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彤云密布,凛冽的北风发了疯一般呼啸,丝丝寒意从破烂的墙壁缝隙中穿过,刺在人身上几乎能赶上风刃术的威力。韩淼却似乎丝毫不受这种残酷环境的影响,依旧盘膝在只铺了一张草席的硬床板上打坐。小胳膊小腿虽看上去颇让人心疼,但那浑不在意的专注表情却并无半点强装的意思。只可惜,任凭他如何努力,这个世界的魔法元素实在太过稀薄,修行进度慢的让人崩溃。足足三天不眠不休,却连最基本的元素共鸣都没能完成。
“多多!多多……”一阵若隐若现的喊声远远随风入耳,韩淼解除了入定,缓缓下床,活动活动手脚,换上个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畏寒模样,推开用来代替门扇的玉米杆垛,不过一米出头的小人儿战战兢兢走出破庙,向着山下声音来处张望。
却见数百米外,一个黑乎乎的圆球正慢慢向上挪动,不时发出呼唤“多多”的声音。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个胖乎乎的小黑脸浮现在脑海中,渐渐与这个上山的圆球相吻合。看着圆球那费力的模样,韩淼的眼中露出丝丝暖意。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自己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也没能把原主的前事弄明白,近乎一片空白的记忆中,除了那位从小将原身拉扯大却不幸于半年前病逝的慈祥老人康婆婆之外,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影,这其中,这个小胖子的模样最是清晰。
在寥寥无几的记忆中得知,自己生活在一个叫龙口镇坡头村的地方,如今是公元一九九零年,刚过元旦没几天。至于其他的宏观世界信息,零零落落的没多少有效资料,也就谈不上了解了。而这具身体名叫韩淼,八一年生,属猴,今年九岁。只可惜因为读了三次一年级却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还总是嫌弃自己的名字笔划太多,于是“多多”的小名越发名符其实。
小胖子名叫康宝,是康婆婆的亲孙子,比原身大三岁(?)与原身一起在康婆婆膝下长大,两人关系一直如同亲兄弟。尽管原身因头脑混沌有如傻子常常被人嘲笑,康宝却一如既往的像人兄长一样尽全力维护着他。如今,前身意外身亡自己附体重生之后,不知为何被人送到了这里村民视为禁地的双龙山小庙,过了整整三天,小胖子终于找了过来。
只从“多多”这名就能看出前身那让人郁闷到崩溃的尴尬处境。再加上襁褓之中似乎又大病过一场导致头脑不清,于是很狗血的被父母抛弃,不知何故却被善良的康婆婆救回性命,浑浑噩噩的多活了这么些年。
“嘭!”一大坨不明事物被抛在脚下,康宝那张胖脑带着紧张和关心扑了上来,一把扯住韩淼,哽咽道:“多多,你真的在这里!瓜呆!你应一声就对了,立到风口是想挨刀哩?!快往进走!”一翻手,怀里摸出两个着体温的鸡蛋塞过来:“趁热吃了!”
一瞬间,韩淼眼眶红了又红,差点当场落下泪来。搜索过原主记忆,他知道这个世界目前处于一种物资相当贫乏的境况,虽然这几年情况稍有好转,但距离吃饱饭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在一个鸡蛋都能引发两家大战的状况下,小胖子居然给这个傻兄弟送来两枚鸡蛋!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伽蓝魔法学院求学期间的某次历险,与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小胖子嘴里的话虽然难听,但那浓浓的情份却丝毫不弱。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啊!
啪!头上被轻轻抽打一下:“赶紧闪到一边去把鸡蛋吃了!瓷麻愣登的站这扮龙王吗?闪远!”骂声中,康宝将那坨不明事物费力拎起,绕过前殿,直扑那间用玉米杆子挡门的房间,手脚利落的忙活了起来。韩淼这才发现,那一坨东西,竟是一床颜色被洗到发白的被子。
打开被子,其中却还卷着个旧报纸包裹,被子被打开铺在草席上后纵向叠成两层:“你看,就这样铺一半盖一半,晚上就不冷了……以后自己一个人,再乱蹬被子,冻死都没人管!”纸包被放在床头:“这里头是十个馍馍,省着点吃,一定要撑到哥考完试放假回来,记住了没?还不赶紧把蛋吃了,等着孵鸡崽吗?狗日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嘴里骂着,手上却没停,直接从韩淼手里抢过一枚蛋,床边磕两下,剥了皮举到韩淼面前:“张嘴!你看个锤子,赶紧吃!再不吃饿死你狗日的!”
韩淼连忙低头,趁着吃蛋的功夫将眼中泪花擦去,抬头时却将另一枚鸡蛋递给康宝:“哥吃!”
康宝一怔,呆了足有三秒之后,一把抢过鸡蛋,另一只手雨点般的拳头捶了上来:“打死你狗日的!早早会装好人,咋能落到这一步!现在没人管了,倒学会捅人心了!”
揍了几下,见韩淼呆呆的没反应,康宝自己收了手,恨恨将鸡蛋塞入韩淼口袋:“有这心就好,哥没白疼你!”扭过头匆匆冲出破庙,四下寻找着各种干草土块来堵塞那些漏风的缝隙。
韩淼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嘴里臭骂不断,手上却丝毫不停的小胖子忙前忙后,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正要歇口气的当口,庙门口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康宝狐疑着出门,却看到一个中年汉子正挑着两挑玉米杆子走进庙门,仔细认清来人样貌之后,感激道:“七叔,杆子是你挑来的?”
韩淼记得这个气息,印象中,自己在这具身体中苏醒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在旁边照顾。似乎也是他和别人一起将自己送到这山中破庙安顿的,那张破席、那几捆玉米杆,和那件看不出本来面目可以代替被子的棉大衣等物,就连这几天的饮食,也都是他送来的。只可惜,前身对此人并无印象,自己初来乍到不摸底细,也没敢做什么试探,只能扮着前身的傻呆模样,被动的接受那一切。
来人哼了一声,自顾自将两捆玉米杆子打开,内中竟然也有夹带。却是一只铁皮壳子的保暖瓶、一只锥形铁皮壶,外加一只白底蓝沿搪瓷碗。而另一捆杆子中,居然也夹着一床棉被!
七叔没搭理康宝和韩淼,沉着脸用玉米杆子重新加固破屋,直到再感觉不到半丝漏风为止。这时候,他也看到了那床被子和纸包中的馍馍,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收拾完毕,七叔从后腰拎出烟袋,慢悠悠挖一锅烟丝,一只锃亮的汽油打火机擦了火,吧嗒吧嗒抽几口,吐口唾沫看向康宝:“照说这话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说,可你婆苦了一辈子,咱这方村四大圆哪个没受过她的恩?光是吃她奶活命的就不下十个!就凭她老人家积的德,别说一个多多,就把你一家子全养活了,又能费个啥?可你看你爹你妈那两口子干的那叫啥事?!不叫娃念书就不说了,现在连一口吃的都不舍得!这要不是人家胡先生,这惜惶娃说不定连命都没了……你婆积了一世德,临了自己的亲儿却是那么个东西!这不是给你婆脸上抹黑嘛!算球,你这娃也是个心底好的,叔也就不多说了。你呀,好好上学,将来考出去,混出个好样儿来。多多的事,不用你操心,有我们老哥几个在,不受可怜那话不敢说,起码能吊住命。嗯,就是这,把你那包干粮带上,正长身子的时候,一星期不吃饭咋抗得过!”
“七叔,没事!我在同学那借点就撑过起了,再说我也带钱了!”
“放你娘的屁!就算这几年日子强些了,那也没有替人带伙食那号事!借给你了,人家娃吃啥?还带钱?就你大你妈两口子那德行,能给你带个灰钱!”报纸包扔进康宝怀里:“等我几个死光了,就轮到你操心了!现在,滚!好好念书,将来当了大官,多赚些钱,你想叫多多享啥福都没人说你!还不滚!”
康宝看一眼呆愣愣的韩淼,叹口气,哽咽着下山离去。他就读的学校在镇上,距离村子有十几里之遥,所以只能每周末回家一趟,带的那些干粮,就是下周的口粮。
七叔磕了烟灰,拿过热水瓶向碗里倒满,淡淡的米香味顿时充盈了破烂的房间,粗犷的面庞流露出复杂的表情:“娃呀,甭怨恨!不看一面看一面,那两口子不是货,可你婆没亏过你!你宝哥也念着你。跟外镇那几个瓷笨的比,你算是有福了!来,把粥喝了!”
韩淼捧过那只多处掉瓷露出黑底的旧碗,眼泪大颗大颗滚入粥中,原以为这个世界会更让人绝望,没想到跌到谷底却迎来这么大的惊喜,这就是被人关怀的感觉吗?自从踏上法师修行之路,丢失这种感觉多久了?三十年?五十年?还是……从来没有过?
粥喝完的时候,七叔已经升了火用那口锥形铁壶烧了水,开水冲进碗里:“都喝了,以后要养成这习惯。”
韩淼丝毫没有喝下洗碗水的觉悟,只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喝过滋味最美的饮品。眼前的汉子看上去似乎有近五十的模样,可看他骨龄却只有三十二!这明显是营养不良再加上大力劳作的结果,可就是这么个汉子,却肯将自己的口粮分给自己这个被人抛弃了的傻子!
虽然这个世界的魔法元素稀薄的让人绝望,虽然身无长物乃至三餐不继,虽然当下自己的身份只是个痴呆小儿。但经过今天这几次接触,韩淼没来由的对未来生活充满了自信和期待!这个夜里,他也破天荒的没有用冥想代替睡眠,感受着那两床铺盖带来的温暖,韩淼很罕见的做了个长梦。在梦中,他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屁孩,一位慈祥的老奶奶总是坐在阳光下,笑盈盈的看着他学步、跌跤、玩耍、嬉闹。在梦里,他学会喊的第一个字就是:“婆!”而老奶奶亲手塞进他嘴里的那颗糖,甜的让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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