不多的乐趣，除了那把已经很破旧的吉他，疯狂折腾地电脑，再就是口腹之欲，由此也磨练出了野路子的厨艺。
进到厨房扫视了一遍，耐得住存放的几乎都有，新鲜放不住的几乎都没有，经典的京飘家庭写真：租住房子打拼赚钱。拿起电话，给父亲的汉字寻呼机发了留言：晚饭我做，不要外卖。
出门到附近的菜店，挑了几样新鲜蔬菜，尤其是能清热败火的。原来的轨迹，没过多久之后，父亲就生了背痈。
摘菜清洗，葱姜蒜调料，厨房必备的准备程序。沸水中将青菜滚过捞出，绿叶蔬菜抄过之后，既灭菌杀毒，又能去除青涩味道。很快，两道凉拌家常菜新鲜上桌，剩下的食材浸泡在凉水中，等待最后的下锅翻炒。
门锁响动，陆家男女主人回来了。
“儿子，是你做的吗？”
母亲惊呼，进门时，率先看到了餐桌上的凉菜。
“咱家里还有旁人吗？”陆文成装模作样地四下扫视，“咱家里没挂美女像，画里的仙女走出来做菜，还真没可能。”
“臭小子，嘴够贫的”，沈桂花亲昵地打了儿子一下，伸手抄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口闭上眼慢慢咀嚼。
“怎么样，欢迎老妈同志提出宝贵意见。”
“不，不，不错”，沈桂花突然哽咽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老妈，咋的了”，陆文成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替妈妈擦拭眼泪，“做菜把人吃跑了的厨师不少，但能把人吃哭了的，绝对罕见，你儿子的手艺真不一般。”
“臭小子，你还贫”，沈桂花破涕为笑，“老陆呀，咱儿子大了，真长大了。”
“老爸，快坐下歇歇，也尝口菜，品菜师沈桂华同志带有浓厚的个人感情，品尝意见基本不具有客观性。”
“贫，让你贫，拿你老妈开涮。”沈桂花夸张地扬起手，高举轻放落到儿子身上。
“老爸，救命！”
陆文成躲到爸爸身后，两手搂住父亲的肩膀，他的手能感觉到身体轻轻的颤抖，也看到了头上突然增添的许多白发。强忍住心中的酸楚，二十年前，父亲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整天沉默寡言。现在虽然悲剧避免了，他依然能察觉，父亲的话还是明显少了。
“你们先歇着，厨房里还有两个菜，下锅一炒就成了。”
一边说着，一边跑回了厨房，他怕自己忍不住流出泪来。
放油烧热，切好的蒜片投入，在热油中爆出蒜香。芥兰放入锅中，大火急速快炒，关火时撒入食盐。陆文成在厨房忙碌着，两样炒菜齐活儿，才看见老妈一脸狐疑地站在门口。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菜？”
“嘿嘿，原来就会点，前几天学校放假，每天中午都偷着练手。”陆文成察觉今天的表现可能过头了，引起了老妈的怀疑，“就会这几样，照着菜谱练的，还有买菜时也问过卖菜的阿姨。”
吃完晚饭，已经是快八点的时间了。电视里播放着情感剧，陆家女主人的挚爱，父子二人只好坐在沙发上陪绑看戏。当电视中出现了插播广告的时候，沈桂花急匆匆跑向卫生间。
“成成，今天考得怎么样？”
最近很少说话的陆大志问道，昨天还没考完，一直都忍着没问。
“还可以吧，今天考的数学，应该很好，所有的题都做了，和学习最好的同学对过答案，还没发现做错的。”
“好儿子”，刚赶回来的沈桂花听了，上来搂过儿子的脸就是一口。
“妈——”陆文成哭笑不得地抹去脸上的口水，接着说下去，“物理和化学考的也还可以，所有的题都做了，但是有小地方出错。英语考得也不错，最难的阅读都答对了。”
这些天的苦学，数学解题辞典上涉及这学期内容的都做过了，那些题型难度，参加高考稍有不足，但应付期末考试绰绰有余。英语有重回前词汇量的积累，阅读能力很不错，复习时又着重把握住这学期的知识点，结果还不错。物理化学只能算说过得去，买来的参考书也做了，但不如数学那般心里有底。陆文成估计，他的期末成绩，要比期中时进上一层。原本的轨迹，这次期末考试受家中悲剧的影响，一下子坠入全班倒数。
“后天周五，下午学校开家长会，你们两位谁去？”
往常，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家长会都是父亲主动参加。这回，陆文成看见老爸踌躇了片刻，才答应下来。
“爸、妈，学校知道了咱家的事，上周警方去做补充调查时知道的。听说学校有意当作先进典型宣传，我想家长会的时候，你们跟老师谈谈，把这事儿推掉。”陆文成又补充道。
“这是好事情呀，为什么要推了？”老妈一脸兴奋，儿子还很少被学校表彰过。
“这算什么好事？到时候，不但咱们家的事情四处张扬了，没准还要编瞎话到处做事迹报告，耽误学习不说，还心里挺别扭的。”
陆文成没说出来的理由就是，下学期他要忙着赚钱，这才是他要做的菜，没功夫忙别的。其实要说服父母很简单，只说自己想起来后怕就行，可是他不敢，唯恐增加了父亲的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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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房间，伸出触手搔痒皮肤，揉醒眼睛。又是新的一天，陆文成睁开眼，手指抚摸床边的光影，斑驳的亮点，真实但又带着虚幻，看得见摸不到。
让人期待的一天，梦想最初也如同光影，只有一步步踏实走下去，才会由虚幻变成现实。昨天终于说服了父母，暑期允许他偶尔到电子世界帮忙，他的理由是开拓视野、增长见识，父母的条件是期末考试成绩必须比过去有进步。偶尔？不由得狡黠一笑，他会再接再厉的，整个暑假中变成经常，甚至每天。
推开窗户，清新怡人的空气令他神清气爽，把刚起床后残存的睡意彻底驱散。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窗外的阳光雨露装进胸怀。打开居室之窗，放进阳光，打开心灵之窗，放飞理想，陆文成闭上双眼，晨光中静静地感受着生命的活力。人生两世，年少时没想过如此认真地感悟世界，家中剧变后再没有心情去体悟自然。
悄悄走出房间，穿上跑鞋离开。从今天开始起步，用力扬起拳头鼓劲，他瞄准了电脑市场，打算从那里挖掘到第一桶金。后世都把1995年称做个人电脑元年，这一年win95操作系统推出了，电脑使用一下子方便了，再加上国内刚刚开通的互联网业务，个人电脑的需求迅速暴涨。
美好的憧憬，沸腾了年轻的血液，带着从未有过的激情，陆文成向前跑去，仿佛跑在人生的旅途。
不知不觉，陆文成跑向了另一片楼群，猛然环顾，才发觉到了蔡晓晴家的楼下。四下寻找，看不见一丝女孩的踪影，也许还正在床上贪睡。一想到漂亮女孩娇憨熟睡，该是多么可爱的场景，自觉身体都在跟着勃发。暗自苦笑，其实应该算是潜意识把他带来的，潜藏的真心是要见到清纯靓丽的女孩。
昨天一时冲动之举，幸好没真的惹恼女孩，结果还好，冒险的结果反倒拉近了彼此距离。过后细想，何必去人为纠结，何必太过苦恼前世人生，感情的事不如交给感觉，顺其自然，只求于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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