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走了，江九天没了对手，人又蔫了下来。
方才被县令所逼，江九天自嘲自虐，虽然赢得了这次嘴仗的胜利，但江九天却是心如刀绞。
不要脸面，抛却自尊博得一时之快，过后的痛苦，只有当事者自己清楚。
江九天慢慢颓坐回城墙根下。
大戏戛然而止，围观的百姓兴趣索然，也渐渐散了去。
“老江，痛快了？”藤洛冷冷地问道。
藤洛并不赞同江九天这样和本地命官针锋相对的做法，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通天县令，不仅是县官，还是现管，身为乞儿的江九天，在人家的地盘上行乞求生，难免不出点什么事，若是落在人家手里，后果的严重，不需要有什么想象力，也能猜想得出。
只是，方才县令的确欺人太甚，又赶上江九天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藤洛实在不便出言制止江九天。
江九天默默地摇摇头，泪水缓缓流下。
藤洛见江九天又流泪了，便不好再埋怨他，陪着他坐了下来。
“江举人，别哭了啊。”墨乞儿也坐到江九天身侧，轻声安慰着江九天。
“江某不过是个被剥了功名的酸腐文人，永远不得录用。江某是个老色鬼，是个人见人欺的要饭乞儿！呜……”
墨乞儿不乐意了，吼道：“老江，你能不能爷们点？要饭怎么了？很丢人吗？乞儿就不是人了吗？”
“小七！”藤洛出声喝止墨乞儿，拍拍江九天肩膀，劝慰道：“老江，不能这么说，我们乞儿怎么了？那帮人模狗样的家伙就比我们强吗？未必！”
“就是就是啊……”墨乞儿附和道。
“老江，别人怎么看无所谓，但决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乞儿不卑微，乞儿可以很豪迈！”藤洛鼓励着江九天，却又何尝不是在鼓励自己？
“我、我完了，我的前程早被自己毁了……”江九天双拳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
“不过是不能当官而已。”藤洛一字一句地纠正着，“当官就好吗？当县令那样的官，有什么意义？”
“我自幼苦读诗书，为的就是博取一份功名，而功名被我自己毁了，我还有什么出路？呜……”江九天终于把积郁在心中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哈哈，老江，你太狭隘了！”藤洛笑了起来，“没有了功名，就不能活了吗？那天下千千万万没读过书的人，岂不是早该羞愧得自尽了？拿我藤洛来说，不要讲学问，没得道成神之前，我连人形都不具备，按老江你的说法，我是不是该早早地消散在尘埃当中？”
“我哪能和你比啊，你是神仙……”江九天渐渐止住哭泣。
“嘿嘿，实话和你说吧，我不比你强，你是被割了功名的举人，而我藤洛也是被人排挤而下界的。举人也好，神仙也罢，我们现在还不是一样，都是一身鹑衣，一只破碗的乞儿？”
江九天终于抬起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藤洛。
“老江，振作起来！”藤洛向江九天用力地点点头，鼓励道，“别人瞧不起咱们乞儿，但咱们不能自怨自艾，咱们要活得快快乐乐，潇潇洒洒，让那些嘲笑咱们的人羡慕、嫉妒！”
“对对，老江，别哭咧咧了，让老大领着咱们，风风火火游戏人间！”墨乞儿道。
“我一个落魄举人，还能有什么风光……”江九天还是没有自信。
“能，你一定能！”藤洛拉过江九天的手，使劲攥着，“老江，凭你的学问，即使不当官，也有大展拳脚的地方！”
“能吗……”江九天喃喃问道，眼中却渐渐闪出希望的光芒。
“能！”
藤洛、墨乞儿、江九天的手紧紧攥到一起……
……
江九天和阿睿一伙丐儿没有多大的过节。他不想和群丐混在一起，是怕被人说他同流合污、没有节操。
而现在，他终于迈过了心里那道坎，不会再忌讳什么了。阿睿一群丐儿的确不上档次，但，要让江九天选择朋友，他宁愿选择和藤洛墨乞儿阿睿及群丐在一起，而不会选择县令这样“有学识有地位”的人。
……
藤洛邀请江九天回去住，江九天还是有些不大情愿。
文人吗，总爱扭扭捏捏的，藤洛也不强求，他知道江九天早晚会回来，只是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三人正说着闲话，雨嬷嬷风风火火跑了来。
通天县城小，什么消息传得都很快。江九天在北门和县令斗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雨嬷嬷那，她放心不下，才匆匆赶来。
见江九天正在和藤洛墨乞儿聊天，没什么事，雨嬷嬷放了心。
“你这是咋了？”雨嬷嬷看到江九天红肿的双眼，哀怨地瞪着他，“没事就好，”雨嬷嬷性情泼辣爽快，“藤兄弟，小七兄弟，今晚去我那吃吧，我烧两个菜，再给你们打几壶酒。”
藤洛帮过雨嬷嬷和江九天，雨嬷嬷早想找机会表示下谢意。
有饭吃，有酒喝，墨乞儿拍手叫好。
藤洛也正想和江九天聊聊管理那伙丐儿的事，微笑着点头。
站起身来，却见白露静静地站在城门口。
“豆腐露啊，”墨乞儿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我们要去雨姐姐家吃酒，你也一起来呗。”
“我还有事。”白露冲墨乞儿笑笑。
“呦，白姑娘啊，可真是俊啊。”雨嬷嬷听江九天说过白露和藤洛的关系，表现得很亲近的样子。
雨嬷嬷是歌艺，虽然不像妓者卖身挣钱，但在百姓眼里，也是下贱之人。白露出身本份人家，不想和雨嬷嬷这类人有什么瓜葛，但碍着藤洛的面子，白露勉强冲雨嬷嬷笑了笑。
藤洛知道白露不喜欢雨嬷嬷，便对江九天道：“举人，你们先去，我说点事，一会就过去。”
江九天等人知趣地走了。
藤洛才凑近白露，低声说道：“几天没见你了，还好吗？”
“你说呢？”白露埋怨着反问道。
“这些天事多，不想让你牵扯进来，其实……”藤洛用眼角瞄瞄四周，“我心里可想你了……”
白露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心里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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