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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的夏天刘一刀与辣妹离婚了,领了离婚证那天,刘一刀含着眼泪大度地说:“你没地儿住这房子给你吧!我搬到屠宰厂去。”刘一刀的这句话让辣妹感慨万千,她没想到刘一刀这么慷慨。细一回想结婚这几年虽然因为没孩子吵吵闹闹拳脚相向地过来了,可是不打不闹不是夫妻,总的来说刘一刀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如果有个孩子他们绝不至于走到今天。她摇了摇头说:“不,还是我搬出去吧!你以后还要娶媳妇生儿子的。”
刘一刀说:“我以后再也不娶媳妇了,我就和肥猪过了。”
刘一刀拿了铺盖卷走了。辣妹没了工作,像丢了魂一样,整夜整夜地失眠,她没有脸再去见小玉,她也不敢出门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刘一刀的姐姐知道辣妹还没有搬出刘家指着弟弟的鼻子骂道:“你是不脑子进水了。”然后又找上门来对辣妹说:“别站着茅坑不垃屎!马上给我搬走!”
辣妹只好交出了房门钥匙,走出家门她才发现自己又像当年李政儒扔下她时那样举目无亲根本没地方可去。走到一家百货公司门前,她看到自己单薄憔悴的影子映到橱窗上,散发着纸人一样的气息绵软无力,回身望望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都有事情可做,晚上都有家可归,而我却是个多余的人,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家,没有工作,没有亲人,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她走着走着来到了浑河岸边,望着翻滚的浑河水,她心一横眼一闭,纵身一跃,跳入了浑河。
辣妹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望着她说:“你终于醒了。”
辣妹有气无力地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中年男子身穿中山装,长了一张国字脸,微笑着说:“我姓孔,我叫孔祥文,新华中学的历史老师,早上晨练时我看到你跳河,就把你救了上来,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旧社会那么苦都熬过来了,现在是新社会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有啥不开心的事也不至于寻死呀?医生说你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我送你回家吧!”
辣妹望着窗外发黄的银杏树说:“家?我没有家,我离婚了。”这时一片银杏树的叶子悠然而落,辣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那你有亲人吗?”孔老师问道。
“没有,都死光了。”辣妹淡淡地说,目光茫然而呆滞。
孔老师不好再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中午还给她买了点粥,下午要出院的时候孔老师说:“你要没地方去,就先住到我们学校印刷厂的女工宿舍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辣妹点了点头,她没有道谢,仿佛对孔老师救她一命还心存怨气,她自语道:“这年头,想死都这么难!”孔老师想这女人肯定是受刺激了,脑子不大正常了。
宿舍里住着三个女工,下班后了解了辣妹轻生的情况后,都非常关心她,说了很多劝慰的话。
辣妹站在窗前,看着家家户户温暖的灯光,心想,这么多窗口,为什么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她幽幽地说:“我没有家,没有工作,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女工甲说:“你识字吗?我们厂这现在需要人,但最需要的是会刻字的人。”
辣妹说:“我识字,但不是特别多,能看报纸。”
女工乙说:“能看报纸那就识不少字了,你念几年书?”
辣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问题,想了想便撒慌说:“没念几年,跟家里人学的。”
女工丙说:“明天我们带你过去,跟厂长说说,我看你能行。能留下,你就可以住在宿舍了。”听女工们这么一说辣妹的心里像开了一扇窗户一样亮堂。
经过印刷厂李厂长的考核,辣妹顺利过关,成为一名印刷女工,先从油印学起,辣妹干得很卖力,刘一刀找到她时,她的脸上弄得全是油墨。
“辣妹你怎么能想不开呢?都是我不好,我姐她刀子嘴豆腐心,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跟我回家吧!”刘一刀近乎哀求的口气。
“老刘,谢谢你,我们的缘分尽了,什么也别说了。”辣妹转身又去干活了,刘一刀呆呆地望着辣妹,失落地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辣妹一直拚命干活,她想让繁忙的工作冲淡一切不愉快的往事,孔老师在她刚入厂的时候来看过他一次,辣妹想对他说声谢谢,可是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孔老师知道她有了着落也就放心了,以后再也没有来过。有时在校门口相遇,孔老师总是微笑着向她礼貌地点点头就过去了。辣妹想,人家是老师肚子里的墨水多着呢,跟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有什么好说的。
一天下午,辣妹在油印机前忙得热火朝天,一个男生来找她说:“孔老师被车撞了。”
“什么?被车撞了?撞得严重吗?他在哪?”辣妹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
“腿折了,已经出院了,在家里,我带您去吧!”男生说。
辣妹匆匆地与这个男生来到了教师家属院,那是一排排红砖瓦房,孔老师家住在最后一栋的第三家。门口放着一盆石榴树,火红的石榴花热烈地开着,一进门他看到孔老师腿上缠着纱布,辣妹说:“怎么会被车撞了呢?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骑车去新华书店买书,遇到了一辆大解放,把我刮倒了,现在没事的了。”孔老师笑着说:“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做几天饭,我这腿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地,前几天我住院时两个孩子一直在亲戚家,可是亲戚在郊外,孩子来回上学太不方便了,我这出院了,还是让孩子们回家住,想辛苦你几天。”
辣妹一边挽袖子一边整理屋子里的东西一边说:“这点活算什么呀,孔老师你太客气了,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一直想谢谢你。哎!你媳妇呢?她出差了?”
孔老师扶了扶眼镜说:“去世了,两年多了。”辣妹轻声地哦了一声就忙着去买菜做饭了。晚上她见到了孔老师的一双儿女,儿子令辉,女儿令茹,他们都读小学一年级,非常可爱,看到家里来了个阿姨,好奇地问这那,笑声不断。孔老师看着出出进进的辣妹,他想这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女人的气息,没有这么多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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