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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赶到县医院，直奔病房，他看到瘦弱的母亲昏睡在病床上，术后身上的引流管还没有拔掉，塑料袋里面装着血水，瞬间郑重的眼泪就下来了，父亲把他拉到病房外，这时他才仔细打量一下年迈的父亲，满脸皱纹，眼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几宿没合眼了。
妈什么病呀？
肺——癌！
父亲缓慢地吐出这两个字，郑重怔了一下，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觉得有些事对你是遥不及，做梦也不会在你身上发生的事，它就像中了彩票一样，簸箕大的雨点它就不偏不倚地砸在你的头上，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它就这么悄悄地来了，你想让它悄悄地走，比他妈的登天还难！不死也得让扒层皮！
郑重在家中一直陪到母亲首次化疗，这段日子，他像一只没头的苍蝇，每天往返医院和家中，看到母亲因为化疗呕吐，折磨得生不如死，连口水都喝不下时，他恨不能生病的是自己，因为母亲这一生实在是太苦了！
吃没吃着穿没穿着，苦了大半生，临了还要这么折磨她。每一次呕吐母亲都说，不治了，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郑重知道，母亲不是随便说说的，她是发自内心的想放弃自己的生命！每每这时郑重总会习惯地薅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想说什么，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站在一旁的父亲总是希望母亲在呕吐之后再吃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恢复一下体力，但是无论是水果还是饭菜，送到母亲嘴边，母亲总是挥挥手，真的是什么也咽不下了，水都喝不去了，还能吃什么呢？父亲不高兴地把装有饭菜的不锈钢碗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小钢勺却掉在地上，母亲忽然发出吼叫，死老头子！你给谁脸子看哪？都给我滚！我不用你们伺候，滚！说罢一挥手将饭菜全部打翻在地上。
在郑重的记忆中，母亲从来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永远是谦和的，与世无争的，宁愿自己心堵也不会招惹别人，他知道此时母亲一定是非常难受！这种难受一定是无法言表的，痛到骨髓直至心灵！他挥挥手，让父亲先到病房外待儿会，自己则默默地打扫洒在地上的饭菜，突然，母亲抱着他嚎啕大哭，泪水像泉涌一般，他像木头人一样任意的让母亲痛哭，他知道，母亲这一生压抑得太久了，让她哭吧！哭出来可能好受些。他自己也默默地流泪，他想到小时候自己发烧，正值大雨天，母亲把他背在背上，趟着过膝深的水到几公里外的诊所看病，想起母亲因为他和村里的二狗子打架，为了得到狗子妈的原谅大雪天帮狗子家劈柴，手冻得像馒头……记忆是久远的，但此刻仿佛就在眼前，就像现在眼中的泪水擦不尽抹不完……
在这期间朱红给他汇来两万元钱。朱红的钱是向大姐朱平借的。
借钱那天，坐在大姐家客厅里的朱红垂头丧气，大姐朱平一边摆弄自己怀里泰迪犬说，我就知道你无事登门，真不知道你这日子怎么过的，怎么一用钱就拿不出钱来呢？吃不像吃穿不像穿！哎！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朱红已经是不耐烦了！她抓着自己像乱草一样的头发说，不借，我抢银行了！
什么人呀？什么世道？真是的，一个娘生的，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呀！土匪呀？还抢银行？说着从柜子里取了三万元现金，同时又从包里抽出2000元钱说，这三万是借你的，这2000是给你婆婆的，这么大的事，我也得表示一下不是。
朱红抓起钱就想走，一个谢字也没有。朱平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小红你是不是我亲妹妹，我怎么感觉我像欠你老郑家祖宗三代似的？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借钱的，像是来要帐的！
这次朱红没还口，喃喃地说，大姐我会还你的！
算了算了！我可不是黄世仁！你呀快去给你家郑重汇钱吧！说罢抱起自己心爱的狗亲了一下说，来宝贝儿子该洗澡了。
朱红一边往外走，一边恍惚自语道，这世道，人活得还不如狗滋润呢？你说这狗一天吃好的喝好的不说，一天的生活费严重比人超标，还天天洗澡，天冷了吧还穿个毛马夹，主人开车外出居然悠闲地坐在车里伸出脑袋看世界，怪不得奶奶活着时常说，长大后一定要混出个人模狗样！可自己现在连狗样都没混上！她重重摔了楼道单元，扬长而去！二万元汇给了郑重，那一万元留着郑重回来还给老皮。
伺候母亲一个多月后，郑重终于回来上班了！上班前，他先去老皮的公司还那一万元钱。
此时老皮已经不满足于当包工头，叼着烟斗的老皮正在研究创建他的岩土公司，也就是说一个楼盘，他不仅要做地上工程，还要做地下岩土工程，地质勘察，桩基础上处理等等，他和郑重展望他要通吃鱼头鱼尾的未来，郑重对钢筋水泥等工程一头雾水，他只听清了一句，那就是鱼头鱼尾通吃，在房地产高涨的市场，岩土公司的前途无可限量。
郑重说，我是来还钱的。
老皮挥挥手说，不是说了不用还！哥现在不缺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何况老妈有病，我表表孝心也是应该的。你要还钱我和你急！
这钱必须还！郑重把装钱的纸袋放在老板台上。
你小子有病吧！
我是有病！我病得不轻！郑重转身离开了老皮的办公室，他听到老皮在吵嚷着骂着什么？至于是骂他是孙子？还是不识人好歹傻X,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渐行渐远，他知道，他和老皮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就可以好到可以互相骂娘！但他骨子里还是无法容忍老皮的张狂和土豪，他感觉这钱不还，是对自己人格最大的亵渎！
作者有话：本周更新了六章，在年前如此忙碌的状态下，大家还能有时间阅读我的作品，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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