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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些奴隶全部被官兵们围困在石林当中一处不多见的开阔地中央。
官兵在他们四周站成一圈,点着火把。
奴隶们被喝令蹲在地上。
刘戎注意到一个细节。
她发现这些奴隶,大多数人身上都有新伤,有些甚至还在流血。但刘戎观察了老半天,也看不出来,这些伤痕是用何种利器造成的。
于是她抬头问身旁的谢瑜。
谢瑜道:“好像是野兽弄的。有些像咬痕,有些像是抓伤。”
刘戎闻言,立马又看了一圈场内,当真见那些人流血的部位,有些像狗啃似的,伤口极不规则;有些则是像被女人的指甲挠过,留下三道又长又深长的抓痕。
野兽?
刘戎皱眉思考期间,庄贤和江英杰已经从山洞那边走了过来。
他俩一出现,就让奴隶们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
好几个眼神机灵的,一看到衣料昂贵的庄贤,和鲜衣怒马的江英杰,像是瞬间明白过来,他俩不是当官的,就是管事儿的,于是纷纷向这二人走来的方向奔去。
站在外围的官兵见状,吓得立马拔出佩刀。刘戎喊都来不及。跑在最前头的两个奴隶,已经瞬间见了阎王。
这下子,剩余的奴隶顿时都怕了,纷纷跪在地上,朝庄贤和江英杰不停磕头,喉咙里“呜呜……啊啊……”发出的声音,没有一句听得懂的。
刘戎心里一“咯噔”。觉得这些呜咽似曾相识,再一细想,他们不都像被刘三割掉舌头的四十六太太吗?
刘戎登时吓得周身一冷,忍不住再次抬头望向谢瑜,“难道这些人都哑了?”
“好像是……”谢瑜这会儿脸色也十分难看。
庄贤倒挺得意。他对那名先来的副官说:“做得漂亮。”
副官不敢居功,抱拳说了一句简短的客气话。
刘戎像是突然明白了,很快抬首望向身旁。
只见谢瑜听闻庄贤的这句话时,脸色变得更黑了。
仍不明所以的江英杰,指着那些不会说话的奴隶,问副官。“这是怎么回事?”
副官看一眼庄贤。
庄贤微微颔首。眼神示意那名副官可以说。
他才道:“军师交代,给他们喝哑泉里的水。”
江英杰这才领悟,“他们现在都成哑巴了?”
“正是。”庄贤笑眯眯地点头,“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将在此看到的情景。汇报给敌军。”
江英杰道:“如此甚好。军师果然聪明!”
庄贤垂目。“江公子谬赞了,此计又不是区区出的。我们都该谢谢这位公子。”说着,摆手指向谢瑜。
在场的100多名奴隶。都听见了他的这番话。他们纷纷抬高头颅,眼神怨恨地瞪向谢瑜。
谢瑜顷刻变得无比窘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在下只是想暂时困住他们的行动,不曾想用泉水毒哑他们的……”
刘戎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庄贤是给谢瑜下了一个套,暗中阴了他一把。
妈的,这个贱人!明明是自己心肠歹毒,还把责任推到谢瑜头上,让敌人恨也恨谢瑜,冤有头债有主,总之不要找他报仇,要找就找谢瑜。真他娘的伪君子到了极点!
她这厢正为谢瑜鸣不平呢,那边江英杰已道:“那还等什么?既然都哑了,自然是怎样不会引起大动静。”说着,手臂一扬,对那些包围的官兵们,“给我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他话音落地,在场所有的官兵都立刻拔出佩刀,纷纷朝蹲在中间,手无寸铁的奴隶们砍去。
一时间,血流成河,脑浆飞溅。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死不瞑目;有些身体强健的,被砍之后,又爬起来,朝刘戎他们来时的方向逃去。
刘戎看得大脑充血,四肢冰凉,此后更是一夜无眠。
只要她一闭眼,脑海之中,那些奴隶临死之前,惊恐无措的绝望神情就会一幕接一幕地浮现出来。
直到第二日,刘戎他们五个,被庄贤派往最前线的石林出口处时,她仍然消化不了昨夜看见的场景,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自言自语。听起来好像是说给其他四个人听的,其实只不过是在开导她自己。
“……那些人都已经被毒哑了,这年头文盲比例应该蛮高的吧?不能说话,又不能写字,还怎么通敌?就不能留人家一条命,非要赶尽杀绝?”
他们五个今天穿得都跟史隘乾一样,浑身草皮,趴在一处低矮的山洞内,朝建宁的方向观察敌情。
外面莺飞草长,很是安静。
刘戎仍在说:“……杀完了还不放心,还要虐尸,每个人再捅一刀!”
郭搏雄听她念念念……念叨一上午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不是虐尸,是为了确保那些人都真的死了,以免放过漏网之鱼。”
刘戎本来心情就不好,郭搏雄一开口,她立马像是终于找着了吵架对象,整个人侧过去道:
“那些人就算是逃跑了一个两个,也不见得一定会回去告诉程思城吧?
我看他们倒像是被敌人放野兽在后面追赶,才一路逼不得已逃命至此。
要不然谁会这么傻啊?叫他开路,就真的来开路?”
这年头幸好没有地雷哦!
刘戎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而且你注意没?他们即使被杀的时候,也是往成都方向跑,根本不是往来时的路上逃,足以说明他们比起害怕我们,更害怕后面来的东西。”
“噢!我要疯了!”郭搏雄被她搞得不胜其烦,好像听见一个更年期怨妇,在不停数落自己出轨的丈夫。
他咬牙摸乱自己头顶的碎发,摊手问刘戎,“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就觉得庄贤昨晚做得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跑掉一个,既没有喝水变哑,也没有死的,回去一禀报,我们得死多少人?
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妇人之仁,乃兵家大忌。如果一个统帅,连这都拎不清,那他根本就不适合领军。”
“是啊……我知道……”刘戎听在耳里,理智上觉得他说得一点没错,情感上却半点都接受不了,“但这是**裸的屠杀!是灭绝人性和泯灭道义的做法。两军交战,不杀降俘,才是文明的……oh,no……我真是疯了……我跟你们说什么文明?现在还是冷兵器时代……”
刘戎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
郭搏雄经过这段时间跟她的相处,也已经习惯她时不时莫名其妙的举动和语言。他看到刘戎又开始无意识地说一些听不懂的话,瞬间望向旁边的史隘乾和苟胜。
二者立马朝他摇头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郭搏雄随即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再搭理她了。
一旁的刘戎仍在纠结不已,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在絮叨了一上午之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表达,却表达不出来的话。
“不管怎么说,做人应该有起码的底线。不能别人都这样,我也这样。别人杀俘虏,我也杀俘虏。那以后上了战场,是不是我杀了别人的老子,然后别人的儿子又来找我报仇,然后我的儿子又去找别人的儿子报仇,然后孙子又来互相报仇……如此循环,永远都没有消停的一天了。”
郭搏雄道:“战争本身就是产生仇恨的地方。战争不消亡,仇恨永远没有磨灭的一天。”
“你说的都对,我不否认。”刘戎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但她依然执拗道,“但我仍然觉得,昨晚那些人,不一定非得死。”
郭搏雄闻言,嗤之以鼻,一扬手,不再理她。
史隘乾和苟胜也道:“哎呀,主公,那些人死都死了,你又何必再想那么多?”
“就是啊,主公,你说再多,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不过洒家同意郭大哥说的话。战场之上,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走一个。”
就在刘戎觉得无比气闷,又感觉自己说不清楚,也已经不指望他们能明白自己的时候,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谢瑜,此时突然道:“我跟你想的一样。”
刘戎很快回头,有些震撼地望着他。
谢瑜灿若星辰的双眸,定定直视刘戎的眼睛。
“我也觉得,那些人不必非得死,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但可能需要多花些时间来思考,执行起来也需要耗费更多的人力和财力。
估计庄贤另有考虑吧……
但我觉得,人命毕竟是宝贵的,不该如此简单粗暴地对待。”
刘戎听他说话期间,眸子越听越亮。她没想到,谢瑜居然能有如此崇高和前卫的人文思想。听到最后,她几乎是非常激动地爬到谢瑜旁边,冲他笑得好像俞伯牙第一次看见钟子期。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谢瑜对她这句话不甚理解,却依然笑得明媚阳光,“如果将来有一天,当我有能力可以改变规则的时候,我一定会改变这一切的。”
他俩说得正高兴呢,郭搏雄插嘴打断,“先别管将来了,过了今天再说吧。”
刘戎和谢瑜闻言,纷纷朝他望去。
只见他用眼神示意他俩看向山洞外的前方。
那里早先还是空无一人的山路,此时已经浩浩荡荡,开拔来一支骑兵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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