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熊霸送走后,燕溱略微沉凝便问袁先生,侍卫告诉他袁先生与傅大人一块出去了。
燕溱随即上马,带了三个侍从到小山丘,丝毫不顾忌其他人的目光。
“不用多礼,都坐,都坐下。”
燕溱见望与傅闻要起身行礼,跳下马,随意的吩咐,然后也盘膝坐下。
望与傅闻也坐下,傅闻含笑问道:“王爷,这荼利是什么意思?”
“熊霸说他负伤了,这里的一切事都由熊霸负责。”太原王说着将荼利的信递给了望。
望很快看了信,略微沉凝说:“王爷,您的意思是?”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太原王说道:“朝廷的意思很明确,这场战事不能拖长,要速战速决;其次,要将那些敢冒头的胡蛮子打下去,要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保证并州边疆十年安全。”
“朝廷这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傅闻苦笑着叹息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望放下信,思索着说:“这事不好办,就看王爷的意思,属下有两策供王爷选择。”
燕溱颇为意外,荼利的消息才刚有,这袁先生居然就有两策可供选择,他含笑说道:“还请先生明示。”
“先说第一策吧。”望说道:“这荼利现驻扎百雁原,”说着他拿出地图,摊在小茶几上:“在这,王爷请看,距离咱们有八百到一千里,这一策是,王爷可拣精骑万余,以十五日为期,突袭荼利。
王爷在落水原大会草原诸部,调停草原纠纷,荼利的戒备必定降低,不会想到我军会轻骑奔袭,所以,此举有六成把握。”
“第二策,王爷主持调停,以朝廷的名义,责罚荼利,下令将荼利下属部落,划出一万户给熊霸,另外再划出一万亩草场给熊霸,两千亩草场给恒锋分配。”
“这两策各有优缺点,”望又补充道:“轻兵远袭,最大的要害是保密,首先要瞒住这里的鲜卑人,朝廷大军不能抽调太多,抽调太多必定要引起注意,所以,我建议王爷只是在大军抽调三千精锐。
剩下的,从匈奴中抽调五千人马,让恒锋出三千人马,独孤部落出两千人马。
行军路线也必须慎重,不能直接去百雁原,要这样....。”
望在地图上画了道弧线,从西面直扑百雁原,而不是直线过去。
太原王和傅闻都沉默的盯着地图,想着这两条策略,细细琢磨,俩人都琢磨出味道来了。
好毒!
第一策就不说了,荼利没来,朝廷对他展开攻击,道理上说得过去,即便中部鲜卑的熊霸也说不过去。
关键是第二策,这一策看上去平缓,不出粮不出兵,可实际上丝毫不比第一策差。
人口和草场,草原游牧部落的命根子,有了人口才有军队,有了草场才能养活人口。
让荼利划出一万户人口给熊霸,还要加上一万亩草场,这不是要荼利的命吗!
熊霸和恒锋独孤,有了朝廷的命令,可以名正言顺的向荼利要草场要人口,荼利肯定不给,于是在俩人间便埋下嫌隙的种子,荼利以后便不得不顾忌熊霸,猜忌熊霸,到某一天,这粒种子便会发芽。
同样,将中部鲜卑的草场划给南部鲜卑,便给南部鲜卑和中部鲜卑中打下契子,两大部落将为此争斗不休,草原将不再安宁。
“这第一策是速效,朝廷会很满意,但危险在奔袭,这一路上的保密,至关重要,大军到时,犁庭扫穴,依据奏效。
与第一策相比,第二策要缓和得多,其中的变数也比较多,能否成功,关键在熊霸,如果熊霸不中计,恒锋便没有办法,以南部鲜卑之力,还不足以对抗中部鲜卑。”
望说完了,端起茶杯喝茶,太原王燕溱看着地图斟酌着。
老实说这第一策非常有吸引力,秘密行军千里,突袭,各种冒险因素都有,可一旦失败,后果也十分严重。
而第二策呢,看上去缓,可实际上更狠毒,不过,能不能成功的确看熊霸,而且要命的是,朝廷会不会满意呢?
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燕溱自己清楚,自己接掌并州边军朝廷非议颇多,如果这一仗打不好,朝廷恐怕会立刻让自己回太原养老,再不会让自己统兵,而后自己会在太原的夕阳下老去,再没机会了。
“王爷,你只有一晚时间作决定。”
望看出燕溱的犹豫,便提醒道,燕溱默默点头,傅闻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听,心中对望佩服不已,难怪王爷如此看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便拟出这两条可行性极高的策略。
太原王没有立刻作出决定,这是正确的,并不是对望不信任,而是作为主帅的慎重。
当晚,太原王燕溱在帅帐秘密召开心腹将领开会,将两个策略都拿出来询问诸将的意见。
如果采取第一个策略,太原王是不可能率军出击的,他必须留在落水原迷惑鲜卑人,所以,这率军出击的主将便至关重要。
但出乎燕溱意料的是,帐下主要将领却意见分歧,以主薄杨亮为首的文职官员倾向第二个策略;以前军校尉柏萁为首的武将则主张第一个策略,千里奇袭。
最后还是得由他来决定。
在偏帐中,傅闻好奇的问袁望:“如果是先生,先生打算怎么作呢?”
袁望淡淡一笑,悠然答道:“怎么做,得取决于王爷心里所想,想要什么,就用什么。”
“王爷想要什么?”傅闻下意识的问道。
“王爷要什么,只有王爷知道。”袁望慢悠悠的答道,神情十分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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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一个破旧的帐篷里,火塘在帐篷中心,将帐篷照得通亮,也将整个帐篷烤的热热的,正北的供桌上供奉着一尊黑色的神像,这尊神像黑色的脸,有六条手臂,穿着黑色的铠甲,六条手臂拿着刀剑等不同的东西。
供桌上没有香炉,自然也就没有香,桌前有个蒲团,一个穿着旧羊皮袄的老人跪坐在上面。
老人的年岁看得出比较大,须发皆白,长髯垂到胸前,脸上满是褶子,裸露的皮肤松弛。
老人恭敬的对着神像三拜九叩,嘴里念念有词,最后伏在地上,额头碰地,虔诚之极。
帐篷外,一条大汉非常恭敬的站在三丈外,大汉虎背熊腰,肤色黝黑,脸上有道刀疤,这道刀疤如此恐怖,从左额向右腮,鼻梁都被划,让他看上去异常恐怖。
老人终于出现在帐篷门口,大汉这才快步上前,到老人面前躬身问道:“国师,巫神可有指示?”
老人轻轻叹口气,两眼望着天空飘浮的白云,半响才持杖前行,大汉恭敬的跟在身后。
“巫神的指示晦暗不明。”老人平静的说道:“秃发大王之后,巫神对我们鲜卑人很失望,唉,什么时候,巫神才会再为我们挑选一个神选者,带领我们鲜卑人征战天下!”
大汉没有说话,神情显然变得有些失望,老人踏过青草,木杖重重的敲击在地上,这木杖很长,超过了老人一个头,木杖顶端镶嵌着一个铜制的骷髅头。
“巫神的指示虽然晦暗不明,可也有一线希望,”老人说道,大汉闻言抬头,露出喜色,老人思索着刚才的神谕:“神谕虽然晦暗,可也有一丝光明,只是这卦象却没指明,光明在那。”
大汉不由苦笑,伺候老人这么多年,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老人向神求谕,聆听巫神的指示,鲜卑国按照神谕行事,则无往不利,一旦不尊神谕,则无不败。
巫神,鲜卑人的最高神!
“神谕不明,那这次荼利怎么办?”大汉问道,这才中部鲜卑和南部鲜卑的草原之争,正是在老人的巧妙调度下,才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
老人的身份尊贵,曾经是鲜卑国中最受尊崇的人,只是这十多年里,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隐居,在草原流浪。
“荼利不过是个蠢货,”老人的话变得世俗起来,也因而变得更锐利:“关键在熊霸,可熊霸是神谕之人吗?”
大汉小心的说道:“熊霸恐怕不是那个人吧,如果他是,这些年,神谕早就明示了。”
老人迟疑下点头,他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熊霸已经到了落水原了?”
“到了五天了,传来的消息,因为荼利没到,太原王燕溱有些生气,已经上报大晋朝廷,宇文赟也传来消息,说燕溱准备严惩荼利,要从荼利的部众中划出一万户人口和一万亩草场给熊霸,另外给南部鲜卑恒锋,几千亩草场。”
提到恒锋时,大汉的语气顿了下,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是仇恨。
“哦,这想得到,可熊霸会要吗?”老人露出一道嘲讽的笑。
大汉没有笑,只是点头,老人提起木杖,木杖落在地面上,竟然有金属之音,不知这木头是什么材质,竟然能如此沉重。
老人忽然站住了,皱眉思索片刻:“回信给熊霸,告诉他,接受,但恒锋那部分,不给。”
大汉微怔,就这短短瞬间,老人居然改变了主意,但他没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质疑过老人的决定。
但老人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在解释:“荼利是个笨蛋,狂妄自大,非神选之人,不足为鲜卑之主,既然如此,那不如现在就削弱他。”
大汉松口气:“师傅说的是。”
顿了下,大汉又问:“这次宇文赟也出兵了,他这边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这样吧。”老人的语气也有些无奈,草原不再是以前的草原了,秃发大王统一下的强大鲜卑,已经没有了。
大晋国实在太卑鄙了,一个完整的鲜卑国被分为四部,四部各不统属,而且又在每部内部挑动不合,分而治之,以胡制胡,这为他的大计制造了极大障碍。
神谕上看,新的神选之人不在草原,而在南方?
老人的目光望向南方,他越过了南部鲜卑,背叛鲜卑之人,巫神不会选择他们的,再往南便是大晋了,难不成此人在大晋?
怎么会是大晋!
神怎么会选一个大晋人来继承秃发大王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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