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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是米铺林家祖孙三人,另一边则是胡驿丞的侄子和四个家丁。据说这姓温的矮冬瓜跟着各处为官的胡驿丞到处惹事生非,虽说驿丞是个不入流的芝麻小官,但暗里头却是如今得势阉党的爪牙,说是收集情报,实则排除异己,为祸一方。所以当地官员一般都不敢得罪他们,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任其为所欲为,有的甚至还投其所好,变本加厉地一同祸害百姓。
也许这个温冬瓜猖狂惯了,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叉着腰,昂着扁圆的脑袋扫视了四周一圈,最后小眼睛还是落在了楚楚可怜的少女身上,很是嚣张地发出公鸭般的声响来:“识趣点,被本大爷瞧上是你们的福气,服侍的好就此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比守着个烂铺子强吗?”说着又藐了两旁一下,“你们这些贱民看什么看,赶快滚一边去”说着,右手朝林家三人方向轻轻一挥,“动手!”
话音刚落,四个喽罗一拥而上,去夺少年手中的木棍,虽然少年拼命反抗还是架不住人多,一下子挨了好几拳,被压在了一喽罗身下而失去了抵抗能力,除了发出撕心裂肺般声声干嚎就再也动不了了。
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三个初生之犊,从小接受正统教育,“榆木头”更是在家传侠义为本的环境中长大,早就想冲上前去,无奈韩铁柱那铁钳般的大手将三人死死抱住,只能发出“打坏人啊,打啊”稚嫩的幼儿叫声。这时裁缝家媳妇才急急忙忙赶到,矮小女人挤不进人群,在后面叫喊着四个人的名字,铁柱听到喊声终于松了口气,赶忙拨开后面的围观人群,将三人头上都轻轻敲了一下,交给裁缝家媳妇看管。
大铁柱神情肃然,将身上的大袄一脱,露出里面粗布马褂和黝黑健硕的臂膀,拨开众人再次来到圈内,只见此时林家老头儿已晕倒在地,一旁血污着半边脸的少年努力挣扎着想撑起来却仍然被压得死死的,而少女则紧紧抱住米铺的门柱子,一副死都不让人拉动的架势,倒也与强拉她的喽罗僵持着……
另外两个喽罗则抄起了米铺里的木棍,一左一右站在矮冬瓜两旁,将木棍在手心里“啪啪”地拍打恐吓着围观的人群,而一个年轻小伙已经倒在了地上,两手抱头血流满面,身旁一位像是母亲的女人一边将其掩在身下,一边心疼地数落:“叫你老实点别出头,那些人不好惹,伤着哪儿了?……”
抄着木棍中的一人仿佛是喽罗的头目,一侧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象蚯蚓状歪歪扭扭从眼角下方爬到嘴角边,而卷起袖子的手臂上,则露出狰狞的虎头刺青,一眼见到就触目惊心。那刀疤脸微微仰着头咂巴着嘴,蚯蚓状的疤痕也随着扭曲起来,露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般的神情,轻藐地敌视着四周的人群,“都听到这个女人说的了么?都老实点,少管闲事,否则哼——”说着手一指倒在地上的年轻小伙,“否则,就是这个下场!”
围观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原先纷纷指责的声音都消失了,似乎一时间都被这凶神恶煞般的刀疤脸给震慑住一般,出奇地安静——除了少年的阵阵哀号声,还有“啪啪”的木棍拍打声……而正中那个的衣着华丽的矮冬瓜则面露满意之色,颠着腿仿佛正在看一出好戏似的。
突然,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呼喊声,连“打死阉党狗贼”的叫骂声也夹杂着喊了出来,正是大黑塔一般的铁柱踏出人群,迈进了场中。
“竟然还有来找死的!”刀疤脸见状,狠话出口的同时,夹着“呼呼”劲风的木棍便抡向了铁柱。铁柱也不答话,又径直迈上一步,无视抡过来的木棍,只将粗壮的胳膊一抬似乎想要硬抗这奋力一击。就在围观众人都为他担心,心里直骂他莽汉的时候,却见抡棍的刀疤脸一下子弹了回去,登登登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没站稳跌倒在地,握棍的虎口已经被震裂而汩汩地出血,木棍则高高飞上了天,而铁柱却安然无恙,顺势将一旁看得呆住的另一个喽罗一掌拍倒。
“啊,好啊,好汉厉害啊!”周围人群沸腾了,指着温冬瓜,“狠狠揍,打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裁缝家媳妇和三个小家伙也凑了上来,不停地挥舞着小拳头,“呵呵哈嘿,硬气功,呵呵哈嘿!”
同样惊呆了的温冬瓜这才发现情况不对,刚想逃跑却已经晚了,愤怒的人群再也遏止不住情绪,平时挂嘴上“阉党爪牙睚眦必报,能忍则忍”也管不了了,大多是见有人带头也就跟着把个温冬瓜和四个喽罗好一顿海扁,尤其是温冬瓜,原本一张苦瓜脸被打成了肿大的猪头脸。
但没过多久,出完恶气的众人却感到后怕了,开始有人无声无息地快步离开,同样也是一会儿工夫,人群一下子全散完了,只剩下铁柱四人与林家祖孙三个……
平时常被叫作“憨大个子”的铁柱居然一反常态的冷静,并没有参与到围观群众里去痛打温冬瓜那条“落水狗”,而是救扶林家老爷子,掐人中,倒温水让其喝下,发现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少年也只是多处淤伤,没有关节内脏等严重损伤,而少女虽放开了门柱子,却依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裁缝媳妇见人群跑完也后怕起来,只觉得凉气顺着背脊冒上来,越想越担心,终于“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裁缝家媳妇这一哭,刚刚停止哭泣的林家孙女又哭起来,刚缓过神的林老头儿不住地摇头,少年则是木然地看着他们,一脸茫然。而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三人什么都没注意到,依旧兴奋地边高喊着“硬气功厉害,呵呵哈嘿”在横街里边追逐打闹。
裁缝家媳妇越哭越凶,对着铁柱一遍遍哭喊着,“这下怎么办,怎么办啊?”铁柱默然了一会,突地一下站起身来,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报官,只要报到史大人那里就行了!”
裁缝家媳妇一听要报官脑袋就是一胀,但再一琢磨,竟发现可行,立刻恢复了精明,“好的,我留下照顾林家和三个顽皮猴子,你去找史大人。不,不对,找伍大哥来就行,来了把那温冬瓜几个一起带走。”
这时,恢复过来的林老头也表态:“这法子好,我们小老百姓躲也躲不了,只有指望史大人了。”至此,林家姐弟俩才反应过来,觉得要挺过这关,今后不受骚扰只能依这个办法了。
就这般,铁柱找来兼守门官的伍捕头,把来龙去脉这么一说,也得到街坊邻居的确认,老伍头听后可乐坏了,拍着铁柱壮实的肩头并竖起了大拇指,边可惜没看到温冬瓜几人被打,边让人把众人一起带回县衙。当然,林家祖孙和被揍成猪头的五个都是坐板车,一路上被路人指指点点。裁缝家媳妇因要照看三个小的而留下来,望着跟着一同前去的铁柱高大背影,突然感到自己原本就不比铁柱聪明,今后再也不能小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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