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风起的又大又猛,别说康铁手,就连暗中围观的牛二柱和三耗子也就得眼前一片昏暗,几步内人畜不分,耳边听着乱如鼎沸的人声,心里替“草上飞”捏着一把汗,生怕康铁手一时心急,手里把持不住,走了火儿,把“草上飞”一枪撂倒。可这老不开枪也不行,过了时辰,这活儿就没法儿干了。还得把犯人押回监狱,明天再次行刑,可真要等到明天康铁手和那老仵作就不管了,你虽然花了钱,可人家已经尽了一回心,你要再保犯人不死,也行,还得再拿一份儿钱!
众人正在焦急,耳轮旁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硝烟弥漫,余音震耳,大家心中不由一震,这康铁手到底还是开枪了,只是这慌乱之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失手,“草上飞”到底死还是是没死,这都还在两说之中。说来也巧,这边儿枪一响,这风立即就停了,不一刻天高云淡,风平浪净,身前身后一点儿风丝儿都没有,就跟刚才那风不复存在一样。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都觉得这风来的怪异,更加不肯离去,围拢在一起,静观其变。金算盘、牛二柱和三耗子心中焦急,扭头往刑场上一看,心立刻就凉了半截儿。
但见刑场之上。“草上飞”仰面躺倒,胸口血流如注,也不知有没有伤到要害,反正是牙关紧要,脸色蜡黄,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再看康铁手,也是冷汗直流,面色苍白,似乎也是信心不足,三耗子当场就想冲上去看个究竟,幸亏金算盘和牛二柱死死拉住,这时候可不能莽撞,只要仵作还没有验明正身,这时候抢上去就等于劫牢反狱,压阵的宪兵一顿乱枪,打死勿论!
康铁手这边儿枪一响,老仵作就立刻上了场,这也是众人事先商量好的,为的是尽量节省时间,好为救治“草上飞”争取一点儿时间,仵作老头刚往前一凑活,脸色就是一变,弯腰翻了翻眼皮,又听了听心跳,脸上更加惨白,金算盘和牛二柱察言观色,心就觉得不好,这可不是什么好脸色,八成这一枪打正了,再者这老仵作是出了名的,一走一过就知道人的生死,从来都不用翻眼皮、听心跳,今天这事儿八成要坏菜!
老仵作惨着一张脸,二话不说,挤出人群就走,连看都不看三人一眼,这爷儿仨一看这种表现,心里更加没底,因为事先都有约定,事儿要是办成了,仵作经过三人眼前,要把左眼咋上三下,表示万无一失,今天这干巴老头啥表示都没有,这事儿实在是有点儿悬。
按下康铁手和老头慌忙离去不提,军官见犯人已被击毙,这事儿就算交差,交代了几句场面话,领着众士兵就走。他这一走,围观的百姓呼啦超网上一闯,掏出怀里的白面馒头,就要蘸“草上飞”流出来的鲜血。
那位说这又是什么风俗?其实读过鲁迅小说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叫血馒头,乃是以讹传讹的陋俗。就社会医疗条件极差,别说非典、艾滋、癌,就连肺结核都是不治之症,旧社会把这叫痨病,人要是得了,十有八九是非死不可,当时有一种说法,病人吃了蘸了人血的馒头,那是药到病除,所以一旦有处决犯人的热闹,一定是围得人山人海,看个新鲜倒是小事儿,其中还有些人就是单冲着人血来的,只等官人一走,立刻冲上来,趁热取血。
今天也是邪了,取血得人极多,打眼一看就有二三百号,爷儿仨一看这可不行,一个人有多少血?架得住这帮人弄吗?不用多了,一个人一块馒头就能把人的血给吸干了。爷儿仨一看这可不行,幸亏准备的充分,事先也防着这手儿,金算盘领着牛二柱和三耗子分开人群,挤到“草上飞”身边,金算盘冲众人拱了拱手,做了一个罗圈儿揖,朗声道:“诸位少爷们儿,对不住了,这人的血馒头,我一个人包了,各位还是趁早回家,下一拨儿再说吧!”
众人取这血馒头,并不一定是家里都有病人,有人单做这一行买卖,取了人血卖给别人,从中赚取银钱,有那老实本分的,听了这话,蔫不拉几就走了,只有一些地痞无赖,以此为生的混混还不肯就范,嘴里嗯嗯啊啊的答应着,手里却不肯停一下,趁人不注意就暗中蘸两下,有人还往伤口上蹭。金算盘爷儿仨虽然还算警醒,可也架不住人家人多,眼看着“草上飞”脸色越来越白,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忽然就听见东南方向一声枪响,一个人喝道:“这人的血金老板都包了,谁要再上手,别怪老子不客气!”
众人一惊,回头一看,后面尘土飞扬,来了不下百十来号,全都是歪戴帽子邪瞪眼儿,正统的混混打扮,领头的人五大三粗,明晃晃一个光头,正是闻讯而来的马凤山。
爷儿仨一看他来了,全都松了一口气,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就怕到时候压不住场面,暗中给马四爷送了信儿,让他到地面上弹压,原本对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谁知这位四爷场面上还真过得去,这一来还真就结了燃眉之急。
那时候马四爷在城里已经立住了香头,大小码头都要给点儿面子,这些拿血馒头挣钱的混混也算是道儿上的,那个不认识他,一看马凤山一脸杀气,手里的金钩疙瘩搂还冒着青烟,哪敢触他的霉头,直到今天这钱是挣不了了,全都陪着笑脸儿,讪讪的作鸟兽散。
金算盘和马凤山寒暄几句,金算盘比马四整大了两辈儿,马凤山是处处小心,以长辈敬之,就连牛二柱和三耗子也水涨船高,俨然以长辈自居。众人虽然轰散了人群,可也不敢就此抬走“草上飞”,那时死刑犯不能随意挪动,一旦被打死,要由警局雇佣的牛车拉走,埋到城北的乱葬岗子里,你要半道儿拉走,那就是形同造反,当时就能乱枪打死,马四虽然有些势力,可也不敢犯如此大忌!
爷儿仨暗中给“草上飞”上了止血药,又灌了些参汤补充气血,这“草上飞”气色倒是好了些,血也不怎么流了,可就是气息全无,半点儿也没有醒转的意思。众人心里七上八下,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就听见北边儿吱吱扭扭一阵乱响,抬头一看,一个精瘦老头赶着一辆牛车,缓缓向这里驶来。
众人不敢阻拦,眼巴巴看着老头儿把人抬上牛车,头也不抬赶着车就走,这牛车来的挺慢,走的可挺快,转眼就出了百来十米。金算盘、马四和三耗子愁眉苦脸,也不知道这一趟是吉是凶,只有牛二柱觉得着牛车有点儿别扭,盯着看了半天,忽然一怕大腿,口里叫道:“不好,咱们可不能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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