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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传的神话故事中,月亮上有清丽仙子,有琼楼玉宇,有珍馐美馔,在那里你可以找到一切美好的事物。自古以来,月亮一直保持其皎洁无瑕的形象。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在这月圆的时节,人间的某个小山谷中正在上演着血腥的杀戮大戏。
魏延率领部下一路披荆斩棘,硬闯追兵中军大营,一路势如破竹、无人可当。然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纵然魏延勇冠三军,战士们勇敢杀敌,刚冲锋时尚有意气风发的千余人,此刻能够站在飘扬的主将大旗下的也只剩七百有余。
然而这已经足够了,在魏延的计划中,只要冲到中军大帐,那么对方主将可以手到擒来,就算对方是姜维,魏延也有信心在其他援兵赶来前,让他就范。
一想到长久以来被指责,被诬陷,如今终于可以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即使身陷重围,强敌环饲,魏延也不由得心下得意。身边同袍万人一心,每人也不禁欣欣然。
胜利就在眼前了!想到此处,魏延再无疑虑,带头冲进中军大帐。结果眼前的景象让他稍感慰藉的心再次沉落谷底——营帐中空空如也,就连一张案台也无!
中计了!
此时听见四周人喊马嘶,鼓声阵阵,待魏延出来营帐时,只见四周兵马笼聚,中军大营已经被围得铁桶也似。在大帐后转出爨习、袁綝、王平,左有陈式,右有高翔,身后入口处马岱所率领的西凉铁骑亦在缓缓逼近。原本前锋营的精锐尽集于此!
原来早在立起中军大旗时费祎即料到如此,魏延享誉名将之称久矣,如今久违的出手反击,不可能仅仅是火攻这么简单。费祎心中有两个方案,一个是魏延趁此机会全力突破马岱军,进入栈道,但是那样一来,魏延军可谓险象环生,纵然不用再被围困,但是如果在狭窄的栈道被攻击,那么栈道上毫无遮蔽物的众人都会成为活靶子。第二个方案即是挟持身为主将的自己,虽然立起中军大旗可以招来四散逃走的士兵,但是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更容易被魏延袭击。
起初费祎对刚刚准备出兵的陈式说起此事,陈式尚且嗤之以鼻,以为中军戒备非常,魏延若袭击中军,凭借那些兵力,无异于以卵击石。然而在费祎的坚持下,陈式终于妥协。放弃增援马岱军,将出征士兵增加,进一步削弱防守力量。然后远派斥候,增加搜索范围。费祎也借着兵马调动的机会秘密转移。
没想到果然被费祎说中,魏延不仅袭击中军大营,而且还上演了一出极度血腥的戏码。魏延在中军大开杀戒时,陈式就在不远处观察,本来自视甚高的陈式,自问在魏延手下走不过十回合,于是就以诸军尚未集结的原因安慰自己。一直到魏延进入中军腹地,陈式得到信号,见到援兵已至,这才领着兵马“雄赳赳”地出面。
马岱出现在此,想必王十他们已经无幸了吧……面对声势浩大的敌军,魏延心下冰凉。并不是出于惧怕,而是出于失望。如今这已经不是依靠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能够做到的事情了。前锋营这些将领派系繁杂,互相间一直不算和睦,如今竟然能够“衷诚合作”,想必这全是归功于魏延吧!
此时马岱身后转出一人,黑须飘动,满面笑容,便是魏延久已不见的费祎。费祎骑马向前,与马岱并肩而立,双手举到胸口,对着魏延作了一礼。“魏将军,好久不见。”
本来魏延心中隐隐感觉此事复杂,千端万绪无从下手,此时见到费祎,总算能够稍微明白过来。见到费祎依旧保持笑眯眯的模样,魏延也不说破,抬了抬手当做回礼。“好久不见,费司马。”
魏延虽然说得平和,费祎却知道他有多恨自己。本来把酒言欢的人转眼间变成刀剑相向的敌人。往日的推心置腹已经一去不返,曾经的同谋和交流则变成了敌意和缄默。虽然此刻二人能够平心静气的隔着人海交谈,但是实际上二人却都觊觎对方向上头颅,只要一方稍有松懈,则对方必然暴起发难。
在费祎眼中看来,此时的魏延无异于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即便插翅亦难飞。是以一时间费祎倒不急于动手,在身后竹筒中抽出一张折纸,舒展开来后,费祎自顾自地大声读起来:“诏告北伐军诸将士,征战劳苦,诸军浴血奋战,忠心为国。诚国之大幸,然近闻征西将军魏延骄横跋扈、欺上傲下,又闻其不听军令、狡恨军将,又闻其煽动军将、妄图造反。夫礼无不敬,法无不行,而其敢自尊大,特令诸军加以讨伐,得魏延者,无论生死,得封大将,黄金百镒。”
费祎每读一句,魏延的心便沉落一分,各部追兵将士即狂热一分。待到费祎读完,魏延的心已沉落谷底。而“得封大将,黄金百镒”的皇命承诺,更赢得周围将士们的震天欢呼。
魏延从未有如此的绝望感。在千军万马中厮杀也并非首次,然而刚才费祎读的诏令写的清楚——“得魏延者,无论生死。”这篇诏令虽然全篇以“近闻……”“又闻……”等推测语气连贯而成,但是终究出于皇帝之手,出于那个自己一直为之奋斗,终生护卫的目标之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时间魏延只觉得意兴索然,毫无生意。想到一直以来自己所想保护的国家,反而向自己持戈相向。自己一直以来效忠的人,却要自己的性命,“无论生死”。魏延心乱如麻,心想:既然如此,我又活着做什么?一直以来,我所做的都是笑话吗?
魏延面色铁青,低头不发一语。前锋营的诸军只以为魏延心如死灰,战意全无。又想到己方占尽优势、人多势众,那魏延军的反贼们还不是手到擒来?众人都被重金高官的许愿所刺激着,一时间竟忘记了刚刚中军的惨剧,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时听见魏延军中有人怪腔怪调地大叫道:“蛮扎实!冇得想被官军抓了现行,围了豆里,兄爹们,惜乎寿密那,耍拉地扯呼呀!”这句话听得前锋营的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但是身为魏延嫡系的诸人,都知道这是魏延的家乡话。翻译过来就是“不得了了,没曾想让官军在现场抓到了,而且还被围住,弟兄们,保命要紧,赶紧跑啊!”
魏延军的众人本来是跟随魏延打家劫舍的大盗,这句话更是常用语。遇到扎手的“点子”时,少不得诸人用这句话“呼朋唤友”。是以这句话一出口,即便是身在重围之中,魏延军的诸人神情也为之一缓,本来被围困时,自家将军默默无言,战友们慌张失望,而此时竟然都不在乎了。一时间交头接耳,谈笑风生,仿佛周围站着的不是精兵强将,而是来找碴的市井流氓了。
魏延听到这句后也不禁面露笑容,看了看那喊话的人,这是个半大小子。魏延虽然恃才傲物,但是深得军心,是以麾下士兵的名字虽不能都记得,但是也能叫出七七八八。恰恰那个孩子他认得,名字叫做于小狗。这孩子是地地道道的蜀地人,平时总是粘着老张头听故事,想来这口音也是耳濡目染下继承的,虽然那句家乡话掺杂着官话,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也有七八分相似。
见到围绕在自己周围的笑脸,魏延也大受感动。无论自己是杀人如麻的剧贼响马,还是一呼百应的爵爷将军。这些人始终不离不弃、毫无怨言的跟随自己。在这危难当头自己竟然想过抛弃他们,自寻短见,真是越活越混了。想到此处魏延一扫心头阴郁,拨开众人站到最前头,举起手中长矛,就像曾经千百其次的那样大声呐喊着:“小的们,打草谷喽!”
“打草谷喽!”此时的欢呼声虽然不及刚才前锋营万人齐声呐喊的声势,但是也使得前锋营诸军的声势为之一窒。众人在魏延的带领下,主动向正前方的马岱部发起冲击。
牵一发而动全身。见到本来被重重围困的魏延部主动进攻,各个部队不用费祎吩咐,主动进行布置。爨习的青羌兵、王平的虎步营、陈式的前锋营,一时间眼花缭乱,就如同一股巨浪般翻涌而至。而魏延部的七百余人就像在暴风雨中的独木舟一样,岌岌可危,却又总能化险为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在远处望着魏延军仅凭借数百人在万余军中仍然毫无惧意,高歌猛进,费祎心中百味俱陈、复杂难明。这并非费祎首次如此,他也曾想过放弃对付魏延。归根究底,魏延只是为人太过强势,其实并无过错。魏延于战场厮杀的造诣,有目共睹,不管别人是否承认,费祎一直认为魏延是现在蜀汉第一人,就连比起曾经的五军将军亦不遑多让。然而……哎!凡事都有个“然而”啊!马岱距离费祎甚近,因此身处杀声震天的战场也能听见费祎深沉的叹息,“魏将军,今日之事,是费祎对不住你,好自为之吧……”马岱听见费祎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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