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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搏雄说到此处,刘戎突然想起,之前在逃跑路上,刘戎看到程思城的兵,装备奇差,但大多都勇猛无比,人数也众多。手中武器,绝大部分是种田用的农具。
刘戎当时还觉得奇怪,如今放在一起联想,就能断然明白,这些人都是受不了苛捐杂税,不得不反的农民。
而建宁郡守程思城,放在现代就是曲靖市市长,可他打仗的时候,依然脚蹬草鞋,一身布衣,手中拿的,也是锄头一样的铁锸。
刘戎仅在须臾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程思城才是为民请命的好官,而自己的那个挂名爹,才是失道寡助的昏君。
郭搏雄道:“你爹到目前为止,就只剩下一个城,若再失去成都,可以说是把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全给败光了,所以他不甘心。
我估计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收回原本属于‘西南王’这个称号下的所有城池。”
史隘乾听到这里,捂嘴偷笑,“主公,我说你咋这么败家呢?原来是遗传你爹的。”
“滚。”刘戎白他一眼,转而看向郭搏雄,“要打仗了。昨晚我跟他在王府宴会上听到的。”又示意郭搏雄看向史隘乾。
史隘乾收回坏笑,郑重地点点头。
刘戎简单将昨晚宴会上的所见所闻,同郭搏雄说了。
郭搏雄朝面前二人各看一眼,端起酒坛,一饮而尽,“打就打呗,这种事轮不到我操心。我如今只是个军司马,长官把我安排在哪,我就只能去哪。”说完,想了须臾,又补充道:
“不过这次与以往的小打小闹不同,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仗,也是你爹和程思城的生死决战。建宁城不比成都,能拉5万人来,估计程思城已经倾尽全力。而你爹也绝不能输,成都是他最后的栖身之所,若是战败,那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戎从郭搏雄家出来后,眉心就一直没法舒展。
她原本是想去问郭搏雄,自己今后该怎么办的。可当郭搏雄听完她的话之后,仅仅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打就打呗……”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刘戎也就没敢问得出口。
也许对郭搏雄这种刀头舔血,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硬汉来说,打仗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已经深入骨髓;砍人杀生,也如同切菜杀猪,早已习惯麻木和无所谓了。
可刘戎不同,刘戎是千年以后的人,没有经历过战争,也害怕搏命求生。
未来的日子,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眼见的社会弊端,和**现象,自己即使有心,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就连最基本的生存环境,目前都已岌岌可危。
刘戎背着手,在军营里穿行,一直跟在身侧,安静不语的史隘乾,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公,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不是要回府吗?”
刘戎这才恍然停住脚步,手指捏了捏袖管中的东西,思前想后,还是对史隘乾说:
“嗯……要不你先走吧,我待会儿再回去。我……去看个人……”
她吞吞吐吐地说完,转身就要往军营深处走,离开的时候,速度极快,像是要从史隘乾身边开溜。
史隘乾立即伸手,拉住她的袖子,糯米圆子般黏过去,三角眼一弯,笑得像座拱桥,“主公看谁去呀?带老朽一起去呗。”
那眼神,那表情,满脸写着“八、卦”二字,好像随时等着看刘戎出糗。
刘戎顿觉脸庞一热,加快脚步,边走边道:“你不用跟着我!我速去速回!”
“别啊,老朽也没其他事了,不着急回去。老朽还是留下来陪陪您。”
“不……呵呵……不用!谢啦。”刘戎被他搞得方寸大乱,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我去看个朋友,你又不认识,跟我去干嘛?”
史隘乾紧跟刘戎,笑眼弯弯,不依不挠,“郭搏雄老朽也不认识,主公还不是一样带老朽去啦。老朽真不介意待会儿再多认识一位朋友。”
“……”刘戎忽然觉得身上也有点热,该不会是早上束胸缠得太紧了吧?
刘戎忍不住用手指拉了拉衣领,说话的声音,越飚越大,“我是去看救命恩人!你跟来掺和啥嘛?我和他……也算不上朋友啦!这人跟郭搏雄不一样,脾气臭得很!我每回见他都添堵!你就别去凑热闹了行不?我都快烦死他了!哎呀,偏又欠他的人情……我这叫一个倒霉!”
刘戎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且发现说多错多,史隘乾看向自己的眼神,愈发地幸灾乐祸,气得她一家伙蹲在地上,抱住脑袋,膝盖遮脸。
史隘乾的鞋,停在刘戎的眼皮子底下,蛊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主公,你要去看谢军医,就直说嘛,何必不好意思?老朽举双手赞成!”
刘戎‘嗖’地一下,又从地上瞬站起来,横眉立目,冲他大吼,“谁……谁说了要去看他啊?!!”
史隘乾捂嘴斜视,笑瞥刘戎,“哦?不是看救命恩人吗?主公除了郭搏雄和谢瑜,还有几个救命恩人啊?不如统统说出来。”
刘戎给他逼急了,脑中灵光一闪,还真就想出这么一个人来。
“哈哈哈……”刘戎顿时大松一口气,“你个小样儿!就想看我出丑,是吧?”
“岂敢岂敢,老朽惶恐。”
史隘乾说归说,眼中却没一丝害怕的神情,反而全是笑意。他双手交握,垂在身前,耐心等待刘戎的说法。
刘戎笑容很贼地立起食指,在空中转圈,“我还真有三个救命恩人,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他叫狗剩,跟你一样,是刘二手下的奴隶。”
刘戎说到此处,突然敛起笑容,抱头大叫,“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怎么了,主公?”史隘乾一看刘戎面色不对,交握的手顿时松开了,垂在身侧。
刘戎一拍手道:“刘二!他昨晚宴会走得早,咱俩都没跟他喝上酒。结果今早送礼的时候,我完全忘了要去他那屋了!”
史隘乾看看天,手指朝空中点道:“现在也才下午,主公别急,待会儿回去,咱俩立即去送,还来得及。”
两人说话间,一起拐了一个弯儿,兵营宽阔的校场出现在眼前。
刘戎正在看史隘乾讲话,并没注意到面前的场景转换。
史隘乾话音未落,身形一顿,空中点划的手跟着一停,脚步也同时止住了,“我的娘哎,还真是不能说!主公你看,那不是刘二吗?”
刘戎顺着他指的方向,朝前方望去,瞳孔却在陡然间收缩放大了。
只见刘二将自身重量都压在一条好腿上,跛着一条戴夹板的伤腿,在校场中央走走停停,手中握着一条浸满血迹的长长鞭子。
他面前竖立着一根高大的木质十字架。此时上面,正悬挂着一个近乎全裸又奄奄一息的男人。
史隘乾看到那刑具上面,无论横竖木头,都已被鲜血染红,包括那附近的地面,也都是鞭子击打过后,留下的点点血痕。
那架子上虎背熊腰的壮汉,此刻头颅毫无生气地耷拉着,周身无一处皮肤完好幸存,全都皮开肉绽,寸寸淌血。
纵使以盗墓为生,看惯死人的史隘乾,面对眼前如此惨烈的场面,也不禁抬高手臂,以指捂唇,“我的天……”
他才刚发出感叹,身边的刘戎已如一阵疾风,风驰电掣地冲出拐角,直径朝校场中央的十字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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