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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台地处东土的最西边,与中州城隔湖相望。
此地位置偏僻,周边道路坎坷,不易往来。繁衍生息千百年,仍只是乡镇规模,散布着大小百十个小村。最靠近湖畔的,却只有三个村子:古亭村、唐马村和老砦村。
这三个村子与其他村子相隔二十余里,仿佛被孤立出一般。
微山湖畔,多是良田,成为鱼米之乡。三个村子的居民,占地多者都是大户。普通人家,田地不足以为生,便打渔补贴,换得衣食无忧。
崔涛的父母就是渔民,下面还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妹妹,在微山湖边的古亭村长大,今年刚满十岁。生活在湖边的渔民,经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因此他的面貌看上去会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些。
他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古亭里,凝望着湖水发呆。
童年,本没有多愁善感,可在这个稚嫩的孩子身上,却略显出沧桑和无奈……
他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当年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崔涛现在的父亲(崔兆伦)去湖边查看渔船,正巧听到了娃娃的哭声。遁着哭声,崔兆伦在古亭里找到了这个孩子,便抱回了家。
这件事情,村里的大人们肯定全都知道。
崔兆伦夫妇刚刚成亲,忽然多了个孩子,那是非常明显的。他们倒不介意别人说什么,视如己出,因在波涛汹涌的湖边捡得,故取名崔涛。
小崔涛在父母的关爱下,快乐地成长起来。他聪明伶俐,深得父母的喜爱。四岁那年,崔涛有了个妹妹,起名崔莎。
一家人非常幸福,转眼就过去两年。
不知道是谁话多,村里的小孩子甚至是隔壁村的孩子们也都知道了崔涛是捡来的。所以,经常聚在一起嘲笑他……
同村的玩伴还好些,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只是说过一两次,见他不高兴便不再提。但其他村的孩子就没有这种觉悟了。只要是遇见他,别管什么场合,先耻笑一番再说。
崔涛的自尊心很强,经常和他们打架,无奈势单力薄,打又打不赢,屡屡被人欺负。两个堂哥,崔通子经常帮他,崔明明从来也不管。所以,崔通子跟着崔涛挨了不少揍。
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想管也插不上手。
那一天回到家,崔涛的衣服又被撕开了口子。
崔涛委屈地:“我是捡来的吗?”
母亲轻笑着安慰:“傻孩子,别听他们胡说,没有的事儿!”
“那他们为什么都说我,不说别人?”
“别理他们就是了!”父亲闷闷地吐出一句。
从此以后,崔涛经常受伤回来,默默的,一句话也不说。父母心疼他,只能在生活里给予补偿。有什么好吃的,不给亲生女儿也要给他。
又过去两年,在崔涛的再三追问下,父母终于承认了他是捡来的。
得到了明确的答案,宛如晴天霹雳。
一个八岁的孩子,就那样颤抖了,连心脏也颤抖了。
泪水宣泄而出。
被人欺负的时候,无论揍得再疼,他都没有哭过。
此刻他哭了,痛彻心扉。
原来,世界上最疼的位置莫过去心脏……
瞬间失去了归属感,他迷惘了。
我到底哪里来的?父母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一天,他在那个古亭里坐了一夜。
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湖水,一个八岁的孩子仿佛垂暮的老人,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回来以后,崔涛变了。
两年前的他是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经过这两年的遭遇,逐渐变得沉默。现在,他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样子。
有说,有笑。
于是,崔涛的状态恢复了正常,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又快乐地玩到一起。
遇到了隔壁村的孩子,无论他们说什么,无论说得再难听,全都充耳不闻。谁打他,他也不还手,躺在地上随便揍。
时间久了,欺负他的那些孩子都感到了无趣,很少再招惹他。
父母因为崔涛的改变欣慰不已。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可谁又知道,崔涛经常去那个古亭里默默地呆着,一个人偷偷地哭。
他学会了坚强,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
有一天傍晚,他又坐在古亭里凝望着湖水。湖边传来“噗通”一声响,还夹杂着惊叫。
崔涛急忙跑到湖边,看到一个陌生的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水里挣扎,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力气实在太小,拖不动那个女孩,还被她慌乱中的挣扎抓破了脸颊。崔涛只好游到女孩后面,双手推着女孩送往岸边。折腾中,他自己喝了好多水。
终于还是将那个女孩推上了岸,此刻的女孩已经昏迷了。
不久后,来了四五个大人寻到此地,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女孩,又看到了坐在古亭里全身湿漉漉的崔涛。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几巴掌,打得崔涛嘴角流血……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崔涛摸着自己疼痛的脸,伸手将嘴角的鲜血擦去,茫然地呢喃着:“我做错了么?”
他没有哭,他想不出为什么要哭。平时,他只是想到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才哭。
又过去两年。
命运仿佛很喜欢与崔涛开玩笑,每隔两年就找点儿事儿出来。
那一个傍晚,崔涛又在古亭里吹着湖风。
父母和妹妹都来了,找他回家吃饭,顺便将渔船上破旧的渔网拿回去修补。
一只蛟龙从湖中蹿出,狰狞无比。凡人在他面前,显得是那样弱小无力。父母挡在前面,紧紧地护住两个孩子。无奈蛟龙体型庞大,张牙舞爪,几乎是一口一个,将父母和妹妹都吞进嘴里……
当蛟龙吞下三人,凶恶的目光里带着贪婪,转向了眼前的孩子。
崔涛的腿在发颤,想跑却跑不动。
被吃掉也好,就剩下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想到这里,崔涛的心情坦然起来,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爹,娘,妹妹……我来陪你们了。
蛟龙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大嘴扑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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