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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微微点头,不置一词,摆摆手示意小六子退下。
派小六子去收集情报,只是培养他的能力,让他了解王府各部门的运作,将来好充当李安的左膀右臂。
等小六子退出麟角园,屏风后人影一闪,曹无忌踱步出来,摇了摇头,笑道:“这小子,悟性不错,人也勤奋,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可惜欠缺了几分机灵劲儿,不适合当影卫。不如让他去观澜武库读书习武,将来或许能独当一面。”
李安点点头,深以为然。
早在三更半夜,他就收到消息:鬼卜夜闯皇城,在景阳宫中白帝阁一带狂性大发,激荡的法力导致景阳宫、奉天殿、御书房等建筑先后坍塌。御林卫战死一百零九人,重伤七百余人,轻伤八千多人。
天机宫长老金玮、太师北郭先生协助御林卫捉拿妖神后裔,不幸一死一伤。最后虽然活捉了鬼卜,却让白泽和费扬古这两只妖怪桃之夭夭。
姬良皇帝雷霆震怒,他降下圣旨,让太师大人出手整顿江湖势力,肃清狂徒。并追封金长老为典仪校尉。
这消息委实让李安震惊了一把,且不说金长老怎么会掺和进去,又怎么会被敛心所杀,身首异处,在死后被皇帝追封成正五品的武官?单是这位北郭先生,就让人疑窦丛生。
庸国的太师之位空悬多年,李安一直以为——当下风头最劲的令仪国师最有希望连升三级,成为当朝太师。谁知被姬良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不是令仪国师,而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北郭先生。
根据影卫传回来的细节消息,这位北郭先生的法宝是一片薄薄的无柄短刃。他是个怪物,刚露面的时候,看上去还是一位中年男子,和敛心打了一架之后,直接变成一个糟老头子,头发白了,背也驼了,连拐杖都用上了。
听完影卫的描述,李安的心头顿时掠过一个名字——北极光。据甲子先生回忆:北极光拜入天机宫之前,俗家复姓“北郭”。
江湖从此要多事了。
李安啜了一口清茶,取出一只瓷瓶子,将新出炉的丹药收起来。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尺素,把我去年埋在南园梅树下的花露取一坛出来,我要调安神香。”
屏风后,大丫鬟尺素低低地应了一声,披上一件白狐裘斗篷,向外走去。
李安负着手,走到照壁前站定,等身后关门的声音响起,才轻声说道:“师叔祖,不带这样玩的。”
屋里静了片刻,突然响起几声干笑,甲子先生蹑手蹑脚的、做贼似的从太乙天机镜中钻出来,朝门边溜去。
李安喝道:“站住!”不经意间,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竟隐隐带了几分威严。
甲子不由收起那副嬉笑的惫懒样子,解释道:“是太乙天机镜以前的主人想见见你,我是身不由已呀。”
李安面色不虞,说道:“变成晴思思的模样引我上钩,这也是身不由已?”
甲子先生搔了搔头,讪笑道:“这是萧容的意思,他说引你自己神魂出窍,不伤身。你猜萧容看见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李安淡淡地瞥了甲子一眼,他明知这老先生在故意卖关子,等他追问,他偏不去问。
曹无忌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个儿是一件摆放在多宝阁上的古董,听不到也看不见。
甲子先生等了一会儿,觉得很没意思,说道:“萧容心想:‘这孩子挺靠谱的,比青彦那个甩手掌柜强,可惜他对卜算之术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提前知道将来的事情很没意思。其实,人生下来就知道将来有一天会死,又有哪个人因此闷闷不乐,食不知味了?”
李安微微一怔,有些豁然开朗。没错,只要不去自寻烦恼,预知未来的确不是一件坏事。
恰在这时,汤圆猛然跳起来,偏着头,盯着窗外。片刻之后,小家伙很兴奋的呼扇着一对小翅膀,抓开门飞了出去。
伴随着汤圆清亮喜悦的啼叫声,一阵扑棱棱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道白影从高空中俯冲而下,直奔李安。
曹无忌骇了一大跳,他下意识地扬起长鞭,刷地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恍如平地炸响了一个惊雷。那白影被长鞭抽中,歪了一下,在半空中现出身形,竟是一只小小的白鹤。
不对,这是一只纸鹤。
纸鹤拖着一道淡淡的光晕,振翅飞高了几丈距离,在李安头顶盘旋不去。
李安见过这种纸鹤,虽说许多道门弟子都会折纸鹤传信,但敛心折出的纸鹤眼珠灵动,腿短、翅膀长,飞的高,速度也快,是非常特别的。
汤圆耳聪目明,又认得敛心身上的气息,所以它最先发现纸鹤。
“师兄?”
李安试探着唤了一声。
纸鹤打了一个旋儿,飞落在李安的肩膀上,一阵青光闪过,鸟喙一开一阖,缓缓说道:“药罐子,我此番只怕凶多吉少,我在你床底下藏了一样东西,你拿去交给师父,只要那东西不落在北极光的手里,他就不会杀我。”
是敛心的声音。
李安快步登上阁楼,二楼的暖阁才是他居住的地方。
他走得太快,一只汝窑的美人瓶被袖风带倒,骨碌碌地从紫檀螭龙书桌上滚下来,摔到地上裂成了几瓣,瓶中的鲜花散了一地。
李安径直走到床边,掀起锦褥,沿着床榻转了一圈,并没发现有什么暗格。曹无忌趴在地上,敲敲打打,折腾了半晌。床底既没有藏暗格,也没有藏东西。
曹无忌沾了一头的灰,一边从床底向外爬,一边哼哼道:“鬼卜不会在耍人吧?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北极光,那厮虽然是个高手,比起现在的鬼卜,还差一大截呢。”
李安摇头道:“敛心师兄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想了想,一把将纸鹤抓下来,徐徐拆开,展成一张方方正正的白纸。
只见白纸上墨迹淋漓,写着:“想要打开床底的暗格,请双手掐太极决,宁心静气,闭上眼睛,大声念:‘师父是大笨蛋!’‘
……
李安嘴角一抽,笑着依言照做,“笨蛋”二字余音未落,床板正下方符文一闪,啪的一声,弹出一只小抽屉。
抽屉里滴满了油蜡,琥珀色的半透明的蜡团中,包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只怕又和造化玉碟有关,李安微微蹙眉,用布包住油蜡团,整块收进鸿蒙界中。
他正要关上抽屉,忽然发现抽屉边上有两行小字——“清晨入王府,遥见竹逸枝,风送杨李花,声声唤平安。”
“遥见猪一只?”
敛心这家伙,没事就拿他寻开心。李安笑骂了一声,说道:“曹大哥,随我去见师父。”
屋内静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帷幔无声地动了,似乎有一阵凉风拂过李安的后颈,带着一股子湿湿的、冷冷的,黏黏.腻腻的古怪触觉。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瞥之间,只见微微扬起的纱幔上,映着一道黑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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