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杏城,杏城。你这是怎么了?”看到拿着电报的在哪里发呆的杨士琦,梁士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要变天了。要变天了。”杨士琦嘴里念叨着,眼神却没有了焦距。
心急的梁士贻一把抢过电报纸,寥寥一行字让梁士贻如遭雷劈,手里的电报如同千钧巨石,一个拿捏不住就飘落在地上。梁士贻哆嗦着嘴唇,也一个字说不出来“要变天了。”他的心里也是这么一句话。
同样的电文在各地刚刚成立的标准电报局里,今天电报员们重复最多的电文就是“袁大人遇刺身亡。”这七个字,神州大地上一夜之间就都知道了刚刚开缺回籍的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袁世凯在距离家乡仅仅不到五里的地方被人刺杀身亡,凶手还非常凶残的引爆了绑在身上的炸药,顿时凶手本人和六名北洋军的卫士被炸的尸骨无存,袁世凯的尸身也被掀翻出去,摔得皮开肉绽,不过还算得上全尸。
从百姓到北洋新军的士兵,都在问“是谁刺杀了袁世凯袁大人?”答案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从革命党到满清贵族,从日本人到老毛子,甚至连康梁的保皇党,拳匪大师兄都被拿出来当成嫌疑人。最后连袁克定都不得不感叹老爷子这一世活的太超值了,敢情这么多仇家排队等着要他老人家的命,能活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算是赚大发了。
不过这些怀疑对象各个喊冤,然后发电报给袁家人表示哀悼,大家才发现本来写信来悼念还算应有之义,但是电报来得及时,不然别人都发来唁电,你家还在磨磨唧唧的写信,大家还以为你不打算悼念袁大人呢?那凶嫌的名号更加摘不掉了。于是吴宸轩小小的发了一笔财,一个个呜呼哀哉长篇大论的唁电,让标准电报局发了个利市。
“克敌,克敌。你看看,这是不是昭明他们的手笔?”吃着自己的日本情人小月炫做的鳗鱼寿司,加上昨天得到了头山满的答复,可以用烟台换来的军火在虾夷岛上训练革命军,虽然只有两百之数,不过让乔夫的心情还是愉快了一晚上,连小月炫也深切的感受到夫君的兴奋。不过今天一早的报纸上头版的那个新闻差点让吃寿司的乔夫给噎死“袁蔚亭居然被刺身亡了?”
“乔夫,你也看了新闻了吧。”大胖子黄克敌也冲进来,看起来心情也是不错,刚刚滦州起义的失败带来的阴霾已经烟消云散了“这下子北洋群龙无首,正是我们在南方起事的好机会。是不是让同志们准备一下,策划在两广地区再次举义?”
“我同意你的意见,但是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乔夫微微一笑“北洋现在正是互相观望,人心惶惶的时候。如果一支近在京畿的北洋军能高举义旗攻击满清京城,说不定能带动整个北洋的局势发生重大变化。如果团结北洋的各位统制,一鼓作气攻下京城,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推翻鞑虏,再造中华。”
“话虽如此,但是我们在北洋军里的同志这次在滦州都损失的差不多了,暂时也没有实力再做起义的打算。”
“对了,武翼新军里面我们的组织发展的怎么样了。”乔夫突然想起山东不也在北方吗?武翼新军的战斗力也不差于北洋,五镇武翼新军也是六七万虎贲,但有一半倒向他乔夫也是大有可为。
“我们在武翼新军中根本发展不了,他们军中待遇看似不高,但是全额兑现,士兵的军饷里根本不包括治装费,伙食费等克扣,所以拿到手里的银子比起北洋军都要高上三成。”黄克敌无奈的说道“而且他们军中普及教育,禁绝会党,推行军人不干涉政治的治军准则,年轻军官都是毕业于他们自己的军校,我们在成城学校的党员根本进不了武翼新军,就算偶尔有进入新军的也被他们的情调处和统调处给发现了,然后礼送出境。最可恶的是蔡鹤卿、章炳麟这些光复会的人,竟然在浙东和苏北的新军中不光自己不发展组织也禁绝我们在当地发展,好在还算顾及情面,没有和清廷勾结。不过在他们的联手打压之下,我们的组织根本没有立足之地,现在已经退出这些地方了。”
“吴宸轩都被清廷软禁了,这帮奸商竟然还是如此顽固。”乔夫也有些生气,不过小月炫及时递上来的一杯清茶让乔夫平息了一下怒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得让他们吃点苦头,才好明白大势所趋。”
“你是说动用第六镇的…”
“不错。德州地处鲁冀交界,第六镇恰好在此驻防,正是天赐良机,我们只需要..”
“可是,我们和吴宸轩有过约定,若是光发展组织也就罢了,可这山东的地面上按约定是不允许举行起义的。”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吟诗作对,容不得这么多的顾忌。我们就是要在北洋和武翼新军之间插上一把刀子,把个旧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才有机会让革命的光芒照亮漆黑的祖国,只有革命者的鲜血和隆隆的炮声才能让沉睡的国人清醒过来。”小月炫的眼睛都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当下按摩乔夫的小手更加有力气了,乔夫差点没舒服的呻吟出来。
黄克敌没有接茬,不过他也觉得乔夫所说的有道理,现在的吴宸轩也被困在京城,袁世凯也是被解职后横遭不测,这两大汉人军事势力的瓦解都是可以预见的,再遵从什么约定似乎有些迂腐了。
窗外的小溪流水潺潺,好像在静静的流淌的血液,被毫无眷恋的带走,流向未知的海域。
“铁大人,您这也操切了点吧”舒清阿私下里跟铁良喝茶,一句话差点没把正含着一口茶水的铁良给噎死。
“不是,你,说是我。别价,哥哥我还真是有贼心没贼胆,啊呸,我他摸的干脆就没那个心思好不好。”铁良也是急的,这袁世凯虽然不是东西,但是他死了也赖上自己啊。“我觉得革命党的嫌疑最大,毕竟滦州杀了这么多的革命党,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革命党惯用枪击炸弹的搞刺杀。最可恶是那个凶手,人死了还搞个炸药绑在身上,可真够狠得,连自个儿都尸骨无存了,还真没处猜是哪家的人手。”
“你觉得不是咱们的人干的。”舒清阿也明白,铁良向来敢作敢当,而且如果是他的手笔,没有必要瞒着自己。“或许是良弼他们那伙子愣头青干的。”
“你说是宗社党?他们,别说我瞧不起这帮家伙,他们就是下手也没这么利索。一个个说大话吹海螺有的是本事,到了正事上全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还能是谁呢?”舒清阿琢磨着。
“我说,老舒,这个就不用琢磨了。反正他袁世凯也是该着遭此一劫,咱们倒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这十几万的北洋军该怎么处置吧。”
“不用琢磨了,这帮孙子动手了。”正说着,良弼从门外挑帘子进来,满头大汗似乎跑了不少路,把舒清阿的一杯茶顺手抄起来一仰脖就灌进去“北洋军三镇和二十镇在唐山动手了,连炮都用上了。四镇、二十三镇都通电宣布中立,第二混成协已经拉上去准备给第三镇助拳,第十三混成协按兵不动,不过和武翼新军的中镇眉来眼去的不干好事。镇嵩军劫掠了开封府库,退往潼关,和陕西新军混成协对上了。其他的各个镇和混成协都没有表态,不过也是听宣不听调的状态,这个陆军部真成了个空桶子衙门,还不如改成禁卫军指挥部来得名副其实。”
“……”这下子铁良和舒清阿也傻眼了,北洋四分五裂,武翼新军也是自行其是,堂堂大清国已经没有可以调动的机动兵力来控制局势了,只有五万不可靠的禁卫军把守四九城。
不管清廷、革命党如何看待这个局势,但是处于风暴中心的北洋各军已经是人心浮动,风起云涌了。冯国璋、曹锟、王占元、陈光远、王怀庆、齐燮元、王承斌、曹锳、蔡成勋、萧耀南、孙传芳、周荫人、张福来、王汝勤、卢香亭、陈调元、郑俊彦、刘宗纪、张其锽这些直系大佬在五道口的冯国璋别墅连夜开会,决定共同进退,以第二镇、第三镇、第六镇、直隶混成协为基本部队。冯国璋、曹锟、王占元三人为总前委的直系军阀算是一夜间就搭建成功。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作为北洋元老的李纯李秀山竟然带着第六镇第十一协从江西千里迢迢的直奔浙东,五日后到达浙东的台州,宣布和名为浙东巡防营实为武翼新军后镇的张绍增部合并,成为浙东新军的一部分。
段芝贵、靳云鹏、卢永祥、倪嗣冲、张怀芝、田中玉、吴光新这些皖系老乡也不甘示弱。在段芝贵和靳云鹏的组织下,以第四镇、第五镇、第二十九混成协为主力,纷纷向皖北地区和河南集中,刘镇华的镇嵩军也没能打过陕西冷娃们,不过军队实力还是保留下来,经过接触,刘镇华干脆的和段芝贵他们合作,抱起团来和直系对抗,成为皖系军阀的雏形。
接下来的局势更加混乱,东北方面的第二十三镇孟恩远被辽阳巡防营的张作霖、吴俊升、张作相等人设计软禁,礼送出境。然后第二十三镇宣布脱离北洋,成为占据关外的一股独立军阀。或许受到了张作霖这位新出炉的东北王的影响,姜桂题的老毅军,赵倜的宏威军,马联甲的安武军(毅军分支),张勋的定武军,阎锡山的的第四十三混成协,陆荣廷的桂军,龙济光的振武军,袁祖铭的黔军,刘存厚的川军武备系,刘湘的川军速成系都纷纷崭露头角。
大清的天下一夜之间似乎就四分五裂,各地的督府衙门对这些丘八们也没有办法,只得听之任之,还得筹集粮饷喂饱这帮饿狼,不然动辄劫掠府县,杀戮朝廷命官和当地士绅,连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另外新疆王杨增新、甘督张广建、陆洪涛这三人即不属于任何军系,也称不上是独立的军系。虽然他们手头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兵,但因远离中原政治*斗争的旋涡,正在内讧的北洋军阀谁也顾不上他们,他们也无意参与关内派系之争,谁在台上就拥护谁,因此他们手里的兵也就只能看作是国家政权中一个省的地方军队,而并不属于任何的派系。
朝野内外,欧美日俄各国都对袁世凯死后这一切巨变感到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那个袁胖子竟然是大清的定海神针,他这一死居然是大清天下马上就要进入春秋战国。就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京城里虎坊桥的那个小宅院里,吴宸轩已经悄然返回,替身被安全的送出城里,吴宸轩则每天高枕而眠,鱼竿高挂,单等大鱼自己拱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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