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海斯哨站是拉尔克帝国西疆一座普通的补给哨站,这种哨站往往设在人烟比较稀少的道路上,尤其是在一些河流山川等视野比较开阔的地带。一方面便于道路的维护保养为往来的过客提供遮风挡雨的落脚休息地,一方面驻守的士兵也担着维护治安以及瞭望周围情况的预警责任。
阿海斯哨站便坐落在一条山脉名为阿海斯的隘口上,从东向西翻过这道隘口,再往前走上几天,便离开了拉尔克帝国的疆域进入了米斯森林的边境。
这是一条相当古老的道路,据说几百年前的时候这条道路还很是重要,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商客来往此间,但随着这几百年林精灵的村子逐渐向米斯深林深处移居,这条道路上来往的过客也不复盛时。
少了那些沿途的村落的需求,如今的商客都选择用空艇或船只将商品运到米斯森林深处的大城市去,再从那里出发运往周围的村落,或是直接由当地的商人代理出售。
于是阿海斯哨站也渐渐冷清了下来。
以至到如今偌大的哨站之中经常只有一个士兵值守,白天巡视,晚上休息。
隘口东边的山谷中有个人类的村落,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靠着周围的山林吃饭,村子里的人倒是都很喜欢那座古老的哨站,那饱经沧桑的哨站比他们村子还要古老,就像一个长辈远远地立在隘口,守护着他们。
于是大人们经常会往那里送些野味,时不时还会带两壶酒去陪值守的士兵喝一顿,孩子们也经常疯叫从村子里你追我赶地着沿着山路一直跑到哨站,在上面拿石头垒个他们自己的小哨站,再用黑漆漆的炭笔画些好玩的事物。
经常到了天黑才气喘吁吁地回来,大人们倒也放心。
现在在岗哨轮值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兵,比起那些耐不住性子的年轻士兵,他要沉稳地多,在这里一待就快待了两年,没人过往的时候他经常在哨岗上叼个烟斗,靠墙眯着眼睛看天上的云彩,也经常笑呵呵地陪村里的孩子玩耍让他们喜爱。
虽然相比其他的工作,在这里值守站岗大部分时间都很是孤单,清冷无人,不过在每年的年末,就像现在,烁星之年的最后一个下午,哨站还是比平时热闹了不少。
像今天这样的年末,只要是个晴天,村里的人们便像今天一样,在打扫完屋子后,带着孩子们沿着山道一路登上这座隘口,他们穿着厚实的衣物,带着温热的食篮,一些人还带着长笛等乐器,来这座古老的哨站上远眺——这也是他们村子的一项传统。
这里的视野极为开阔,能望到下方的米斯森林向前延伸直到视野尽头的雾霭,几条宽阔的河流在森林中蜿蜒曲折,闪动着夕阳细碎的影子,在夜晚眼力好的人还能隐约看到藏在森林深处的精灵城市,露出点点柔和的光亮。
看着昏黄的夕阳一点点沉下,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墨绿色的地平线后,隘口上的村民们欢呼了一声,开始准备他们的夜晚庆典。
老兵还尽责地站在哨岗上,按照上面对值守士兵的要求,至少得等到暮色隐去繁星升起,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他才能从哨岗上下来休息让下一班值守的哨兵替上。
当然,现在整座哨站也就只有他这一个哨兵。
他微笑着看了看下面热闹的景象,吐了两个烟圈,再次把目光放在了那条在暮色中灰白可见的山道,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行人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山道尽头。
今年虽然不是三年一次的盛大的斯塔节,但一般人们还是会和亲朋在一起庆祝,在现在这个时间,年末的黄昏还在山道上赶路的人便很不寻常了。
老兵取出长筒机械镜,准备仔细观察一下那个身影。
如果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有什么发了疯的魔兽在后面追赶,他需要早做准备。
但从那个机械镜放大的视野中,他却没有找到目标。
“嗯?”他放下机械镜,再次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脸色为之一变。
只见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拉近了一大段距离,怪不得刚刚没能在机械镜里看到那人,老兵心下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掂起了一旁的长矛。当兵的都不喜欢异常情况,因为异常代表超出了经验,超出了经验便代表着事情的发展将会完全无法预测。
“这么快的奔行速度,是高阶战士么……”他呢喃了一句。
“像是披了铠甲,不是普通的冒险者,携带着武器……好像是重剑……”
没有继续在哨岗上观望,老兵迅速来到准备庆典的村民身边叮嘱了几句,然后正了正胸前拉尔克帝国的徽饰,昂首挺胸地走到隘口的山道前等待。
对方是从米斯森林那一面前来的,如果是林精灵的话,他可不能怠慢了对方。
正在估算着时间,对方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老兵心里一惊,发现对方比自己推断的实力要强上不少,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战士还是在帝都的皇家护卫队里。
他连忙又正了正身形,吱呀一声金铁刮擦的尖啸,对方已站在他的身前。
……
望着隘口上许多的村民,一副正在准备庆典的样子,米涅尔玛皱了皱眉头。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没落已久的隘口遇到这么多人,但很快便意识到,尽管村民很多,但似乎整个哨站也只有面前这一位值守的士兵,她松了口气。
从冰霜山脉脚下的雪河镇开始,她沿着那个自然神殿编外人员提供的线索一路追查欧诺罗姆的行踪,风餐露宿地一直查到这里。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极其累人的任务,不光要寻找这些不甚明朗的线索,还要拼劲脑汁把它们凑在一块看出些端倪,最重要的是,不是每一个线索都能导向像神殿侦查那样的专业人员,更多的是普通的卫兵,平凡的商贩,想要从他们口中获取信息难免得听到各种无用的回忆与长篇的唠叨。
这任务已经快把她逼疯了。
好在只有一位士兵,她不用再多做询问,米涅尔玛踏前一步准备问话。
但她突然转头,刀锋般的目光凝视着身后的山道,怒喝一声:“谁在哪里!”
不顾周围人的惊诧和那守卫的疑惑,她果断地抽出了血色重剑:“我看到你了!显露你的身形!你是谁?这段时间就是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是么?!”
山道上清清寥寥,丝毫没有动静。
“有本事你再给我装!”米涅尔玛冷笑一声,身子高高跃起,血色的重剑带出一道冰雪锋芒,向着前方那段无人的石阶劈去:“装给我看?!”
宽敞的石阶古道碎成两截,十数根特质的石材化为齑粉。
灰褐的暮霭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浮现在米涅尔玛身前的石阶上,像是用特殊的魔法遮蔽了身形体貌,完全看不清楚。
“你是谁?!”米涅尔玛横剑喝道:“谁派你来跟踪我的?!亡者?帝国?神殿?”
“你跟着我从雪河镇一直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是冲我来的还是冲我的任务来的?!谁给你在背后撑腰让你敢跟踪执法队的队员,插手我们神圣执法队的事情?!”
米涅尔玛暗银色的重甲胸口,熊熊地亮起了一柄燃火之剑。
周围的远观的村民们一阵惊呼,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兵也松了口气,执法队在托德尔人尽皆知,永远站在联盟的正面立场,与一切堕落者和邪教徒为敌。
“我只是路过而已……”那黑影低声说着,声音一听便经过了魔法的伪装,刺啦作响丝毫听不出那人原本的音色:“我不太习惯和人打交道,所以赶路的时候都会隐去身形。”
“哈,”米涅尔玛荒谬地笑了一声:“还真能说出这种话来?下句想想再说!”
她前跨一步:“跟我去执法队受审,要是你真只是路过没人会冤枉你。”
话音未落,前方石阶上的黑影似乎有些慌乱,不再想继续和米涅尔玛交谈,突然挥了挥衣袖转身沿着山道向远方逃去。
“哪里走!”米涅尔玛长啸一声,提剑追出。
从雪河镇找到那个神殿编外侦查时,她就隐隐感觉有人在暗地里窥视自己,但当时没能找到那个窥视者,只当是自己太过警惕产生了错觉。但一路走来,每次接近关键线索时都有这种若隐若现的被人窥视的感觉,这让她很是烦躁,她也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只是无论她用出什么样的手段,对暗中那人都毫无所察,甚至在一片空地中她突然回身大肆攻击,直接移平了一大片树林,却依旧没有发现对方的蛛丝马迹。就仿佛那真的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她也仔细揣测过对方的身份,如果对方真能让己无法察觉的跟踪自己,那对方会是什么来头,又是什么样的实力,最终认为那应该是个隐在阴影中的刺客,所有职业中最擅长隐蔽身形的职业,只有这种职业在实力不如自己的时候还能跟踪着自己不被发现。
但他现在终于露出了马脚。
刚刚她在登上这座隘口的时在身后留下了一根无形的感知锁链,在这两周的追查中她留下过不少这样的反追踪感知结构,但这是第一次被对方失手触发。
她其实并看不到对方隐藏的身形,但感知锁链黏在了对方的身上,让她轻易地确定了他的位置用攻击将他赶了出来,哪怕到此刻她依然能感知到那条锁链还附在对方身上,而对方正一边奔逃一边试图将那锁链去除掉。
“哼……”米涅尔玛追着那个身影:“果然你也有大意的时候。”
确认了对方的存在,她也不再害怕对方清除掉她的感知锁链。在这个距离下,哪怕和她实力相当的刺客都无法在她的注视下凭空隐去身形,更何况这种注视不是普通的目光的注视,她已用精神力锁定了对方的魔力波动。
“这次你逃不掉!”米涅尔玛冷笑着,在奔行中把重剑挂回身后,速度更上一层。
对方显然是个老手,逃窜的速度很快,哪怕她已越过了尘世之线调动了大战士的力量,依然没法短时间拦截住那个黑影。但距离确实是在越拉越近。
她脸上泛起寒霜,脚下的炫纹由赤红转为深蓝,速度再快了一分。
对方速度似乎也稍快了一些,但依旧比米涅尔玛慢了半分。
一逃一追,没多久便已从山脉的隘口冲到了山脚,前方不远有条宽阔的河流,河流对岸则是一片树林,这片树林应该会一直延伸到米斯森林之中,如果让对方逃入了森林,追踪起来便要费力太多。
米涅尔玛估算着速度,眉头轻蹙,翻手唤出了一张魔法卡牌。
是一张四阶的风翼卡牌,深黄的色泽闪烁着晚霞,在她葱葱玉指间聚集着魔力波动。
这张风翼卡能够在身后唤出一对巨大的风之鹰翼,将奔跑速度提高近倍,如果使用熟练的话还可以直接借此在天空飞行,速度要更快许多。
但米涅尔玛并非法职,对这样的魔法一向控制不好,最多只是用来加速奔行,并且在使用中会很快损毁魔法卡牌,四阶的魔法卡牌即便对她也算是珍贵的东西,这也是为何她没有在第一时间使用出这样的魔法。
但绝不能让对方逃入森林之中!米涅尔玛恨恨地咬了咬嘴唇,汹涌的魔力汇入手中的卡牌,身子轻跃空中,再次落下时,一对巨大的绿色的羽翼已在她身后幻化张开。
她的速度猛地快了将近一倍,一瞬间拉进了和前方那黑影的距离。
但随即她便看到,那黑影顿了一下后,一张巨大的血色蝠翼在身后幻化成型,双翼一振便冲上了天空,没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冲入了云端,再也看不真切。
“血色蝠翼……怎么会……”米涅尔玛停在波涛汹涌的河边,仰头望着黯淡的天空。
血色蝠翼和她的风翼卡同是四阶,对方能操控得如此熟练至少也是高阶的法师,但普通的高阶的法师又怎么能在她面前隐蔽身形?在她追赶的时候为什么不一开始便用出这样的魔法逃开?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她被引诱了!!!
“该死!上当了!”她心下闪过一个念头,再不停留转身向那隘口奔去。
为了加快速度她连山道都没有走,青色的羽翼呼啸,她沿着直线一路踩着深蓝的魔法炫纹冲到了隘口上方,重重地跃下,踩碎了一块巨大无比的黑石。
崩碎的石块滚落山崖弄出了巨大的动静,但根本不足以平息此刻她心中的怒火。
她看到村民们都一脸惶恐地望着她。
但她看已不到那个胡子花白的哨兵的身影。
他被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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