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风看向奇德眼神,逐渐由深邃的悲悯转化成了哀怜的冷酷,面部表情,俨然就是一种对生命的蔑视。在他眼里,此刻不论站在他面前的是不是他的老同学,又或是何方的神圣,其生命,一样会在他的手里画上句号。
讲述完了经历,奇德的气力也用的差不多了,无数刀枪剑戟插在了血淋淋的身躯上,本就瘦弱的躯体更显得像是无皮无肉了一般。他还活着,全凭着一口不甘之气和无法泯灭的执念。或者说,他此时的存亡,已经超越了肉体的死亡,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
夏言风清楚地听着眼前这位老同学“苟延残喘”的呼吸声,每一寸气息都倍显得沉重。对方跟僵尸一样,但在夏言风看来,他早已是只“死物”了。他明白是什么力量支撑他战斗到现在,但不管那股力量有多么神奇,他的生命也都到此为止了。一己之力,终将是无力回天!
“三强,你孤身羁旅,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夏言风相当佩服你,但是……”夏言风肃然,杀气压得低沉,心血如浪潮般汹涌澎湃,“你必须要死了,休要怪我无情。”
奇德正因为是夏言风的老同学,所以他知道得太多了,他的真面目,本就是不容曝光于公会军面前的,但凡看清他真面目的人,都必须是要死的,更何况奇德连他老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留下他的性命,“夏威廉、夏洛克”这样的化名,无论在仲国还是公会,都不可能再用下去了,到时候,难保各方面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让他活着,无疑是留下一颗极其危险的炸弹,夏言风也将功亏一篑。因此,别人都可以放走,奇德必须要死!
“言风……你杀了我吧……我不怪你……”奇德气息奄奄地颤抖着身子,此刻的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深知大限将至,能够死在自己老同学的手里,也许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三强,你还记得我们两个曾经唱过的那首歌吗?”夏言风突然深邃地凝视着他。
奇德点点头,下巴上还不断有鲜血滴落。
“我也没有忘记啊。”夏言风黯然了,他哀叹一声,杀戮之事,他不得不做,然而在那之前,他的口中竟“哼哼”地吟唱了起来,“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唱到一半,奇德竟也释放出他生命中最后一丝气息,不惜燃尽生命之火地也跟着唱了起来:“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就好像当年一样,那时候,他们还是同学,还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不会那些超自然的能力,没有天国大陆,没有宿命的安排,一切都是那么简单而美好。只是时光境迁,世界变了,人心也变了,往昔不能留驻,空留回忆而叹息,被夏言风埋葬在过去的东西许许多多,但归根到底,他都不能释怀,只能暂且搁浅它们。甄薇、水仙,属于她们的那些年,不论是那过往的幸福夏天,还是秋风萧瑟、寒霜冻心的凄冷时节,现在看来,想要重新体验一遍,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
是的,回不去的是曾经,相逢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战场中,夏言风的内心深处纵有一万个不舍,也只能空留悲叹。他不得不去杀死对方,因为这是他的原则,他最后能做的,就是用歌声将回忆永驻心间,好让一切不会消失得太快,回味如今,只希望更多的不是对自己残忍的羞愧,而是过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就算这仅仅是自欺欺人,也总比一刀之快来得更人性化一点。三强,看一眼少一眼的人,只求他最后离开这个世界前,能够走得快乐一些。
唱着唱着,夏言风的眼眶居然不知不觉盈满了液体,酸酸的,湿湿的。歌声悠长入心,夏言风难以相信自己竟会唱得这般投入,以至于会控制不住他内心柔软的一线感情之浪。
直到歌声戛然而止,夏言风沉沉地闭上了眼,就在奇德还在无穷地回味着歌声的美妙时,他已抬起了手臂,随着破空而降的紫色霹雳凝聚于掌心,雷元素疯狂地脉动起来。
“雷霆……脉冲……”夏言风冷冷地出声,声音却显得凄凉和无奈。那歌词里的一言一句,不正是他们今日的写照吗?只是活下来的人,永远都是夏言风自己。
伴随着雷电的喷涌,雷元素源源不绝地倾泻在奇德鲜血淋漓的残躯之上,瞬间就将其全身都电成了焦黑之状,然而他却浑然未倒,只是保持着原先挺立的动作。
如此高负荷的攻击,想必身负重伤的奇德不可能还活着了吧?于是,夏言风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才发现他生命的气息已然归零,呼吸和心跳全部都成了虚无,血淋淋的身体却在城门口形成了一道悲壮的风景线。
夏言风叹了口气,回转身去,奇德临终时的脸庞,隐隐夹带着一丝平静的微笑。他是笑着离开的,对于奇德来说,这也是夏言风对其莫大的恩赐了。
赢了,夏言风赢了,却赢得如此压抑,虽然他胜之不武,但还是杀掉了奇德,可是他的心里一时却感觉空荡荡的,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考兰之战,公会军惨遭步步算计,被仲国以少破多,损失的兵力将近两万,后营被劫掠,粮食几乎被洗劫一空,尽管格洛拉城运粮神速,但被这么劫一下,也是大伤元气。风行军全军覆没,主将奇德战死,多名战将负伤,许奥的膀子上也中了一箭,公会军整体上伤筋动骨,回营之后,全营的情绪都是无比的低落,他们不是哀声叹气,就是怨声载道地哭号,士气几乎就要接近崩溃的边缘了,众将士的“退兵之声”也愈来愈喊得频繁起来。
前一日他们还踌躇满志,公会军以少胜多,全歼皮埃尔、盖格之军,战果辉煌,然而中间只隔了短短一天,他们就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从雄心满满到心灰意冷,这等心理落差,连苏特伦本人都无法接受,触目惊心的伤亡报告令他沉默了良久,直到夜里,残兵陆续归营时,他还在鼻孔里出气。
当然,郭星更没脸说话了,这场战斗之所以打得这般惨烈,既难看又悲哀,全都是他的责任。他的计谋,从头到尾都被人看破了,而对方必定是熟知他谋略的精明奇才,加之苏特伦本人轻敌大意,目空一切,最终导致了这一连串的悲剧,而这些悲剧,终将成为每一个公会战士心中永生也抹不去的阴影。
郭星不再去管外面的哀怨之声,吕子奇、马里昂和于乘峰三人一起去鼓舞士气,劝说众人,也无济于事,只有苏特伦下令“再敢言退者斩”,抱怨声才勉强收敛了一些。
大帐之中,只留下郭星和苏特伦两人,而苏特伦闷声不响,一脸愤恨地坐着,拳头捏得死死的,一声又一声地锤击着桌面。
“郭军师……可恨!可恨!”见郭星入帐,苏特伦终于闷着气,忍不住捶胸顿足地嘶吼起来。
“今天的大败,都是郭某一人的责任。”郭星倒是坦然,“请会长治郭某的罪……”
“治什么罪呀!”苏特伦此刻早已心乱如麻,他本是极端的自负,自以为能傲视群雄,取仲国全境之日不远,然而拿下了一块区域就沾沾自喜,悲剧自然会接踵而至,这便是乐极生悲,福兮,祸之所依,他一时间真的很难接受。
平静下来,回想着过去几天自己的心态变化,苏特伦感觉自身的贪欲也正伴随着胜利而逐步加大,最终是覆水难收。他叹了一口气,苦涩一笑:“本会长也有责任啊,是我们太轻敌了,只是,自从我苏特伦成为人类公会的会长以来,还从来没打过像今天这般的耻辱仗啊!即使是被魔族屠城,我的情绪,也没像今天这么低落过!”
“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一次惨败而放弃了心中追求胜利的渴望啊。”郭星劝慰道,“会长不必太往心里去,为将者,就像当医生,医死的人越多,医术就越高明。这一次,便是我们积累下来的教训,是我们成长道路上的一次收获。”
“嗯,本会长也是这么认为的。”苏特伦舒着气,“在这之前,将士们太过心高气傲,是该到了吃个败仗的时候了。败都已经败了,都是过去时了,再去挂怀也毫无意义,关键是我们怎么才能避免连败的厄运,重新振作起来,然后反败为胜呢?”
“这倒是个问题啊……”郭星揉着眉心思忖着,显然,他也不是万能的,即使的往日的“大神人”郭星也有犯难伤脑筋的时候。
苏特伦皱眉道:“此次失败的原因,归根到底,就是我们轻视了对方的那个神秘的新主帅‘夏洛克’,想不到他的谋略,居然比郭军师还深。”
“更可怕的是……”郭星立马接过了话,“那个‘夏洛克’对于我们的心态,每每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好像完全熟悉我们的战法和心理,甚至都能预知我们的一举一动,公会全军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的计谋,完全被他看破,饺子皮外还有饺子皮,本以为他们被我们包了饺子馅,可到最后才发现,我们才是馅,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尽快搞清楚那个‘夏洛克’究竟是何方神圣,必须揭开他的真面目!”苏特伦正色,“要不然,这仗根本没法打!以军师之见,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会长,你难道认为一个无名小卒能轻轻松松便将郭某算计得团团转吗?”郭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推理成功后的自信笑容,“郭某觉得,那个‘夏洛克’必定是个化名,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所熟知的人,或许是我们的老对手,又或许是……”
“猜来猜去,有什么意义?”苏特伦再次哼闷了一声,他的底气早就消磨干净了,“军师,如果我们现在撤兵,是不是就……”
“会长!你在开什么玩笑?”郭星立忙严正地劝诫起来,“撤兵这种事,最好想都别想!半途而废,根本不是会长的风格啊!”
“我知道……我知道……”苏特伦还保持着唏嘘状。
公会战士们是否还能战斗呢?这次的打击,对于整个公会军来讲,是不是太沉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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