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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十八……
这名字起得也太有文化了吧?
要是他知道其实是个女儿,以后小名是不是直接改叫:“十八妹”?
刘戎感觉胸中奔腾的草泥马瞬间从一万头增加至十万!
而且西南王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什么……娘死了?
这娃娃的娘是谁都不知道!
话说这具身体长啥模样,刘戎自己都不晓得,简简单单穿件男装就被所有人误会成男人,这妹子年纪轻轻,不会已经长残了吧?
刘戎瞥眼瞧见边上的刘三也是一脸吃屎的表情,显然极不满意他们家族的起名规律。刘二瞅着刘三那副便秘的模样,醉眼醺醺地一笑,痞里痞气的。
西南王根本体会不到刘戎此时五味杂陈的心情,兴致勃勃地将随后下马的丹凤眼引荐给刘戎认识,“孩儿,这是我们的军师——庄贤,庄先生。”
呵呵,他确实有够装的。
刘戎在内心里冷笑,用官方表情朝他点头鞠躬,“庄先生好。”
庄贤凤眼弯弯,皮笑肉不笑,“十八公子客气。”
刘戎眉毛一抽。
对面的单凤眼几乎笑眯成一条缝。
西南王的大嗓门震得刘戎耳膜嗡嗡作响,“庄先生可有学问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是成都最负盛名的才子!而且他能文能武,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孩儿以后要多向他学习!”
刘戎眉毛又是一抽。
庄贤始终和颜悦色,“我王谬赞,区区愧不敢当。”又温柔地提醒西南王,“我王,十八公子的表字,如何向天子奏呈?”
西南王闻言明显一愣,又碍于面子,人多在场,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庄贤,“军师以为如何?”
庄贤微笑,“依在下看,‘戎’字不错。”
西南王摸摸长须,虎目一转,“荣?欣欣向荣,开枝散叶?哈哈哈……好、好、好,不错!!”
老实说,刘戎一直在听,却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庄贤强憋着笑,耐心对西南王解释道:
“是戎马生涯的‘戎’。一来,十八公子是男子,草字头的‘荣’,过于女气,不够阳刚;二来,也是为了纪念您老一辈子戎马生涯之中,因缘结识了十八公子的娘亲。”
这马屁拍的,既有深度又有内涵,还恰到好处。
西南王听得眉开眼笑,意气风发,手中马鞭一挥,指着刘戎,豪爽道:
“好!就这个!就叫刘戎!庄先生有文化,听他的一准没错!”
刘戎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明白,他们是在商量着给自己起名字。而她也终于意识到,只要自己还呆在这个蛮不讲理的世界一天,“刘戎”这个名字就会像一个烙印,始终跟随着她。别说选择,自己连提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刘戎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西南王一句话给堵死了。
“快找个军医过来!孩儿你的脑浆都快流干了。”
oh,my……god……
他不提醒还好。一说,刘戎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特别是刚才空手抓白刃的手掌,这会儿血流得太多,手指冰冷得都有些麻木了。
“不会经络断了吧?”才刚认了一个后台很硬的爹,好日子还没开始过,难道就要残废了?
刘戎坐在甘蔗地旁的田垄上,看着单膝蹲跪在身前给他刚刚包扎完头,又开始包扎手掌的小军医。
说是军医,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充其量不超过二十岁,比起庄贤,甚至还更小一些,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
从刘戎坐的位置看下去,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随着眼帘的微动,在秀气的鼻梁两侧时不时忽闪一下。
军医听见她的话,霍地一下就笑了,“没事,您别自个儿吓自个儿。只是伤了皮肉,擦了伤药,过段时日就会痊愈的。只是近期不要沾水,别吃发食。”他一面安慰着刘戎,一面抬头朝她微笑,手上包扎的动作更轻柔了。
刘戎看他笑容阳光,眼眸纯净,甚至还有些害羞。笑起来时,牙齿又白又整齐。唇角处两个梨涡,时隐时现,很是可爱。
刘戎瞧着他,觉得这样善良温柔的孩子,不知道能在战场上活多久……这样的世界,说不定下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具死尸……
刘戎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本能地将正在包扎的手向后一缩。
军医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望向她道,“我是不是弄疼您了?”
刘戎有些尴尬,“没……没事,你继续。”又把手递过去。
他接过自己的手后,动作变得更小心更仔细了。
刘戎看着不忍,主动挑起话题,同他唠嗑,“哎,你叫什么?”
“小的名叫谢瑜。”
“哪两个字?”刘戎温和地看着他笑笑,示意他往下说。
谢瑜眨眨眼,“‘谢却海棠飞尽絮’的‘谢’;‘瑜山才力轶前贤’的‘瑜’。”
刘戎好像发现璞玉般惊讶,“你读过书啊?”
谢瑜的眼神惶然变得有些慌,“不过识得几个字而已,您千万别告诉别人。”说罢,几近哀求地望向刘戎,表情可怜巴巴的。
刘戎觉得他很有意思,始终笑眯眯地,接着打趣他道:“光是认识几个字,可不会出口成章,我就不会!”
此话一出,谢瑜看着更急了,“我……我记性比较好,以前随便看的,就胡乱记住了……”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
刘戎不禁哈哈大笑,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别怕别怕,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放心吧。”
谢瑜抬高头颅,星眸一亮。刘戎学着刚才西南王的样儿,也冲他挤了挤单眼。
谢瑜脸皮薄,腮帮子很快变了颜色。刘戎甚至可以看见他白得透明的皮肤下,红蓝色的毛细血管。
瞧他腼腆,刘戎便不再逗他,转而问道:“你多大了?”
谢瑜回:“小的今年十八。”
刘戎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瑜不解。
刘戎摇头,“唉……不关你的事。我现在啊……一听到‘十八’这个词,就头疼!”
“呵呵……”这回谢瑜也笑了。笑容像个单纯的高中生。
刘戎想了想,皱眉问,“那你书读得好好的,怎么不读了,跑来干这个?”
谢瑜苦笑,“家都没了,哪还有钱读书……来这儿之前,我连饭都吃不饱。乱世之中,不过为了活命罢了。”
刘戎认同地点点头,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好转移话题,貌似随意地问,“现在的世道,很乱么?”
谢瑜看样子是个没心机的,直统统就答,“能不乱么?自从天子身边出了潇香香那个妖妃,又杀忠臣,又建行宫,成天不是酒池肉林,就是游山玩水,逼得先皇临终托孤的八位老臣,有六个从洛阳城楼上跳下来自尽。”
刘戎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昏君呐……昏君!”这种人居然也能当皇帝?投胎果然是门技术活……
刘戎摸了摸下巴。
谢瑜愤愤然,“这还不止!”
嗯?还有?
刘戎接着听他说,“天子宠幸妖妃,天下英豪无不为之愤慨……”
那是肯定的,有这种国家领导人,神也会怒……
“……于是各地诸侯纷纷揭竿而起,高举义旗,组成十八路联军,号称要‘清君侧,正朝纲’……”
义旗?那不就是造反么!说得好听……
刘戎嗤之以鼻,果然又听他说,“……可惜义军并不齐心,十八路诸侯各怀鬼胎,还没打到陈留,北方的匈奴趁乱南下,洛阳失陷,天子被囚。那潇香香居然又卖国求荣地跟匈奴单于搞在一起,很快成了单于的阏氏。”
“嘿,这女人挺厉害啊!”刘戎眯眼分析,“她一定……长得非常漂亮!”
谢瑜不屑地嗤了一声,“所幸后来诸侯联军打到洛阳,又把京城给夺了回来。”
“咦?峰回路转啊……原来结局还是挺好的嘛,是个喜剧!哈哈哈……”
“哪儿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谢瑜说到此处,表情变得颇为古怪,“不知那奸妃使了什么妖法,居然又将联军统领迷得五迷三道,不顾所有人劝阻,非要纳她为妾……”
咦?咦咦??!
刘戎抓了抓头发,心中有十万个为什么。
“……此事一出,联军自然分崩瓦解,谋士出走,诸侯割据,从此天下大乱。这才短短三年光景,往日的盛世已不复存在。乱世之中,重武轻文。如今流民遍地,田产荒芜……恨我空有一腔报国热忱,满腹诗书,却无用武之地……唉……”
谢瑜说到此处,再也讲不下去,仿佛陷入了无限的哀苦之中。
刘戎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呃……容我插句嘴,那个什么潇香香还是潇妃妃的,到底长得是有多漂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要不然为什么每个见到她的男人都精虫上脑,变身脑残?!
谢瑜翻了个白眼,“有多漂亮我不敢说,几分姿色总是有的。主要还是因为当年外道居士的一番话。”
“外道居士?”刘戎心想这名起得可真怪,比自个儿的还怪,“一番话?什么话?”
谢瑜道:“十年前,外道居士曾经预言,天下大乱之时,会有异界奇女子降临世间。得此女者,得天下。”
刘戎猛地一把抓过谢瑜的衣襟,瞪着他急吼吼道,“这个外道居士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谢瑜有些莫名其妙,“十年前,他都八十多岁了,只是留下这句预言便从此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过去了,又到处打仗,谁还知道他是不是活着。先皇在世时,曾派兵四处搜寻他的下落,未有结果。”
刘戎听得咬牙切齿,“也就是说,那些看上潇香香的,都觉得她是乱世之中的异界奇女子,以为得到她就能得到整个天下?”这帮男人的脑袋都被驴踢了?征服世界先从征服女人做起?
“正是!”谢瑜赞赏地点头。
那她也太可怜了吧?身不由己地被男人们争来争去……
同为女人,刘戎想起自己连起名字的权利都没有!不禁深深同情起这个叫潇香香的女子来,皱眉嘟囔道,“那她活着不就是坨人肉玉玺……?”
闻言,谢瑜忍不住笑出声来,“十八公子你很特立独行。”
刘戎满脸地不可思议,“哎,我就闹不明白,那些人怎么就那么肯定她是异界来的奇女子呢?”
谢瑜想了想,神秘又郑重地对刘戎说,“搞不好她真是异界来的也说不定。因为民间都在传,她喜欢别人叫她仙女娘娘。每每见到她,还要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来,对她又跪又拜。”
这不是邪教吗?!还仙女?!当自己是观音菩萨?
刘戎像看疯子似的看向谢瑜,“拜她能升官发财?”
谢瑜没答,接着说,“她还会使一些很新奇的妖法,唱的歌也很古怪。”
“古怪?有多古怪?”
“我不知道,我又没见过她。只听闻现世流传很广的一首小曲,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当年天子也是因为这一曲,惊为天人,纳她为妃的。”
刘戎放松半晌,忽然觉得口很渴,忍不住拿起谢瑜的水壶袋子,仰头不对嘴喝下一口,“噢?什么曲子?有名儿吗?”
“有……”谢瑜终于包扎好她的手,“曲名叫《卷珠帘》。”
“噗——!!!”
刘戎一口气不顺,转头又将嘴里的水悉数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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