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天“嘿嘿”冷笑两声,跨步向前。
千年修行造就了藤洛极佳的涵养,怕江九天做出冲动出格之举,赶紧上前拉住江九天。
“放心,江某早已习惯了他人的嘲讽,这张脸皮,也早就没了!”江九天的话既是无奈的自嘲,也是哀怨的发泄,轻轻拨开藤洛的手,江九天直面县令。
县令见状,心头恶气终于吐出一分,一付神清气爽模样,拱起手客客气气地道:“风-流大才子江举人,我这公堂之上,缺少通晓天保律的人才,还要请问风-流大才子江举人,这个‘斩监侯’量刑妥否?”
县令愈发得意,恨不得每一句都提起“风-流”二字。
“准,非常之准!”江九天鼓掌赞道,“天保律第四卷便是专论‘偷窃之罪’,第四卷乃我天保王朝科举必考范畴,知县老爷若不是烂熟于心,又怎能得中乡举。”
“在风-流大才子江举人面前,本县怎敢当‘烂熟于心’几个字。”县令又能说一次“风-流”二字,心情无比之爽。县令恨不得能一直这样和江九天聊下去,每说一次这两个字,县令心头的郁闷就能化解一分。
县令心情舒展,也是因为现在讨论的是天保律第四卷偷窃之罪的内容。天保王朝,自太祖皇帝始,便将偷窃罪行与谋匿大罪并列,更将这两条律例列为科举考试范围。
像县令这种为了仕途而学习之人,可以不学其他天保律条,却不能不下苦功夫研读谋匿、偷窃两卷。虽然始终弄不明白为何偷窃罪行定罪如此严苛,但熟记律条,能应付科举就够了。
方才,县令因对藐视公堂罪责不熟,被江九天奚落挖苦。如今,话题转移到偷窃之罪,县令自信可以将天保律第四卷倒背如流,又何惧这个“风-流大才子”?
“诶,老爷不必谦虚。今日公堂,百姓云集,江某人倒想借机和老爷研讨一番‘偷窃之罪’,也好警醒众人,免得再犯国法,如何?”
“好啊!”县令来了精神,方才丢人丢大发了,如今正是挽回颜面的机会。
“那好,请问老爷,第四卷偷窃之罪共几篇多少律条?”江九天抢先发问。
“共一十八篇两千五百一十九条。”这类问题,不要说回答,县令便是说梦话时,都不会答错的。“此卷原本拟设一十九篇,太祖高皇帝命调整为一十八篇,意在提醒世人不可动偷窃之念,违者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县令对偷窃相关律条所记甚熟,主动多解释几句,以炫耀自己的学问。
江九天点头赞许。
藤洛错愕,天保律光是偷窃罪就如此复杂啊?
堂上百姓也都甚感惊讶。百姓大多没读过书,虽然自小家里教育“万不可偷窃”、“偷窃死罪”等,但很少有人知道,天保律有如此复杂。
县令答对了,享受完百姓们敬仰的目光,得意地反问:“请问风-流大才子江举人,偷窃他人炊具在律例中哪一条?”
“第一十六篇计第一千九百三十二条。”江九天更是不假思索。
江九天答完,继续发问。
县令依旧脱口而出。
如此,两人一问一答,越问越快,越答越流利。
堂上百姓听得恍恍惚惚、迷迷瞪瞪,却无不佩服两人。
“好!”
当江九天再一次回答出县令提出的刁钻复杂的难题时,竟然有百姓叫起好来,把两人的问答当成节目来看了。
藤洛发现,江九天每次发问,选择的都貌似很简单的问题。而县令发问,极尽刁钻刻薄之能,显然想问倒江九天,以报方才之辱。
但江九天不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才子,无论多么冷僻的问题,都对答如流。
两人来来往往,可以说是给堂上百姓上了一堂普法课。
百姓们听得是热闹,但有两个人却听得认真仔细。
一个是师爷。
每次县令发问,江九天作答,师爷都要快速翻阅律例,希望能找到江九天的破绽,以便提醒县令,好好羞辱他一番。
另一个认真听的是藤洛。
藤洛却越听越奇怪,这天保律是谁定的啊?不就是一个偷窃罪吗?至于弄这么复杂?而且还如此严苛?
藤洛还发现,江九天问的问题,越来越简单,到后来,已经简单到只需回答“是”或“否”即可。连藤洛这种刚刚到天保王朝的人,听了方才两人的问答,几乎也可以正确回答出江九天的全部问题。
“他这是在干什么?”藤洛心头升起疑问,但今天江九天在堂上一系列的表现,让藤洛相信,江九天绝对是故意选择简单的问题,这老家伙必有深意。
藤洛更加全神贯注。
果然,再次轮到江九天发问,江九天终于抛出个复杂的问题。“老爷能否背出第一十五篇第一千七百一十八和第一千七百一十九两条律例?”
“当然!”县令答道,江九天那些浅显的问题,他早厌倦了,回答那样的问题,让他感觉很没有成就感,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展示下自己的学问,也让堂上的通天县百姓瞧瞧,老爷我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县令轻咳一声,摇头晃脑背道:“第一千七百一十八条,不告而取用自家人之财物,不纳入律例;第一千七百一十九条,自家人者,居同堂寝同屋食同灶,虽非同姓亦同视之。”
江九天嘴角微微扬起,笑眯眯看着县令。
县令正在兴头上,又补充道:“第一千七百一十九条,系后增补条目,乃为避免养父母与子女间、孤寡而邻人相助时,将助人善举误判为罪而设。”县令补充回答完毕,吐了一口气,咝咝有声,踌躇满志,四下环顾,虽未自鸣,却甚为得意。
“好!”
“厉害!”
“老爷不愧是老爷!”
方才县令回答的问题都太过简单,偶尔才有稀稀落落的叫好声。这次的问题明显复杂,县衙属吏、差役们终于有机会为县令叫好了,带头喊起好来。百姓们也终于见识了县令的真本领,由衷喊好。
“律条问答比赛”到了高-潮一刻……
“哈哈哈……”叫好声渐渐平息,一阵大笑却陡然而起。
江九天和藤洛同时大笑起来。
藤洛虽不懂天保律,但已经明白了江九天的用意。
江九天大笑几声,不待县令回过神来,立刻近前两步:“老爷果然厉害!我等乞儿,便是居同院寝同屋食同灶,虽非同姓,却为一家人,甚至不可‘进门参灶’,也既是同住男女乞儿间,不得婚配,如此还不是一家人吗?”
县令终于醒悟过来,呆愣愣说不出话来。
“墨乞儿和藤洛,乃一家之人,按第一千七百一十八条律例,可‘不告而取用’,不算偷窃。”
“哦……”上了一堂普法课的百姓已经都听懂了,纷纷点头,“不算”、“不算偷窃”之声四起。
县令脸色发青,脸颊痉挛。
“老爷精通律法,才能还我兄弟清白,真乃当世青天,多谢,小民告退。”江九天说完,上前拿起公案上的贼赃——大碗,藤洛架起墨乞儿,瞅都不瞅县令一眼,便向公堂外走去。
墨乞儿尚未完全从吓得半死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被二人搀扶,两脚拌蒜走到了公堂门口,才终于灵魂归窍,瞅瞅江九天,看看藤洛,吐出一句:“干的漂亮!”
他们走了,县令坐在椅子上,抖个不停。
差役们赶紧上前揉搓前胸、捶打后背,县令总算没背过气去。
师爷走到县令身旁,挥手散开众差役,俯身在县令耳边低语几句。
县令的脸色渐渐由青转白,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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