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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长史不必太过在意，您刚刚进屋时，我即有言在先，不必约束。司棋她们几人此次虽然做法过分，然而也是听从我的命令罢了，我这就给长史赔罪了。”朱黄夫人说完，竟然真的坐直身子，对着蒋琬盈盈拜倒。
这蒋琬如何当得，见到她拜下去，又不敢触碰其身加以相扶，赶紧站起身来闪到一旁。口中连称“得罪，不敢”。见到朱黄夫人真的拜了一拜，自己茫然失措下也跪在地上，叩头还礼。
“长史当真原谅我等了？”
“岂敢！岂敢！小子身受丞相大恩，对丞相与夫人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敢妄意，如今夫人屈尊降贵，为我斟茶已经使得小子诚惶诚恐了，夫人这一拜，真真折杀小子了！”蒋琬口中不停，慌忙辩解间又“咚咚咚”地磕了数个响头。
朱黄夫人见他如此紧张，不禁好笑，开口道：“既然长史不再责怪，那么我们便谈谈正事吧！”这一笑若春花绽放，一时间又将蒋琬的心思嘲弄的错了位。此时对方身份既明，自然再容不得造次。蒋琬连忙收敛心神，低头回到蒲团上，蹑手蹑脚地坐了。
既然对方说要提及正事，蒋琬十口心思自然又快速运转开来。“朱黄夫人自然是与丞相一伙的，此次找我前来，必然会闻及丞相之事，但是是于军呢？还是于政呢？不过话说回来，夫人身为相府军副统帅，问及何事也算是分内之责吧！”
思忖间，朱黄夫人却将话题引到了别处。“蒋长史现在是否能品出此茶味道呢？”
想到自己的全部心思皆被对方看穿，蒋琬起初倒还深有抵触，此时倒是有些习惯了，但是还是本能般地隔着蒙蒙地水蒸气，抬眼撇了对方一眼。见到对方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马上|将视线移往他处，咳嗦了一声，这才答道：“夫人可是在垂询小子今日入宫之事吗？”
见到对方眼中露出赏识的神色，知道是自己说对了。然而一时间又犯了踟蹰，“对方自黄皓来见我时，每个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是由黄皓处得知？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并非是真正想知道其事，只是想要考验我而已。但是如果黄皓未曾透露此事呢？”心中虽然有千般设计，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小子这就由实道来……”
“如果让蒋长史为难，那我们可省去此节……”朱黄夫人突然又阻止了蒋琬，虽然朱黄夫人未曾提及，不过蒋琬好像也能听到她说：“与其听那些半真半假的，倒不如全部不要听了。”
稍加停顿后朱黄夫人又道：“这迷迭阵虽然简单，但是也困住过不少人物。不想蒋长史只用一盏茶的时间即走出来了，倒是让我另眼相看。”
“一盏茶？难道刚才她想问的是这个？是我自己会错意了？”由于今夜之所见所闻太过震撼，蒋琬未免将朱黄夫人太过神话，如今心想自己被诈出话来，懊悔之余，不禁又加强了心里戒备，对朱黄夫人的忌惮又加强了几分。“哪里，夫人之才学堪登天道，小子望尘莫及，怎敢在大家前卖弄呢？”
“蒋长史，不知你掌权后，会当如何？”朱黄夫人的话语好似剑锋，剑法看似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然而却招招皆打在要害。话一出口，蒋琬身子震了一震，想到对方的神通广大，随即释然，又有几分扫兴、难过，一直以来自己认为奇招妙棋，原来皆被人所看透掌握，可笑自己一直夜郎自大，不自量力！
朱黄夫人突发此言，单刀直入，想是也不想再兜圈子了。就着身份也好，碍于情面也罢，蒋琬自然更不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初生之犊不畏虎，到底年轻心理作祟，还是回问了一句：“不知夫人知晓多少？”
其实蒋琬心底里已经完全举起了白旗，只是面子使然。朱黄夫人也知道他的心理，因此也不说破，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来：“你仅仅凭借秦昱的一句谶纬之言，便下了如此赌注，倒算是有些魄力。”蒋琬已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就算对方得知秦昱的事情他也不再惊奇。
蒋琬只听着朱黄夫人继续说道：“你与蜀中一系的同盟虽然隐秘，但是却也并非无迹可寻。”蒋琬于此事上自认为毫无破绽，听她说及，不自觉地竖起耳朵来听，想知道自己留下了哪些蛛丝马迹。可是这似乎只是朱黄夫人吸引他注意力的方法罢了，只是堪堪带过，此句一了，倒是再未提及。
“早在孔明大人率众北伐的数天后，恩，那是五月的事情了。你发动手中力量在民间谣言汉中军变，事发后自告奋勇地前去调查此事。实际上你却是对汉中的驻防部队进行了大调整。魏延身为开国名将、两朝老臣，在汉中之威望即便是当今圣上也无法比拟，树大自然招风。无论此次军变是真是假，魏延出征都给了陛下和朝中有心人一个机会，而你就在此时，在皇命的掩护下将魏延的一众心腹调离汉中，而换上了吴壹。吴壹身为国舅，同时又出身于蜀中一系，由他来掌控汉中，应该是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但是此时吴壹还算不得你的人吧！
“然而这并难不倒你，在去汉中之前，蜀中一系的秦昱即放出风声，将他那套“不利贵人”的谶纬说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朱黄夫人说到此处，蒋琬注意到她咬了咬嘴唇，不自觉间也攥紧了拳头，想是想起了丞相的事情。蒋琬设身处地，也不禁感到悲哀，丞相诸葛亮的死，无论于他们相府一系、于大汉帝国、于眼前这个女人……都是极大的损失。一时间想起丞相的好，自己也不由得红了眼睛。
朱黄夫人回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皇帝陛下尚幼，处理事情未免毛躁，一听说此信，立即派遣李福随你进入汉中，同时秘密着李福前往前线……然而此时你一方面安排人手，在李福的行程中竭力拖住他的步伐，致使时间错位。在军营中想必蜀中一系也有此动作，这也解释了为何李福说得都是实话，却为陛下深深所怀疑。
“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地方。你授意治中从事李邵分别伪造杨仪、魏延互相揭发叛乱的奏章，使得朝堂轰动，朝臣不安。而你则见缝插针、趁乱行事。你与蜀中一系说自己已经得到保皇党的支持，进而达成合作；然后利用蜀中一系的力量与自己的职权完全操纵情报，使得保皇一党耳目尽失，疑神疑鬼。此时你再以同样的手法，告诉保皇一党，你已经与各方达成合作，陛下若不想朝堂继续动乱，也只能选择支持你。可笑黄皓还自以为为陛下拉拢了你，实际上你一直都在等着他来找你，不是吗？
“不动用相府的力量，根基薄弱的你竟然如此简单地得到两大势力的支持。这个计划并不难想到，只是可惜没有人真正去做，结果被你一举得手……”
朱黄夫人每说一句，蒋琬的恐惧便加深一分，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四肢无力，冷汗已经浸透衣衫。蒋琬再无怀疑，已经完全可以确认眼前这个女人知道一切。
正如朱黄夫人所言，蒋琬正是近几天朝中大乱的始作俑者。
蒋琬虽然出身底层士人家族，然而凭借绝世才华为大汉丞相诸葛亮所拔擢。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有丞相的全程护航，再加上相府长史这个绝好的平台，使得蒋琬大放光彩。首次小试牛刀，即逼迫得相府资深幕僚周群袖手朝堂。丞相得知后，严厉地训斥惩罚了他，但是他知道，丞相是爱惜他的才华的。是以那之后一改从前张扬的作风，恪守中庸之道——凡事做得一定不是最好，但是也绝对不是最差。就这样在相府一直潜伏着。
然而这并非说明蒋琬彻底抛弃了功利心，恰好相反，长久的趋于平庸更加刺激着他成功的欲望。如果真的熬资历，恐怕这辈子他都再难更进一步了。年轻人总是好胜无畏的，自那天酒后得知丞相有绝命的可能性后，蒋琬就立刻开始自己长久以来幻想的计划，虽然自己也觉得异想天开，但是却一举成功！
巨大的成功带给他巨大的满足，但是朱黄夫人的一席话却彻底将他打回原形。自己的计划中，谣言兵变、扰乱民心、欺瞒主上、陷害同僚、党同伐异、伪造文书……任何一条追究起来，皆是牵连家族的重罪！
蒋琬越想越怕，虽然竭力镇定，但是呼吸错乱、头痛欲裂、汗如雨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脑中只能反复着一句话：“万事休矣！”
此时耳中传来朱黄夫人的声音：“蒋长史放心，你暂时并无危险。”
这句话对蒋琬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一时间竟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朱黄夫人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句，他才有所反应。“是了，夫人知道一切，如果她真的想整治我，恐怕我早就完蛋了。”想到此处，蒋琬也不再关心到底朱黄夫人由何处得知一切的事情，只是立刻对着夫人跪倒，一连“咚咚咚”地磕头不停。口中求饶：“求夫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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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忙里偷闲，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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