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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么……”
李青依看着少武卿,眼中满是迷恋,当她和她姐姐沦落的时候,她已经是去了自我,李青桐或多或少还有一些清明,她则完全沦陷了。
“好了,为朕更衣,朕要去上朝了!”
少武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起了手中的剑,大步走进寝宫之中,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奉天殿里,一片寂静,君臣之间的气氛很沉闷。很压抑,这种气氛自少武卿于今年开春时节诛杀无数谋逆官员之后,很少在朝堂上出现过了。
“朕近来身体多有不适,而今年我朝各地旱涝灾情不断,百姓流离,前些日子,甘宁六郡更是地龙翻身,无数百姓惨死于其中,钦天监推演策算之后,认为朕近年来行事有违天意,所以天降灾祸于世人。故朕决定,五日后,朕将亲临帝京北部烧香台的天坛祭天,届时朕将反躬自省,并降下罪己诏书,罪全在朕,乞蒙上天怜悯百姓,勿施灾祸。此事着钦天监和礼部办理,我朝四品以上官员随同前往,不得,有误!”
寂静的奉天殿中,只有少武卿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仿佛,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众大臣在金殿中,呆呆的站着,面面相觑,他们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疑惑和古怪。
殿门之外,天色阴沉沉的,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忽然一声闷雷炸响,众人被惊得尽皆一抖,面色霎时变得苍白。
“陛下圣明!”
就在此时,纪文显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欣喜若狂,身子仿佛都轻便了很多,他急急跪倒在地,由衷的拜倒,眼中满是激动。
有纪文显带头,其余的大臣也瞬间反应了过来,随即都跪倒在地,言不由衷的齐声喊道:“陛下圣明!”
少武卿冷冷一笑,心里一阵悲哀,陛下圣明,这四个字多么的惹人耻笑,他活了这么多年,听了无数遍“陛下圣明”,只是,就这么一个圣明天子的治下,不是叛乱,就是外地的入侵,多么绝妙的讽刺。
炎公道跪倒在地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他越来越看不懂少武卿了,这,算是一种妥协?还是少武卿另有目地,这些年来,少武卿的强势使他一直战战兢兢,昨日更是又启用自己,着实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事实上,少武卿他有自己的想法,当他昨夜看到李青桐的时候,他已经想了起来,原来,那天上落下来的物事,他真的见过,二十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忘记,有些事情,或许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自xìn过,但是这一次,他决定还是去做,祭天,罪己诏,或许就是自己能为少武恒安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少武卿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要动起来,祭天,这从来都是一件国家大事,诸多繁琐的礼节,无数的金钱人力,这也是少武卿犹豫的一个原因。
皇帝要祭天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帝京的百姓都沸腾了起来。不论对时局如何评价的平民或仕子。对皇帝的这种举动都感到了由衷的认同。
大夏今年开春以来各地旱涝灾害不断,农田荒芜,春播无法顺利进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些不好的消息令许多人都揪着心。而皇帝祭天无yí给百姓们释放出最dà的安抚之意,百姓们忽然发现,那位一直住在深宫里,多年未曾出宫的少武卿,原来心里也牵挂着他们的生死。
所以,不论祭天这种举动有没有效果,对百姓们来说,都是欢欣鼓舞的。在一个以农业为民生支柱的古老国家,在靠天吃饭的百姓心中,祭天是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令他们不得不产生敬畏之情。
下了一夜大雨,清晨雨已住,帝京四处鸟鸣柳绿,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芳香,令人闻之精神一振。辰时,皇宫钟楼的钟声敲响,厚重沉实的中宫大门打开。
威武英挺的禁军卫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当先行出。旌旗蔽日,迎风招展,行走间尽显皇家威仪。接着便是御前仪仗武士,手执金瓜节杖,大群的太监宫女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紧跟其后。
各种旌旗,法器,伞盖,幡扇顺序登场。最后出来的是皇帝的龙辇大驾,六马御车,金黄夺目,明黄色的銮车上珠宝嵌玉,华贵至极。皇帝出行,扈从如云,由西安门而出,转经卢政牌楼,驾前武士开道,净水泼街,沿途百姓仕子尽皆跪拜。帝王之威,九五至尊,受命于天,如高山般巍峨,如云天般莫测,令人不自觉的伏首膜拜。
銮驾出了卢政牌楼,经过太平大街,最后行至城北太平门外。出了这道门,皇帝便算是正式出京了。这时有仪鸾太监高喝道:“奉圣谕,御驾且住——”于是,这支浩浩荡荡延绵十余里,由禁军,太监,宫女等混杂起来的一万多人的队伍霎时便停了下来。
龙辇的珠帘掀开,身着五爪金龙袍,头戴翼龙冠的少武卿由身旁的小黄门搀扶着,微颤颤的慢慢挪出龙辇,随行的官员,勋贵,以及禁军,太监,宫女,包括敬慕天颜的百姓们在内,见皇帝走下了龙辇,不由纷纷伏首跪拜,齐声唱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武卿摆了摆手,身旁的小黄门忙高喝道:“陛下命众卿平身——”
跪拜的众人这才站起身来,垂头恭立。数万人的太平大街上鸦雀无声,仿若死一般寂静。
少武恒安毕恭毕敬的站在队外,只是沉默着等待少武卿的吩咐。少武卿的目光深沉而凝重,良久,忽然问道:“皇儿,朕出京祭天,城卫国事全压在一个人身上……勿要……让我失望!”
听到少武卿的话,少武恒安脸色变也不变,只是拱拱手,低声道:“儿臣谨遵教诲。”
少武卿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喃喃道:“说的好,说的好啊……”
随即少武卿转过身,淡然吩咐道:“启程吧。”
然hòu少武卿便在小黄门的搀扶下。艰难的登上了龙辇,珠帘落下的瞬间,留给少武恒安一道苍凉老迈的身影。小黄门轻甩拂尘,高声喝道:“奉圣谕,启程——”
浩浩荡荡的队伍顿时又开始慢腾腾的移dòng起来,一直往北延伸。
“叮……叮……”
道坊之上的圆楼里,一个风铃响起,一个人沐浴在风中,眼中满是复杂,那人看着长龙远去,轻轻一叹:“百花盛宴年年有,龙归大海几时回。”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听着风铃悠悠,眼中竟然有了一丝暖意,他突然笑了起来,或许,自己真的应该走上前台,为他们这一门索回丢失的东西。
“咯噔……咯噔……”
就在长龙朝着烧香台去的时候,一骑北上,却朝着海津去了。
海津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庭院,坐落在运河旁边,庭院之外,栽种着几棵垂柳,时值隆冬,垂柳的枝条早已谢败,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轻轻摆动,显得萧瑟而破败。庭院内是一间如同大殿般的大屋子,屋内铺就光滑的大理石,空荡荡的前厅里,一道厚重的珠帘帷幕,将前厅隔成了前后两个部分。
一个黑衣人跪在大厅内,冬日寒冷的季节里,他的额头上却大汗淋漓,他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耷拉着眼皮,脸上的汗水都不敢擦拭,任由它滴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他只是一条狗,是的,在那帷幕之后的人物面前,他就是一条忠心的狗,主人让他咬谁,他就咬谁。在他的眼里,帷幕之后那位他一直未曾见过的主人,如一座山般高大的存在,主人说的每一句话,下的每一个命令,对他而言,比皇帝的圣旨更有效用。他一直都将主人供若神明,而现在,他心中的那位神明很不高兴。
“你刚才所说的,属实吗?”帷幕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声音平静之极,可这黑衣人却知道,这平静的背后,也许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他将头深深的伏在地上,用恭敬至极的语调,低声道:“是的,主上。帝京传来消息,皇帝已然出宫,按照计划,他现在已经在烧香台的路上,想必不日便会到达烧香台祭天。”
“烧香台,祭天?”帷幕后的声音略略高了些,显示声音的主人此刻是多么的讶异,他仔细的玩味着这两个词,手指不断的敲打着,心里极为震动。
“朝中局势如何?”他沉默半晌,再一次开口了。
“回主上的话,帝京之中……二公子监国,督办朝廷大事,其余倒也没什么!”那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说出太子两个字。
“主上,我们的机huì来了!”
那黑衣人没有说话,在帷幕后面,却又多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颤抖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夹杂其中。
“你的意思是?”
那主上沉默半晌,言语也有些轻快急促起来,他蛰伏在这里许久,潜龙在渊,不见天日已经很久了。
“不错,潜龙出海,虽挟风雷之威,可他毕竟已是一条离了海的潜龙,何足惧之?届时京城的二公子,和四品以上官员跟随,孤想杀的,想留的,这些人全在其中。主上,这是不是一个绝好的机huì?”
“呵呵!”
帷幕后的那主上笑了,笑得异常狠厉怨毒,甚至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屠龙,好,哈哈!”
厅前的那黑衣人闻言悚然大惊。冷汗当即就落了下来,弑君,此行径若被天xià人知道……
此时此刻帷幕后的那人没有停下,也丝毫没有顾忌外面跪着的这人,只是喜滋滋的道:“……禁军总共有三万多人,此次出城祭天,他不可能全都带去,最多带一万多人,而拱卫京城的大军,虽然人数众多,可他们若未奉诏,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否则将会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所以,咱们只要将他带出京城的这一万多禁军尽数剿灭,然hòu将他活捉或……杀了,整个天xià就是主上的了,那时主上就对外宣称,皇帝病重,已于神烈山祭天途中驾崩,主上再将那些跟随的官员集中起来。不从者杀之,届时众口一词,主上登临大宝,即皇帝位便顺理成章了,届时,您就是大夏的天子……”
“大夏,呵呵!”那主上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愤怒和深深的恨意,厅外的那人闻言吓得浑身一颤,伏首不敢再发一言。
“我若为帝,必将重建一个朝代!夏朝,从上至下,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世人只知皇宫内院富丽堂皇,却不知里面隐藏多少腌臜肮脏之事,若不将它击得粉碎,怎能消我多年心头之恨?”
那人匍匐在地,心中惊恐万分。主上那刻骨铭心般仇恨的声音,令他浑身战栗,那种恨意,如同九幽地狱中伸出的魔手,带着不属于人间的诅咒,顷刻间便仿佛抽走了他周围的空气,他觉得有些窒息。
一片寂静,那主上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厅中再没有一点点声响,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罢了,天一,你去安排一下,我即日入京,兵发帝京!”
过了半晌,那人终于又开口了,只是略有疲惫,跪着的那人听到里面的话,随即神色一凛,又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随即就大步走了出去。
皇帝一动,天xià风云同样为之所动!
“少武卿祭天,下罪己诏?”
帝京仍jiù是那么繁华,只是物是人非,这里已是天家地盘,柳伐与寒举也是收敛了许多,毕竟不同南狱,在这里,有想置柳伐于死地的人,而且柳伐更是无能为力,至少,就现在而来,他还差那么一点。
酒楼之上,他听到一旁的闲汉在百无聊赖的讨论的少武卿祭天一事,事关一国之君,所有人都好奇起来,纵是柳伐,也是分外疑惑,一年多的光景,帝京看起来没变,只是他也已经打听到,当年追杀他的人已经死了,追杀自己的那个组织也已经烟消云散,这对柳伐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当然也谈不上一个坏消息,因为这些,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xì,自从他到南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少武家的人了。
这一次他入帝京,也仅仅是为了追查很多年前的真相而已,他还是很想知道,当时,究jìng发生了什么,有些事情,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离开帝京,南下西南府,最后,又回到了令他魂牵梦绕的帝京,这里,不仅有最烈的酒,还有最美的人!
“这里,便是从前的苏家吗?”
柳伐走到一处破败的院落前,现在已是荒无人烟,参天大树下满是堆积的枯叶与不明动物的粪便,这一处天地,弥漫着的,就是没落,蜘蛛网和灰尘甚至有些呛到柳伐,只是他却并不在意。
或许他以前就是从这里出生的吧!
“苏府”那两个烫金大字已经没有了光泽,门口的石狮子也满是疲惫,久经风霜以后,一切都已经没落,如今的苏家,已经荒无人烟,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了。
十几年来,这里一直没有什么人居住,也没有什么人有资格居住在这里,苏家,如同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那夜少武卿起兵之后,苏家就再无声息,这一片天地再也没有人走过,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人,如今整日与这里的野兽为伴。
柳伐走到那苏府门口,摸了摸府门口的门钉,又是熟悉,又是陌生,随即轻轻的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没有一点点人气,柳伐一愣,据他所知,这里是有一个人的,应该有一个看门的人在这里的。
“谁啊?”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单薄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那人白发苍苍,脸上皱纹深得如同枯燥的树皮一般,他已经很老了。
柳伐一愣,大步走了过去,看着这人,微微有些疑惑,这……这人的打扮也忒古怪了一点,若是旁人,绝对会被吓到,这人身上脏的要死,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身上一股极为冲人的味道,实在是让柳伐有些借受不了,这简直就是个一个乞丐,若是在外面,他一定会给这老人施舍几文钱的。
“请问,你是苏家的人吗?”
柳伐叹了一口气,还是很客气的问道,心里却是有些消沉,或许真的很难有什么线索吧!
“年轻人,世界上已经没有苏家了,更不要说苏家的人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这里,已经荒无人烟,荒无人烟……”
那老人微微抬了抬头,看着柳伐,脸上竟然有些讥讽,这让柳伐颇为不解。
柳伐还是有些不甘,看到那老人一句有价值的话也不愿yì说,沉默良久,终于艰难的问了一声:“老丈,你……你可知道苏……苏小姐的坟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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