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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碧腰海子畔挽弓拔剑相助,入荒原一路打猎同行,许尘和西晋玉玄门的弟子们,早已熟稔无比,经过草甸下的并肩浴血作战,双方更是亲热亲密无间。
此后数日时间,许尘一直留在马车上养伤,同时对少女符师进行世界观人生观战斗观的再次改造,很少下车,便是进食小歇也都在车上。
这些落在玉玄门弟子眼中,不免便有些异样,他们很清楚玄院少主的性情看似冷漠,实则清淡温和,但从未与年轻男子这般亲近过。赵伶儿也觉得这非常不合适,只是想着许尘受了重伤,也不好意思让他下来。
事实上许尘的伤势恢复的很快,第二天夜里便不再咳血,受到剧烈震荡的识海也逐渐平息下来,偶尔发作的眩晕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赵伶儿等玉玄门弟子,对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太清楚,但端木容却是将他的康复过程全部看在眼中,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那夜许尘夜狙杀数名马贼之时,端木容便在一旁感觉到了灵力波动,那时她就猜到许尘应该是名修行者,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怎么意外,似兑山宗那等高妙之地挑选学生单独入荒原执行任务,那学生自然不凡。
只是那名马贼首领是已经入了五境境的大控灵师,她若不是春天时悟了半道源符,也没有办法伤到对方。如此强大的控灵师集全力攻击许尘,按照常理来讲,许尘就算能活下来,识海受损严重也极有可能变成痴傻之人,哪里还能像他现在这般侃侃而谈,眉飞色舞?难道许尘的灵力竟比自己还强大?
并不擅长和人交谈,尤其是不愿意窥探旁的隐私,所以对许尘的疑惑一椿接着一椿,但她始终没有发问,只是安安静静坐在车窗畔,用娟秀的小楷记着许尘的指点,然后认真择其能学处用心体悟。
许尘看到她的字后赞叹不已,因为端木容的书法确实极佳,墨笔落纸圆而不媚,柔而有骨,笔锋隐现而清晰,浓匀合宜,清新喜人。
这时他才明白,前些日子在营地里他赞叹少女符师痴于写字颇有自己几分风采时,为什么玉玄门的女弟子们会笑的那般开心,这里的书是书法书帖书天下的书,而不是读书写书千卷书的书,在玉玄门弟子看来,他一个寻常人竟然说天下书痴有自己风采,确实是极可笑的事情。
玉玄门弟子乘车骑马,在某冰塞处转道,由东北而向西北,直向王庭而去,一路少见人烟,多见耐寒绒羊与荒土,道路依旧难行。
车厢不停起伏震动,许尘看着她在窗畔悬笔手腕纹丝不动,纸上字迹也是分毫不乱,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自己这个符道天才的名头在少女面前已经有些不怎么实在,莫非连书法大家这个名头也要被抢走?
把棉垫搁到厢板后方,他舒服地躺了下去,脸离端木容垂在地板上的白色裙边极近,他随意伸手抽出小几上那叠纸张里的一张,目光落下不由微微一怔。
端木容余光里注意到他神情有异,以手扶地转过身体,不由微怔问道:“许师兄,你也懂书法?”
必须要说,这姑娘确实不擅长和人交流,如果换成别的人相询,大概会说师兄你也喜欢书法?她却是直接的厉害,全然没有想过听者的感受。
许尘早就习惯了她的言语间,根本不以为意,耸耸肩回答道:“略懂。”
端木容曾经问过他也懂符道,当时他的回答便是略懂,此时谈及书法之道,他的回答还是略懂,当着别人的面他大概会有底气信心说自己是符道天才是书法大家,但当着天下书痴的面,他觉得还是低调一些比较不容易丢脸。
许尘心情微感轻松,笑着应道:“我也未曾看过,所以无法点评。”
端木容目光微垂,转身继续去描自己的簪花小楷。
那日草甸下的战斗中,她看到火墙那边的画面,却没能看到马贼首领面门前那一闪即逝的火团,若她知道身旁的许尘也是符道中人,或许她的想法会完全不一样,此时的表现自然也会不一样。
…………
深入荒原,由东北再折西北,行不多时便可见天穹远处那抹淡淡山影。
幽云山乃是世间最雄奇最长的山脉,由荒原深处一直向南延展,直至朝阳河北郡之南近都城的所在,延绵不知多少公里,仿佛是老天在世间北地留下的一把宝剑。
在荒原中段幽云山有一段中断,形成天然的峡谷,峡谷的西向筑有城池,由朝阳北路边军精锐镇防,戒备森严,而幽云山也由于这段中断被分成南北两麓。
许尘当年生活的茫茫幽云山便是南麓,幽云山北麓深在荒原,表示如果走出这道山脉,便等若被老天遗弃。
天弃山东面有一片肥沃的草场,北羌的部族,便在这片草场上世代生活,王庭便在那处。
看山跑死马,更何况是这样一道雄奇险峻的连绵山脉,王庭已近,但要抵达还需要一些时间,随着距离的拉近,许尘变得越来越沉默,更多时间藏在马车里不肯下来,便是连雅秀喊他去看湿地里的白鹤,也喊不动他。
因为他需要时间思考,思考两个很重要的问题。
在草甸袭击他们的马贼,跟踪了他们很多天,后来已经确定这群马贼的目标就是自己,那么等于说自己离开碧水营混进粮队开始,马贼身后的势力便已经知道。
那群马贼或者说那几群马贼究竟是谁的爪牙?是谁想杀死自己?那个马贼首领又是谁?五境界的大控灵师,肯定不可能是个单纯的马贼头子,在战斗中许尘感受到的那股军人气息,更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马贼首领的右臂被他砍断,被下属救走后如果没有死在荒原上,肯定需要地方医治。如此沉重的伤势,不是一般马贼的土窝子便能治好,那人需要医生药物,需要抓紧时间,而离那片草甸最近,又能治好断臂伤势的地方,恰好便是北羌王庭。
粮草尽毁,端木容坚持带着玉玄门弟子前来王庭,许尘没有表示反对,除了战斗中结下的情谊,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一点。
无论那群马贼背后的人是王庭那位可汗或是别的什么人,他坚信那名马贼首领只要还活着,那么此时至少有九成机率藏在王庭中。
他要找到对方,问一些问题,然后杀死对方。
除此之外,他还在反省自己来到荒原后所做的事情。
沉默思考很长时间后,他确认自己有很多行事或者说选择都不是最为妥当的那一种,因为自己陷入了某种思维误区。
暗中行事,便等于他这些令无数世人羡慕敬畏的背、景靠山全部变的没有任何意义,那名神兵骑兵统领知道端木容是书痴,便不敢再妄行妄言,若他把真实的身份亮出来,那些马贼又哪里敢聚而攻之?
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离开都城之前,师傅专门提醒过自己,出去只能欺负人,不能被人欺负,说的何其壮阔嚣张,而自己眼下没有身份,即便嚣张了谁又知道这是谁人在嚣张?
许尘以手撑颌,靠着马车窗口,看着远处那道山脉和隐隐可见的帐蓬,无奈感慨想道,乡下的穷小子进城挣了大把银子,也只会偷偷买些宅子,吃几碗酸辣面片汤,草根太久,想要习惯仗势欺人终究还是需要些时间啊。
时已隆冬,天寒地冻,天弃山下的草场不知是不是因为山间地热的关系,竟然东一片西一片还生着些茵茵青草,帐蓬如白云一般在草场间盛放。
两辆马车,几匹疲马载着西晋玉玄门弟子来们到草场外,身后没有粮队,更没有什么护卫骑兵,看上去显得有些凄凉。
草原羌人与联军的和议已经正式开始,各方势力带着骑兵齐聚于此,远远便听着嘈杂热闹的声音,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饮酒叙事。
王庭一支骑兵把玉玄门弟子们迎入营间,很明显草甸遇袭以及那半道源符的事情已经流传开来,有人知晓书痴便在马车之中,所以骑兵表现的还算尊重。
相反是营间那些来自中原的使者护卫,看着玉玄门弟子们的眼神有些冷淡。他们不理解粮草尽毁,为什么这些人不退回燕北,而是赶来王庭,难道这些玉玄门弟子们不知道,西晋和联军里有些大人物对他们的表现极为不满?
疲马尘车十来人,自然不可能影响荒原局势,羌人王庭与中原联军的谈判和他们更没有什么关系,经历马贼劫掠粮草尽失,却还是坚持来此,玉玄门弟子们自己知道是要寻觅公道,而在别人看来则是被迫前来等候西晋的处理结果,前景黯淡全无光明,自然没有谁会愿意前来亲近,哪怕传闻书痴便在那辆马车中。
雄山畔的草场漫无边际,隆冬时节虽然有上万人聚集此地,帐蓬朵朵盛开,但依然有足够多的地方可以用来安置人员。
为了表示诚意,王庭方面同意中原联军自行选择地方扎营调配人马,负责此事的人是西陵西晋的一位主事,他神情淡漠与赵伶儿见过礼后,直接把玉玄门弟子们带到了一个地方。
两个帐蓬离联军中帐的距离并不远,就在中帐后方,却显得有些偏僻,地势略高,玉玄门弟子们走进帐中,看着那些事先准备好的用具,发现还算不错,心里清楚大概是联军因为玄院少主的关系,终究还是给了些颜面。
只是从被王庭骑兵接来此间,直到此时此刻,除了那位西晋国师之外,竟没有一个联军大人物出面,加上一路所见那些中原诸国来人的冷漠眼光,玉玄门弟子们知道自己刻意被人排挤遗忘,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不平。
雅秀年纪太小,自然想不到那么多,她看着帐内厚厚的羊毛褥子,想着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不用在狭窄的车厢里和玄院少主挤在一处,倒显得有些高兴。
被排挤被刻意遗忘的遭遇,许尘去年在白家,在家,在兑山宗里便经历过,所以他很习惯,并不怎么在乎,只是觉得这处宿营地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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