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郭嘉发问,陈恪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冷冰冰地道:“奉孝,你先告诉我你刚才去了何处。”
郭嘉心中一惊,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道:“我见今夜月色甚好,故外出赏月去了。”
陈恪闻言一片面前的案几,站立起身来指着郭嘉怒道:“胡说,你刚才明明是去了臧霸的营帐。郭嘉,你找臧霸是不是去劝他听命与我?”
郭嘉见陈恪知晓此事,平淡地回道:“是。我是去劝臧霸听命于你。我让他屯兵在外自成一股势力,等日后天下有变便前来助你。”
听到郭嘉承认,陈恪叹了口气道:“奉孝,我陈恪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陈恪没有自立之心。我陈恪愿以毕生之力扶持大汉,正如我在大殿上对陛下所说之言,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了陈恪的话,郭嘉急道:“孝先,如今汉室已名存实亡,现今大厦将倾,乱世将起,你又何苦去扶持这么一个即将灭亡的王朝呢?”
“我陈家世代忠良,我陈恪也深受陛下隆恩,我又岂能行此不忠之事。我若自立,世人又会如何看我?到时我陈恪岂不是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奸臣。”陈恪摇了摇头对郭嘉道。
“陈孝先。你莫不是在太学里读书读傻了?你这是愚忠。你既然有心改变,又何必理会世人的目光?所谓忠义,并不是去奉承一个腐化的王朝。这是迂腐而不是忠义。如果你想做一个忠臣,为何眼见天下即将大乱,却不思进取仍为那腐朽的王朝服务,逃避现实,背离大势?你这样做不但不会有任何作为,只会导致乱上加乱。还是说你这么做根本就是舍不得放弃你如今的荣华?”郭嘉语言犀利地质问陈恪道。
陈恪闻言大怒道:“我陈恪又岂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即使你说得有理,可我陈恪绝不行那不忠之事。”
见陈恪仍不知悔改,郭嘉继续道:“天下之乱将起之根本原因是由于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因为旧路被阻,从而导致了前路迷茫。复兴汉室只不过是一句漂亮的口号罢了。你我都知道汉室将亡这是大势所趋。更何况即使恢复了汉室,只要那些庸人仍在朝堂之上,汉室又岂会有明天?你既然有心改变,就必须彻底。彻底铲除一切阻碍之人。如今天下间最大的阻碍是什么?是如今日益强大的地方割据势力,是那些未来的诸侯。还有就是束缚着人们的道德枷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愚蠢,与天下大势向违背这是愚昧。先乱后治方为正道。”
陈恪摇了摇头反驳道:“孔子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如此纵使是以卵击石又何妨?”
“孝先,孔子也有云‘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为上者不立榜样,行事不在,纵使建立了皇朝也不会持久,战乱仍会重来。为上者不正,得天下也不会长久。只因上者是庸才。故而秦朝二世而亡。天有可为,也有不为。助纣为虐有违天道。”
“可高祖何尝不是坏事做尽,然汉却国祚长久。”
“可如今汉室气数已尽。先乱后治才能浴火重生。乱世过去即是治世。”
“可在这背后,掩藏的却是无尽的矛盾和血泪。”
“天地万物生死有律,难逆天意。日后战火席卷天下,只为顺天之意。人本就是天地万物中的一员,生死有命,天意难违。一个王朝若想发展就必先面对苦难,如此方能成长。这就是乱世的真谛。也是先乱后治的无奈。一个王朝若要前进,那么他的每一步都将布满鲜血。历史告诉了我们,一个王朝的兴衰荣辱都满布鲜血,都血流成河。而善与恶,乱与治,这都不过是后人的主观评价罢了。如今之势,我们只能先乱后治。孝先,这天要变了啊,这天要黑了啊。”
“是。这天确实要黑了,但我们还是要睁着眼睛的啊!大汉虽衰未亡,大汉仍是人心所向。这天下仍然还是刘家的天下啊!这个秦后的中原最伟大的时代。纵使他有起,也有落。天总会黑,但同样的天也总会亮。我陈恪愿全力扶持大汉,为天下亮起光明的天空。”
“孝先你忘记了。高祖本是亭长,他的天下,也是打回来的!高祖能得天下,只因以己之长造福百姓,此乃成帝业之天命。但其后人却理所当然地沉溺与天命之说,自认为自己天命所归而不遵从天意。那么亡国,也是必然之事。”
“如此我们更改辅佐陛下,助其改正啊。”
“孝先,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其地位高低,身份尊卑,只在于其决心。陛下若不下定决心改变,那么对于天下黎民来说,他,就是没有价值的无用之人。你出身于官宦之家,地位显赫,如不能把握时机,扩大势力,令大好良机丧失。此是为可耻。可耻之处在于力小,在于没有下定决心改变,而是终日苟且,得过且过。那么日后如见天下有变,你纵使地位再高又有何用?地位越高,你就只能越无能为力。”
“然我家世代忠良,我陈恪就读太学,饱学尊崇孔孟思想。岂可有自立之心?如此乃是奸臣之行为,我陈恪对此嗤之以鼻!”陈恪义正言辞地说道。
见此郭嘉思虑了一会后笑着对陈恪说道:“孝先,你曲解了我的意思。天下将乱乃是大势所趋,不可避免。此时只有把握时机,扩大势力,如此无论是忠是奸,都能干下一番事业。乱世将起,日后国家必将奸臣当道,而真忠臣在于把权,将权力死死地抓在手里,以压下奸臣。否则没有权力,你的忠言只能是光说不做之语。而光说不做之语即是谗言。”
“光说不做之语即是谗言。”陈恪微微一愣将郭嘉的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对。光说不做之语即是谗言,那么说出谗言的你即是馋臣。”郭嘉点头道。
“何故忠臣是馋臣?矛盾也。”陈恪有些迷茫了。
“正是如此。但矛盾也在于,只有昏君出忠臣。”郭嘉“循循善诱”道。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真矛盾也。”不知为何陈恪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居易的这首诗。
“是啊。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他们一个是忠臣,一个是奸臣。可若是当年身便死,忠奸又该如何论。但是无论是忠臣还是奸臣,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权臣。只有有了权力,你才能做到你想做的。”郭嘉点头表示赞同道。
“奉孝,你真是如此想的。你为我培养势力,只是为了让我掌权压下奸臣,更好地扶持大汉?”陈恪死死地盯着郭嘉,那双明亮的丹凤眼就像刀子般锋利在郭嘉脸上刮来刮去,想要从郭嘉的脸上发现一些端倪,了解郭嘉的真实想法。
而郭嘉也毫不畏惧陈恪锋利的目光,迎向陈恪的眼睛,与陈恪对视起来。
半响后陈恪见不能从郭嘉的脸上发现任何别的东西,陈恪方才收回目光,幽幽地对郭嘉说道:“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过,你以后无论要做什么,都应该和我知会一声。好了,很晚了,早点休息吧。”而后便走出了郭嘉的营帐,见陈恪走了史阿、史毕两兄弟连忙跟上。不过他们心中都十分震惊,因为刚刚郭嘉与陈恪的争论让他们迷惑了,忠臣与奸臣究竟该如何辨别。何辨忠奸?
心中震惊的又岂止他们两人,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戏忠在陈恪走后问郭嘉道:“奉孝,你刚刚所言……”
见陈恪已走,郭嘉长吁一口气道:“我刚刚所言只是为了劝说孝先掌权的借口罢了。”
“这……”
“这也是无可奈何啊。孝先了解我,所以在我说完那番话后才想从我的脸上寻找端倪。可我郭嘉又何尝不是对他了如指掌,为了劝他掌权,我先是编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哄骗孝先,而后与孝先对视,不让他看出任何端倪。现在我的后背早已被汗浸湿了。”郭嘉颇有几分无可奈何地对戏忠说道。
“为何你不自立,而要让孝先自立呢?”戏忠似有几分不解地问道。
郭嘉摇头答道:“我,能力不足。要论运筹帷幄,出谋划策孝先不如我;但要论笼络人心,团结众人我远不如孝先。”而后目光坚定地对戏忠说道:“所以,我要尽我毕生之能助他成事。”
“所以在淮河之上你才回特意跑回去找蒋钦吧。”戏忠若有所思道。
“为何你会知晓此事?我明明是等你们都走了之后才去的啊。”郭嘉惊讶地问道。
“那日我正好出船舱观淮河风景,却见你与蒋钦言语。果然是为了拉拢他,让他助孝先成事啊。放心吧,孝先还不知道此事。只是你这样又是何苦?”戏忠有些无奈地说道。
“拥刘兴汉,这只是孝先一厢情愿的想法。乱世将起,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数;汉室将亡此乃天意。人若要违抗天意,只会自取灭亡。孝先欲作汉室忠臣就必将走到天的对立面。既然他一意孤行扶刘保汉,那我郭嘉就尽一生之力为他平定天下。而后我要替孝先铲除他大业上的野草,助他篡位改政,建立陈家王朝。到时我也是他大业上的野草,那时他也有了不得不铲除我的理由。如此奸臣之名我来,忠臣之名他去。我郭嘉也无憾矣。”郭嘉望着帐外的眼神变得坚定非常。
但不知为何,戏忠在听完郭嘉的肺腑之言后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而郭嘉却笑得笑得是那么开心,那么无怨无悔。账内的两人一哭一笑,一悲一喜。
陈恪的野心在于扶刘兴汉,重回治世;郭嘉的野心在于辅佐一明主平定乱世,先乱后治。
这一天郭嘉帮助陈恪迈出了一大步,也为他自己走出了一大步。
本章主要写了东南对乱世的一些理解,对忠奸的一些看法,对陈恪和郭嘉心理的一些描述。
(https://www.biquya.cc/id48690/259812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