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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像屋檐上的尘埃,总是在人不经意间就抚平了历史。
轩辕历2763年,无尽森林的西部盘龙山脉的余脉古楼山中。
一如往常的,这一日的朝阳从层峦叠嶂的山涧升起,金华璀璨,灰暗的天空如同被水洇开了一般,由暗转明。赤红的云朵在遥远的天边晕开,恰似未出阁的少女羞红了脸。一轮红日好似乘着金鬃马的一口大钟,缓缓的爬升起来,并敲击着穹宇呈现纯净的蓝色。金光由远及近铺满了整片森林,树叶好像最先感受这天神的滋润,得意的随风摇摆。而森林里的其它生灵则像是都患了起床气,还懒洋洋的没有动静??????
这就是无尽山脉的黎明。
这就是正在山崖等待看日出的吴珏,近些日子以来看到的第二场黎明。
这说明为了这趟打猎,吴珏已经在这凶险莫测的大森林里待了整整两天了。不过看到他身旁那头像座小山似的碧睛独角犀,沉沉的倒在一边,半块脑袋凹了进去,就知道这个神力怪此次又是收获不小。
看着太阳出来了,吴珏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了一下他已经颇具挺拔的身躯,在朝阳的投影下,能清晰的分辨他肌肉的轮廓,一双湛蓝明眸深沉地注视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阳光变得柔和,便能瞧见那张黝黑但却洒脱自然的脸,立于山崖之上,像是把整片森林踩在脚下,傲然独立,不拘一格!这副样子实在让人很难联想,这竟然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叫吴珏,那个字很显然不念玉,但是很多人都不怎么认识,其中就包括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吴珏自己。
他并不是和自己的亲生父母长大,这个秘密在吴珏八岁,也就是早就懂事的年纪,他才终于靠自己的推理查明了真相,其中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叫吴珏,可养他长大的那个胖子,大家却都叫他白老爹。老爹姓白,他怎么可能姓吴呢?
嗯、从这个极小破绽就可以看出吴珏绝非那胖子亲生,果然,吴珏八岁那么小的年纪就发现了这个埋藏至深的秘密。
虽然知道了白老爹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他毕竟对自己也有养育之恩,所以吴珏平日里还是叫他一声老爹,并对这个老爹的吩咐给予足够的尊重,具体就是老爹说东他绝不说西,老爹让他打狗他绝不骂鸡??????等等,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不是怕,是尊重!
当然就算吴珏再怎么缺心眼,也能想明白白老爹那个整天只知道喝酒,嘴里还总是骂骂咧咧的大老粗,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给吴珏取这么一个拗口的名字。而且整个村子似乎都找不出几个能念出这个字的人。
吴珏曾一度怀疑这不会是白老爹胡编乱造出来的一个字,根本就不是大陆通行的文字。
所以吴珏也曾趁老爹酒喝美了,心里高兴的时候问过自己名字的来历。老爹只是在迷糊中回答:“吴是你那个死鬼老爹的姓,珏是两块美玉相互碰撞的意思??????”
“那这名字是不是我亲生父母取得?我亲生父母干什么的?都什么样???????”吴珏接着一股脑的把心中疑问都倒了出来。
但没想到,一提到吴珏父母,白老爹立刻怒目圆睁,面泛紫气,一用劲竟把手中的酒壶捏的粉碎,吓得小吴珏当即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才从白老爹恶狠狠的齿缝间听到冰冷的警告:
“再敢问你的亲生父母,打断你的腿!“
吓得当时只有八岁的吴珏像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忌,手脚局促,拖着屁股就往远处逃,慌忙遮口:“不问了,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至此后,吴珏的确是再也没有向老爹直接问过关于自己父母的事,倒是老爹有时候喝醉了酒,嘴里经常嘀咕什么:“吴哥我对不起你??????吴哥你放心??????珏儿现在一切都好??????”
看得出来,老爹是受故人之托帮着带吴珏,而且吴珏的父母似乎都已经死了,既然人都死了,再去想也对现实生活无用,老爹不说,想来也是有苦衷的吧!
而且吴珏跟他的亲生父母实在不亲,他们连一张尿片都没给吴珏留下,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念想。所以吴珏倒是想得开,上一辈人的恩怨就交给上一辈人,他作为后辈何必插进去添乱呢?
可这倒霉名字带给吴珏的麻烦这才刚刚开始!
吴珏所在的村子名叫张家村,村里的原住民本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古楼山下,几乎家家户户以打猎为生。据说是十三年前,老爹为了躲避西边的一场战事,跟着一帮流民躲灾躲到了这个无尽森林的张家村里当猎户。
那么既然是山野村夫,那自然也没多少人能清楚地念对吴珏这个奇怪的名字,也很少有人拗口地叫什么“阿掘”,顺了乡野村夫的性子,干脆歪念做“阿玉”。
可“阿玉”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温柔了!
和这个八岁就能在决斗中轻易掀翻是他两倍高的大黄牛,九岁就能举起村头那方足有数百斤重的巨石磨,十岁就能独自进山打猎,而且打回的猎物总是比一整个猎户小队还要多,而且体格日渐坚实,肌肉愈加精健的神力怪实在不相符!
所以后来村里人觉得吴珏打小就力大如牛,如今更是壮得像一头蛮牛,所以干脆大家就戏称吴珏叫他“阿蛮”,而村里的孩子们更是一直一来尊吴珏为老大,都叫他“蛮哥”。
虽说叫哥,但毕竟只有十三岁,村里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也就是帮着家里劈劈材,洗洗碗就不错了。可白老爹好像根本不管那些,自蛮哥十岁开始,他便不再亲自进山打猎。拖家带口,猎物寻食的工作好像天经地义一般,一股脑全丢给了当时只有石磨高的小吴珏。
不过很快大家就明白过来,“蛮哥”这的称谓给吴珏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村里人后来都说蛮哥五脏六腑只长了胆,是说蛮哥不仅没心没肺的乐天,而且天不怕地不怕。
张家村附近大大小小有数十个村落,其中多为猎户,当然也有靠着上山采集药材再到不远的集镇上兜售,赚些糊口钱的药农。
白老爹自从进村子,村民就一直觉得他性情古怪孤僻,平日里有事就一个人打猎,根本不和人搭伙,闲下来就躲在家里没完没了的喝酒,重来不主动和村里人来往。有时候喝醉了根本就记不得给小吴珏做饭,而蛮哥能安全长大完全是因为小吴珏从小长得还很可爱,而且嘴甜,总能讨得村里人的欢心,因此经常在村里各家串串,村民有能力也帮一把,所以如今的蛮哥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和村里各户人家都关系要好。
小吴珏十岁那年,白老爹突然间就只给了他一把火叉就叫他进山打猎。
当时村里好些猎户瞧着差不多就跟火叉一边齐的小吴珏,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好心上前劝阻,但白老爹脾气倔的跟粪坑石头似得,谁的话也不听执意要让小吴珏进山。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再有心也总不好再多说什么。
更关键的是这小吴珏当时一身虎劲儿,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危险,望着村民担心的目光他总是憨憨地笑,叫嚷着:“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呀?送到你蛮哥的肚皮里呀??????”
就这样在村民一脸惊愕的目光中,一路高歌猛进得就往那野兽密布,荆棘丛生,甚至还有灵兽出没的无尽森林一头扎去。
这一去就是整整七天七夜没有音信,村里人都觉得小吴珏出事了,正打算安排人进山找找呢,白老爹则冷冰冰的抛下一句:“要找你们找去,我那儿还有半瓶酒没喝呢,这一去,回来不见了怎么办?”
“是你儿子的命都快没了!你还想着喝酒?”
“无尽森林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吧?你个烂酒鬼!”
“唉!阿蛮可还只是个孩子呀!,你就??????”
村里人看见白老爹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就可气,纷纷质问,同时心里更是可怜小吴珏,怎么摊上了这么个爹?果然不是亲生的呀!
可就在村里人一边着急要寻山,一边对着一个臭冷的茅坑石干着急的时候,蛮哥竟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野兽撕裂,胳膊和脑袋上明显挂着显眼的伤,整个人也好像是刚从泥淖中捞出来一样,都快看不清人形。若不是村里的小孩眼尖,说不定小吴珏这一具病体倒在那样的寒夜里,估计到第二天就成了尸体。
众人急忙扶起此时正倒在村口衰弱的小吴珏,看得人那叫一个心疼。
可刚一抱起就发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牵绊,仔细搜寻才发现吴珏的右手上绑着一根树藤,而树藤摸过去,另一边竟是一头快要成年的疾风屠。
虽然和一般打到的十人壮的疾风屠没法比,但那可是一个七八人的猎户小队才能办到的,而这头疾风屠足有十个小吴珏七人壮,这样的猎物即使是一个技艺成熟的猎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小吴珏不仅做到了,而且还把这东西给拖了回来。
白老爹把着酒壶喝了一口酒,轻瞥了一眼那头疾风屠,没有夸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哼、这么小的东西够我喝几顿酒的?”丝毫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又远远地看了一眼小吴珏身上的伤,很快就又收回了目光,转身,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又继续回屋喝酒,临进门时嘀咕了一句:“这么小的东西都拖不回来,还赔了把火叉,居然还好意思睡觉,没用的东西!”
后来事实证明,那夜蛮哥的确是太累了,拖着疾风屠走到村口就睡着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又是生龙活虎。连隔壁的张大娘一早上起来,看见正忙着给疾风屠剔骨去皮的小吴珏也是下了一跳,可还没来得及上前询问吴珏的身体状况,就诧异地发现院子里居然多了一头十人壮的疾风屠,耳边就听见小吴珏中气十足的抱怨道:“唉、早知道就不嫌麻烦,把那头大的也拖回来,今儿一早也不用挨老爹骂了!也不用大半夜又起来去搬一次。哟!张大娘起得早啊!”最后一句是吴珏瞧见了目瞪口呆的张大娘,正跟她热情的打招呼。
蛮哥果然就是蛮哥!
自那以后,蛮哥很快就成了方圆百里最好的猎人,每次进山总能打回丰厚的猎物,有时他一个人打回的东西居然比一整支猎户小队打的还要多,而且蛮哥力气越来越大,一头成年的疾风屠单肩就扛起来了,换了别人可是要三四个壮汉一起才能挪得动呀!时间长了大家都不由得感叹:他就是个怪物!
但令人感慨的是,如此勤劳肯干,但这并没有因此就让蛮哥与老爹过上富足的日子。
原因是,家里的老酒鬼实在是太能喝了,而这两位又都是没有长着胃的主,根本不知道饱。所以每次蛮哥打回的猎物,一半要给老爹换酒,而另一半被这两只饕餮一消化,不出三天,蛮哥又要借着张大娘烙的馍馍进山寻食了。
所以直至今日,他们家花在吃饭喝酒上的花费占据了所有花费的绝大多数,以至于墙破了也没钱修,只得拿烂泥和碎石随便敷一敷;屋顶的瓦掉了,也没钱买,只得扎了茅草挡一挡。
这个家之所以还能维持,主要是白老爹一开始就做出的一项伟大的决定:禁止吴珏喝酒!
理由则是奇葩的,小孩子喝酒会长不高。
这真是赤裸裸的不尊重吴珏的智商,十岁时骗吴珏进山打猎时,用的理由不就是:“你现在是大人了,该为家里分担些义务了。”
蛮哥自然是不会信这么无稽的理由,也曾不顾这个残破的家是否还能承受第二个凶残的酒鬼,想过偷老爹的酒来尝尝。可老爹是个嗜酒如命的货,怎么会让吴珏就那么轻易的偷到?
每每他都是将酒藏在十分隐蔽的所在,让吴珏难以找到;
就算吴珏找到藏酒的所在,老爹也会在所在处秘密的设下很多精巧的机关,不识破解之法的吴珏贸然行动也只会被机关反击得鼻青脸肿,不堪入目(这也就是吴珏这样变态的体质,换了别人多触几次这样的机关,不死那也是重伤不治!);
就算挨过几次打后,找到藏酒所在,摸清了机关的套路,离那充满诱惑的酒瓶只有一指之遥,可每每这个时候,老爹总会亲自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吴珏身后,激得吴珏后脊一阵冷汗,再发动各种怪异多变的偷袭,逼得吴珏使尽浑身解数也是难以招架,从那凶残的捶打就可以清楚地看出老爹的态度:酒真的是比儿子亲呀!
这么说吧,这个藏酒找酒的过程,就这样慢慢得就演变成了这两父子特定的娱乐活动。到后来蛮哥就是抱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撞倒南墙撞破头的死心眼精神不甘心的继续着游戏。
而白老爹则是一副“兔崽子,敢偷我酒?你既然舍得死,我就舍得埋!”的高风亮节态度,玩命的折腾着吴珏。
所以,直到现在,这个游戏白老爹十分不耐烦的保持着对蛮哥的完胜!
其实老爹之所以能保持完胜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老爹实在是喝得太快了!有时候蛮哥倒是也偶尔抢到过酒壶,可接到手里一看才知道是空的,而每当这个时候,老爹才似乎恍然大悟的指示到:“哦!原来家里都没酒了,小珏你怎么还在家里?还不出去打猎给我换酒去?”
所以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也为了有机会继续和老爹玩那个“抢酒壶”的游戏,所以蛮哥总是这样辛勤且愉快的忙碌着。
这不,休息的差不多了,蛮哥两手一举,将两天打下来的那一头成年的碧睛独角犀硬生生抗在了肩上,这要是被外人看见,那人一定会为这少年的神力而惊得瞠目结舌。要知道,这头碧睛独角犀少说也有七百斤重,而这少年单肩扛起,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依然是大步流星,似乎并不十分费力!
这也就是外人才会惊叹,这里附近几个村的猎户村民早已经对这怪物,见怪不怪了!
只见蛮哥扛着这巨兽,一路下山,嘴里似乎还哼着乡村小调,只是他天生五音缺五音,唧唧歪歪,也不知道他哼的是什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这样一路悠闲地往山下走。
但蛮哥却又不是严格按照猎户平日里寻摸出来的“山路”行走。
其实说是山路,这么大的山哪来的路?不过是一些猎户的经验,这样的路少有野兽出没,所以会安全许多。前面说过,蛮哥是五脏六腑只长了胆,对他而言脚下踏着的就是路,哪管别人说它什么安全不安全,能到目的地就行。
蛮哥这样走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因为这两年他在这山林间四处寻走,无意间竟教他发现了一处温泉,这对于“终年寒风,六月冬”的无尽森林来说,那真是个极妙的去处。
关于这个洗澡要插一句,蛮哥最喜欢的就是泡温泉,但最讨厌的就是洗澡。这一切都要怪白老爹近乎变态的品味,具体什么品味不久后你们便知。
这山蛮哥经常走,知道近道,所以很快便来到了温泉。
那是个依着岩壁的不过三井的小池子,水很澄澈,一眼便能看清三尺深的水底五颜六色的鹅卵石,以及三处往外冒着泉水的泉眼,晕荡起层层水雾好似到了仙境。两旁有两处自然形成的溪流,用于引流溢出的温泉。不知是不是受到这泉水的滋润,这周围的绿草长得格外茂盛,树木的枝叶也分外浓密,好像天然形成的隔绝的屏风,真真是个洗浴自在的场所。
“咿呀??????啊哈??????哎呀??????“
不用惊讶什么,这只不过是蛮哥他对音乐的独特理解,再加上脱光衣服后进入温泉后的本能反应所形成的节奏,当然同样的节奏也时常原封不动的出现在蛮哥和老爹抢酒壶失败,挨揍的情景中。
泡温泉就是美呀!
看着吴珏仰靠在温泉沿上,脚丫子欢快地拨起水花;有时一猛子扎到水里,迅速的窜到崖壁有急速的荡回来,静距离的感受一次泉眼的热浪滚动周身的刺激;有时则干脆一拳重击向水池,似乎都能看见拳芒,立马激起三丈高的水柱,瞬间池中少了一半的水,此时凉风吹屁屁,即使是蛮哥也一阵颤栗,急待泉眼加速喷薄再次充满水池。
这个时候会发现,其实虽然叫蛮哥,但终究不过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
而就在吴珏玩得正高兴的时候,隐隐的耳边听见一阵躁动。转头一看,惊诧非常,原本就放在温泉池边的碧睛独角犀的尸体如今却已经缓缓得爬出一丈之远。
怪哉!难道这死物还有复生的道理?
呵呵,也是可笑,畜生你活着耀武扬威的时候都不曾逃离蛮哥的魔掌,如今死都死了,还能逃出升天不成?
吴珏飞速地裹起衣衫,不待整理便一个箭步跃了出去,一个翻身落下,一脚坚实的踏在那独角犀的头顶,势大力沉,顷刻间便阻止了移动的步伐。
吴珏左右环视了这具尸体,终究是头凹了半块脑袋的死东西,又上前摸了摸,皮甲虽厚,但冰冷粗糙,丝毫感觉不到这独角犀有任何活过来的迹象。四周环顾也不见有绳索勾动的痕迹,看来也不是有人愚蠢的想盗窃这东西。那这死物为何平白无故诈尸式的爬到了此处?
正在吴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见那独角犀的腹下暗暗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动。
吴珏惊奇之余,正打算上前瞧个真着,突然一团翠绿的东西自那独角犀体下飞跃而出,直奔蛮哥面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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