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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楚湘辰依旧白衫加身,只是,衣襟处绣了缠枝金线梨花。墨发只在后脑处用金丝带束了个简单的髻,剩余的自然垂于腰间,几分洒脱,几分飘逸。晨光浅绯,柔和的洒了他一身,使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温润。
“一腔柔情伊犹怜,满枝盛雪为谁斑。独垂白首情已逝,目尽身残影叠双。”随着他修长的指尖划过琴弦,悠扬哀鸣的琴曲便随之漂浮在空气中,让听者不自觉的感受到他的忧伤。
又是一首梨花吟,他究竟有多爱梨花,还是梨花树下曾有他美好却触手不及的爱情?
要不,不会有‘独垂白首情已逝,目尽身残影叠双。’的哀叹。
一阵轻风拂过,扬起他几根细发,吹散香炉上的一缕青烟,顿时让他身边仿佛有雾气缭绕,顿觉得他是天界下凡的仙人。
琴音断了许久,在场的众人都还没从伤感的琴音中走出神来。
许是只有一会,又许是过了许久。他修长的手指又搭在琴弦上,目光深邃的看向前方,琴音又渐渐漂浮在空气中,只是这次的曲调,变成了更为悲切。
这曲音是这么的让夏思雪熟悉,又是这么的让她心痛,跟着他的曲音,她不自觉的轻吟着,以往孤独雍独自出征时,她坐在相府听雨轩的梨花树下,抚琴轻唱的诗句,“谁道儿郎有情义,远赴边疆无踪影。妾在闺阁等君归,却是空等一世孤。不如妾随郎君去,一番战时一番情。君在斩将杀敌时,妾在帐内指山河。夫妻相随永不分,情似海深永不涸……”
她的诗还没吟完,琴身突然止住,随即,她感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向她投来,她条件反射的将门紧紧合上。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是谁在那?”
门外传来了楚湘辰微颤的温润嗓音。
“公子您忘了吗?是您前些日子收留的秦羽姑娘和她的母亲啊!”徐嬷嬷恭敬却略带诧异的声音回答道。
“晴雨?”楚湘辰激动的反问声过后,便听到一声脆响,好像是茶杯落地摔碎的声音。
“公子小心……”
“郡……公子……”这一声脆响过后,是五福和徐嬷嬷担忧的声音。
随后,只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这让夏思雪搭在门边的手收紧捏拳,难道,楚湘辰真的是他?那个在梨花树下敢唐突的摘下她的面纱,并对她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娶你为妻’的男子吗?
要不他怎么会知道她自谱的曲子?这首曲子她根本没在孤独雍面前弹奏过,更没有在别人面前弹奏过。除了一个喜欢站在她围墙上偷听的蒙面男子……
是他吗?如果是,她才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子吗?
这怎么可能?若是他,为什么她嫁给孤独雍的时候,他没有露出一点破绽,还亲自敬酒祝他们百年好合!
“晴雨?你是晴雨?晴雨你真的在里面吗?”楚湘辰的声音已经激动到发颤了,他的影子投在门上的绢布上,这让夏思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晴雨?”
再一次呼喊时,楚湘辰开始敲门了。夏思雪见状,知道再不开口该惹他怀疑了,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真的他就是那人,她还不是以前的夏晴雨呢!
如是想着,她猛地打开门,便见楚湘辰僵住敲门的手,惊愕的看着她,半晌眸内便有水光闪烁,“你不是晴雨……”
“我不是晴雨,是秦羽!南秦国的秦,羽毛的羽。”夏思雪假装不解的看向他,朝他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时,忙朝他行了半蹲礼又道,“多谢公子收留我们母女。方才听公子在弹琴,我便没有敢打扰您,所以请勿怪罪我没及时给你见礼。”
她说完,楚湘辰还没从失落中回过神,眼前身穿百合花印染布裙的女子,虽然不是晴雨,却有三四成的相似。若不是她眼下没有那颗泪痣,他恍惚间都险些认错……
“你叫秦羽啊,可真是巧得很,我从前有位故友,叫做晴雨,你的相貌也和她有几分相似。”楚湘辰回想起那日收留眼前女子时,她的发丝因为浸湿都贴在脸上,当时只能看清她有一双极像晴雨的眼睛,也因为如此,他心生恻隐,收留了她们母女。却没想到,她不仅仅是眼睛像,就连其它五官都有些像。
此时看着她这张脸,他都舍不得移目。
“我和公子的故友很像?那你的故友是女子吧?”夏思雪想套一套楚湘辰的话,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十年前那晚敢掀她面纱的登徒子。如果是,她可要好好定位一下楚湘辰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了。
“你会弹琴吗?”楚湘辰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她。
“会一点。”夏思雪回答的很是小心。
“刚才我弹曲时,仿佛听到你在吟诗,最后一句,我听到了。好像是夫妻相随永不分,情似海深永不涸。前面的是什么没听清,不知姑娘你可否复述一遍?”楚湘辰刚才弹奏的正入神时,突然听到有人低吟诗句的声音,忙止住琴声,只听到最后这一句。他只觉得这句诗韵很像晴雨的那一首琴曲诗句。他总觉得晴雨那首诗句缺了收尾的两句,若是加上这两句的话,倒是正合拍。所以,他有些疑惑眼前秦羽的身份。她究竟是谁?为何长得像晴雨,连名字都这番像?
夏思雪闻言,真是被他超敏锐的听觉给折服了。忙在焦急的想法搪塞他时,耳边传来了母亲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好吵啊……香草,香草去看看谁这番没规矩!”
“娘,是我。”夏思雪忙松了口气的走到母亲身边,见她正揉了揉眼,呆滞的看向她,半晌不语,恐担心她刚才的话惹楚湘辰不快,又看向楚湘辰歉意的道,“公子莫怪,我娘她自从湖中溺水后,就失了神智,现下已经……”后面的话,夏思雪真的说不出口,心酸的泪水已经涌出眼眶。
这看的楚湘辰好一个心痛,他见不得和晴雨相像的脸露出悲伤的表情。如不是顾忌到男女有别,他不好进入女子闺阁内,只怕此时已经走进去了。这会他只能站在门口处,朝她温文安慰道,“秦羽姑娘莫要太过悲伤,我听五福说过,是有溺水之后短暂神智不清的,不过很快便会好的。”
夏思雪闻言顿时一喜,忙擦了脸上的泪水,朝他半信半疑的看过来,“真的吗?”
见她这懵懂的模样,楚湘辰不禁心中一颤,这目光,他似乎在哪见到过……
“是的。”楚湘辰没开口,他身后一步之遥跟过来的五福朝夏思雪点点头道,“所以,秦羽姑娘你不必太过担忧。只要你不刺激她,她会逐渐恢复过来的。”
夏思雪闻言,这才真的舒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向还在傻傻盯着她仔细分辨的母亲。
伸手轻轻捉住母亲的手,朝她绽出一抹极其亲切的笑容,“娘,我是晴雨啊,记得那年你给我折的河灯吗?你还在上面画了荷花的。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放孔明灯,你在上面写着保佑雨儿长命百岁,我却笑你天真,哪有人真的长命百岁的……”
“哦,对对,你是雨儿。”夜氏一下恍然大悟的坐起来,一把回捏着夏思雪的手,笑着又道,“瞧我老糊涂了,竟差点忘了雨儿了。呵呵。雨儿,你可曾用过膳了?”
“用过了。”夏思雪忙点头。
夜氏见她点头,这才转过头看向门外站着的楚湘辰,突然一脸惊喜的道,“雍……”
她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夏思雪捂住了嘴,“娘,你还没洗漱,不能‘用膳!’”
夜氏被她捂住嘴,刚想开口反驳她只是想问问雍王殿下怎么这么早来了,却见女儿朝她直眨眼。她才不再开口。
见母亲情绪稳定下来,夏思雪才脸色回常,朝一脸疑惑的楚湘辰道,“公子,我娘恐怕是饿了,所以想要用膳。你看……”
楚湘辰回过神,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忙帮她将门关上,从外面道,“秦羽姑娘你帮令母起床吧,我和五福先去湖边走走。”
话末,便听到了他离去的脚步声。一听他走了,夏思雪才舒了口气对母亲说,“娘,他不是孤独雍!不要乱叫人。”
好险,刚才差点就在楚湘辰的面前露出破绽。
“那他是谁?为何看你的眼神和雍王一样?”夜氏面露疑惑的道。
夏思雪真不好回答母亲这句话,她哪知道楚湘辰为什么和孤独雍一个眼神看她?
“好了,娘,我们起床用膳吧!”随后,夏思雪不多说,便帮夜氏穿好衣服,替她洗了脸漱了口,这才领着她去了饭厅。
这时徐嬷嬷正在打扫庭院落叶,夏思雪替母亲盛好粥,便走到外面对徐嬷嬷道,“徐嬷嬷,我今日还要去城中当值,便不能多做耽搁了。回头,你帮我和楚公子解释一声,我便不和他道别了。”
“这……”徐嬷嬷对楚湘辰还是了解的,她感觉郡王看秦羽姑娘的眼神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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