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这是韩淼见到徒步上山的玄英时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印象!却见这个约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头梳道髻,右肩露出一只红穗招展的剑柄。脚下白袜麻鞋足不沾地,一步数尺似慢实快向山上飘来。那一袭天蓝道袍,大袖飘飘,衣袂飞扬。红穗黑发将那张眉清目秀的俊脸点缀的恰到好处,白袜从麻鞋眼中露出清晰可见却点尘不染。被白茫茫的积雪反光那么映衬一下,竟然让人生出一股仙人下凡的感觉来。
看到眼前这个一身乡下孩子打扮的男孩,玄英脸上微不可见的露出个鄙夷之色,随即便是一个稽首:“无量天尊!贫道青城门下弟子玄英,前来双龙山拜会胡老前辈,还请这位小哥通传一声。”
原来是拜山的,那干嘛搞的这么嚣张?他大爷的居然还敢鄙视小爷!不知道得罪谁也别得罪门房的规矩吗?
“老头不在,等他回来你再来吧!你要是给老头送礼,交给我也是一样的。等他回来,我再交给他!”最受不了这种比小爷还帅的小白脸!真想给他脸上糊点锅底灰!
“不知胡前辈何时能回山?”玄英挺奇怪,不过心中记挂着师傅叮嘱,只好耐着性子周旋:“贫道远道而来,进山不易,还望小哥体谅!”
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别扭呢?感觉跟老头子一样,和七叔他们那种直来直去的白话相比简直让人反胃!韩淼摆出个不耐烦的样子:“那我上哪问去?三五天也可能,十来年也说不定,再说他那样死在外面不回来也没人知道……”
这回玄英终于不再扮高人了,毕竟年轻气盛,又是门中翘楚,早已养成了目无余子的心性,现在被个乡下小屁孩耍的团团转,哪里还能按住火,脸色一变:“你耍我?”
韩淼好笑:“原来你是可以耍的吗?”
玄英面色一冷,剑指虚点怒道:“小子放肆!”
韩淼跳起来大骂:“你才放屁带拉屎!空着手也好意思牛逼哄哄的来拜山?装的花里胡哨的像个花棒槌,穷的跟个鬼一样,也有脸上别人家显摆?”
几乎不与俗世打交道的玄英何曾听过这种话,登时被气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一股无名火从脚底涌泉直透重楼穿过天灵盖扶摇九万里,双手掐一个法诀,一串古朴玄奥的咒语如小燕呢喃迅速出口,剑指虚空划个半圆,狠狠一甩:“疾!”
玄英背上那把剑突然无风自动,呛啷一声出鞘,闪过一道电光刺向高空,未及眨眼间,又从虚空刺下,轰然一声巨响,将七叔等人辛辛苦苦打理了半个月才弄到勉强能住人的紫龙庙轰成了一堆废墟!
飞剑回鞘,玄英冷笑看面色灰白的小屁孩:“再敢胡言乱语,这破庙就是你的榜样!”心中暗自检讨,怎能被一个乡下孩子气到按不住火呢,得亏方才及时收势,不然因怒杀人这个罪过足以毁掉自己。唉,这次回山还是要向师尊检讨。
韩淼呆呆的看着那堆废墟,这间寄托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所有温暖的小庙就这么被人毁了!就因为几句话!神仙就那么牛逼吗?狗日的在别人地盘都这么嚣张,要是在自己家,还不打杀了呀!你大爷的,本法师当年距离法神半步之遥,也不曾把平民这般作践!你是个什么东西?!
两眼迅速充血赤红,韩淼体内紫气东来功法流转,脚下清风步瞬间发动,人影一晃就冲了上去:“打死你个狗日的!”话音未落,拳头就已经上了玄英那张俊脸,随后便是雨点般的拳头没头没脑的乱打。
喂喂喂!玄英因为那一怒之下的冲动,正在做自我批评呢,没留神居然被这家伙打中了脸,一惊之下,想要反击却又意识到对方只是个孩子受不起自己的怒火,无奈下只好躲避,却没想到韩淼的清风步已有小成,任他怎么闪都如影附随,被揍了个七劳五伤,心中吐血。悔的肠子都青了,这小子怎么还是个滚刀肉啊,刚刚那么厉害的飞剑,他都不怕吗?
突然间,玄英心头一震,不对啊,以我的功力,岂是一个小屁孩能追得上的?一定神,明白了,这小子也是修者!这个气啊,比方才更强了,猛然掐个法诀,闪出数十米,摆个防御的起势:“且慢动手!”
韩淼哪里肯,恨恨吐口唾沫:“你狗日的想的美!砸了我家,小爷跟你没完!”
玄英郁闷,这叫什么事啊!早知道你也是同道中人,我又怎么可能那样?可眼下,似乎又不是提这茬的时候,只好点头承认:“我赔!我赔还不成么?”
“你赔个锤子!”韩淼强悍的学习能力把康宝等人那些强悍的语言表达能力学习了个大不离,小手一指:“你知道为了修理这些七叔他们花了多少功夫吗?那些木头砖瓦都是他们从山下一趟趟背来的!小爷连根柴禾都不舍得多烧,你狗日的说砸就给砸了。你赔?你赔得起吗?你拿你妈的逼来赔!”
玄英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说敢情真是自己修行不够,要是这家伙之前就这么跟自己说话,直接就给气死了,哪儿还有劲显摆飞剑威力!真他娘的倒霉,明明是几道相访,怎么就惹出了这么个波皮!欸?不对啊,我是来拜山的,这家伙是山中主人,那就是同道中人啊,看他刚刚的身法也是道门玄功没错,可怎么人品能差成这样呢?胡前辈这是要闹哪样啊!
眼见韩淼还有冲上来接着打的趋势,玄英抱头鼠窜连声告饶:“你花了多少钱,我赔你多少钱!肯定不赖帐!”
“有钱了不起啊?我把你妈日了,给你赔钱行不行?”
“你堂堂修者,怎能如此污言秽语?!这就是你们双龙山的教养吗?”
“你妈有教养,生下你这狗日的来祸害人!你狗日的有教养,几句话不好听就砸了我家!”
……
满山遍野的追赶了不知多久,玄英早已不复最初神仙中人的风范,发髻也乱了,道袍也脏了,脚下白袜也踩的泥水糊拉,总算让那个小魔头耗尽了力气不追了,连忙举手示意:“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妈!”韩淼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一听这话又炸了毛,魔漩和丹田同步转动,竭尽全力的恢复,跳脚大骂:“我是上你妈炕了还是挖了你爷的坟了?你狗日的砸了我家还问我要怎么样?我要你妈把你回炉,你妈愿意不?”
这简直就是泼妇啊!不对,泼妇也没这么粗俗!玄英恨的牙根痒痒,可惜他已认定此事是自己有错在先,失了先机,因此只是在竭力寻求补救,却不知碰到这种泼妇形对手,讲理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层出不穷的花式骂法让玄英对早已不记得模样的俗世亲人大是愧疚,原以为做了隐世门中弟子,家人能沾多大光呢,谁想名堂还没闯出来,好处半点没有的时候,就被人骂成这样!再见家中父母,怎么好意思呢?
韩淼骂的很痛快,而且越骂越顺口,恨不得把记忆中听到的全部骂词砸出去。看到玄英那张脸越来越黑,他的怒火也就渐渐平复。猛然间又是一惊,这是怎么了?咱好歹也是堂堂半神境界混过的人,跟这么个刚出道的菜鸟有什么好计较的?可为啥方才那么按不住火呢?扫一眼小庙废墟,无名火再起,差点不顾魔力枯竭,功法未复就再次冲过去开战。
嘶!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啊!韩淼吃了一惊,连忙收敛心中怒意,仔细寻找其中原因。可每每只要看到小庙废墟便有失去理智的冲动……
终于明白了!这间小庙是自己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最温暖的存在!那是寄托着自己被人关怀,被人疼爱的唯一!可就是那么个寄托着七叔、康宝还有许许多多尽了自己能力来关怀爱护自己这样一个傻子的所在,竟然因为自己一时口快,被人家给砸了!所以,与其说他在生玄英的气,不如说他在生自己的气!这种后悔而又无力的感觉,让他一时心神失守,将怒火一下转移到了玄英身上。当然,玄英也是活该!
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屁孩,韩淼不再去搭理玄英,失魂落魄的走回废墟,小心的在其中翻拣。被夺扁了的锥形铁壶、掉了底托的搪瓷碗、破掉的竹杯、被挂出棉絮的旧被子……一件件熟悉的物品被他找出来,小心的整理、摆放,唯恐使的劲儿过大造成二次伤害。
玄英看着那个幼小的身影在废墟中忙活,颇有几分悔恨交加的感觉。果然还是被师傅说中了吗?自己修行一日千里,没有任何俗世经验也只能是个修行白痴!这第一次出门行走历练,来拜访的还是同道,居然就被搞成这个样子!
没办法,祸也闯了,敢做不敢当可不是青城一脉的作风!那就尽力弥补吧!玄英小心的踩进废墟,也打算抢救几件东西。脚下一个不稳,拔开一根破旧木柱,神情突然一凝,沿着淡淡的圣洁气息看去……嘶!这是丹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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