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蓓棠住院了,不但因灌了臭水沟中混杂着青苔和淤泥的污水而腹泻到脱水,还伴随着惊吓过度的后遗症,且症状比邹玉龙和刁得正还要厉害。无论是校领导、院领导来探望,还是亲友来探望,麦蓓棠都会蜷缩到白被子中,只露出虚汗淋漓的额头和惊慌失措的双眼,浑身瑟瑟发抖,夜间则更是因无法入睡而喧哗不止。其父正在为其向学校申请休学的相关事宜。
果俊儿自然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膝盖骨骨折、两个半月板双双破裂,外加高烧不退,与麦蓓棠一样受到了严重惊吓,神智恍惚,初步诊断为癔病。半月板破裂是很难自愈的一种外伤疾病,如果治疗期间处理稍有不慎,双腿就有可能完全废掉。由于父母远在南美洲打工挣钱,孪生姐姐果青儿不得不肩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夙兴夜寐在医院看护果俊儿。
一切归于平静。
学一与学三的木廊间,同一个地点,同一个男人,不同的女人,同一个结果。
“分手吧。”年旖萌淡淡地说。“我心里的伤,如果不离开你,想必这辈子都会带着。”
“那,祝你幸福。”唐依然挤出一丝苦笑。
“你不挽留我么?”
“有用么。”
“或许有呢?”
“我自知罪孽深重,就像你说的,如果我不离开你,或许你这辈子都会沉浸在阴影和痛苦中。”
“那么,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你是我的初恋,我不会忘记你的。也祝你幸福。”
“嗯,那我先回宿舍了,收拾收拾东西,过些天该回家了。”
回到宿舍,唐依然跪倒床上,哭天抢地,痛彻九霄。他攥紧拳头,不住地敲打着床铺,直至双手尽是淤青,床板业已断裂。朱咏春坐在床上,望着痛苦不堪的唐依然,欲上前说些什么,可不知怎的,又止住了,只叹了一口气。小马哥、陈小甲、高高、李超纷纷沉默了。
痛哭过后,整个宿舍陷入了死寂。
次日,唐依然拖着沉重的行李,佯装回家,实则孤身一人回到了昌平校区。
“月亮,细柳,水,我回来了。”
子夜,结冰的花漾池边,唯剩唐依然一人,对影成双,手持一瓶46度的白酒,不住地抬头、低头、再抬头。
“陈红杏,你知道吗,有个事儿,我一直瞒着你。”依然娓娓道来。“其实你不是我的初恋,自打我上初中,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她和我同班,长得很漂亮,人也很好,就是有点虚荣。从初中一直到高中,再到高中毕业,我从众多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得到了她的芳心。可以说,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不把她当做是追求的对象,她更像是一个战利品,是证明我比其他男生强的资本。所以在一起之后,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自打来到首邮遇见了你,我就死心塌地爱上你了,所以,我没有任何缘由地跟她提出了分手,而这一切,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为了得到你,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别人,我骗到了你的初牵、初吻,到最后竟是一场空。”依然说罢,吸了吸鼻子,将些许白酒倒入花漾池中。
“年旖萌,你要记住,当初是你追的我,如今你又不和我在一起了,这对我公平吗?呵呵,或许公平吧,谁让我见异思迁呢?说句心里话,我心里有过谷雪儿,我也的的确确发自内心地喜欢过谷雪儿,可她却……她却把我欺骗得……欺骗得众叛亲离。”
唐依然流出几滴浊泪,笑道:“哈哈,我这二十多年,小半辈子,接连得到了三个女孩儿的初吻,两个女孩儿的二吻,是不是很幸运呢?”
唐依然边喝边倒,竟将整整一瓶烈酒挥霍殆尽,这令他的胃灼烧难耐,头晕目眩。“其实,我是金……金华太保,哈哈,我是龙王爷的女婿,小龙女是我的媳妇,我……我把你们都骗了,实在……实在是抱歉!”
唐依然勉强地爬起,冲着花漾池连磕了十个头。“龙王爷,我在人间耍够了,该回去了,小龙女最近还好吗?咦……小龙女,你来接我了吗?”依然直直地盯着冰面,缓缓地将手伸将过去,却因重心太偏,整个人摇摇欲坠。
“依然哥!”一声尖叫过后,一个身影迅速从唐依然身后的枯树丛中钻了出来,见唐依然跌入花漾池中,完全抛却了个人的安危,紧跟着跳了下去,“咚”的一声摔在了两米之下的冰面上,右手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连根摔断。
“依然哥,依然哥!我是雪儿,我是雪儿,依然哥你醒醒!”谷雪儿见唐依然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忙从彻骨的冰面上挣扎着爬起,抱起依然,解开大衣衣扣,让其头部靠在自己温暖的胸口。“依然哥,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雪儿的错,看到你这样痛苦,我的心比针刺火烧还要难受……雪儿真的不想骗你,雪儿是真的喜欢你啊,依然哥!”
依偎在雪儿怀中的依然突然瞪大了眼睛,“哇”的一声,将呕吐物朝着雪儿的胸口一股脑喷去,接而狂咳不止。雪儿先是一惊,接而忙为依然拍背顺气,全然不顾自己浑身的恶臭。唐依然这一吐,吐出了胸中所有的郁结、愤懑、冗杂和痛苦,精神反而清醒了许多。
“是……是雪儿吗?”依然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凝视着雪儿写满了关切和心疼的面庞。
“是我,依然哥,是我!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太好了!”雪儿呜咽道。
“你……你怎么会……咳咳,会在这里?”
“是……是你的宿舍长,他怕你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又不方便找萌萌,就……就让我这两天看着你……”
“所以……你就跟着我……来到这儿?”
“谢天谢地,我这两个小时的公交和地铁算是没有白站,依然哥,好点儿了吗?”雪儿的脸上已凝结了斑斑白霜,涕泗止不住地流淌。唐依然抓住雪儿冰冷的手,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道:“雪儿,我什么都没了。”
“不,依然哥,你还有我,你还有雪儿啊。你看看,到了最后,你不还是躺在我的怀里吗?雪儿愿意一直这样陪着你,一辈子这样陪着你。”
“可是……可是你有时渐啊。”
“我已经下定决心和时渐分手了,而且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不会再联系他。”雪儿回答得异常果断、决绝。“依然哥,只要你给雪儿一个机会,无论其他人如何非议雪儿,雪儿都不会在乎;不管你今后让雪儿做什么,雪儿都情愿去做,哪怕是让雪儿去死。”
“为了我这样一个渣男……值得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唐依然眼角噙泪,沉默了数秒,道:“你怀里……真的好暖,可惜……已经被我玷污了。”
“依然哥……”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请让我……将功赎罪吧。”
“依……依然哥!”
雪儿破涕为笑,死死抱住依然。“我好想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在梦里,这个场景已经出现过无数次无数次了……”
“无数次……都在这花漾池里面吗?”
“当然不是啊……在空中花园,在普罗旺斯,在爱琴海畔,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山巅……”
“这么多?”
“是啊,就是没有梦到过,在这冰冷的花漾池中,你一身酒气、我鼻涕眼泪的,你还呕了我一身。”
“抱歉……等我歇一歇,明天补偿你吧。”依然有气无力地抬起手臂,轻抚着雪儿那被鲛人之珠点缀的脸颊。雪儿攥住依然抬起的手,笑道:“这儿天寒地冻的,咱们不能在这儿歇息呀,等一下我搀着你,咱们去找个住的地方,行李就先放在这儿,等把你安顿好了,我再自己过来拿。”
“雪儿……委屈你了。”
“这可是你说的,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对我。拉钩~”
“嗯,拉钩……咦,你的指甲……?”依然看见雪儿摔断的指甲,关切地问道。
“啊……刚才一不小心,摔断了。没关系啦,这个……这个是做的造型,是假的。”
“傻丫头,真的假的我看不出来么……明天我陪你去做指甲吧,我请你。”
“好啦~这都不急,你的身体才最重要呢。”
自那一晚,雪儿便开始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一切过错。她自愿承担了南柯药流所有的费用,并亲自陪南柯到医院打针,悉心照料。经检查,南柯的药流非常成功。面对谷雪儿的坦诚,南柯渐渐放下了仇恨之心,用一颗平常心面对雪儿。至于那一晚,邹玉龙等人对自己的**和玷污,雪儿则下定决心,将这件事带到坟墓中去,不管结果如何,此生绝不向唐依然提起半个字。有的时候,或许隐瞒也是一种爱。
而唐依然也在返家后收到了一封匿名的电子邮件,邮件的发件人没有写名字,主题是“辞职信”三个字。依然谨慎地打开,一字一句地读至末尾,才看到落款处“林靐”二字。至于信的内容,无外乎是林靐对果俊儿所有“罪行”的详细陈述,以及“情真意切”的自我撇清。依然看罢,百感交集,长太一息后,只回复了“批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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