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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5年6月,已到弥留之际的更始王朝面对步步紧逼的赤眉和邓禹毫无办法,岌岌可危。
赤眉绕开洛阳进入弘农郡,从南线逼近长安;邓禹进入河东郡,则在北线威胁长安。
可以这么说,赤眉是大刀,邓禹是利剑,都能要更始的命。
本来,刘秀的思路是在河北高调儿清剿地方势力,而安排寇恂守河内、冯异驻孟津、邓禹低调西进,待赤
眉灭更始之后,自己再收拾赤眉。
也就是说,刘秀早就看出更始要比赤眉先死,加之考虑到无论从军事上、政治上、还是道义上,从赤眉手
里夺天下比从更始手里夺天下要划算,安排徒弟们对更始的各个动作都要沉稳一些、内敛一些。
但是,他的徒弟们建功立业实在心切,而更始“劣币”们又成色太差。
在洛阳一带,冯异、寇恂灭了李轶,打得朱鲔不敢露头;在河东,邓禹把王匡、张卬、成丹赶跑,几个跑
得慢的“劣币”还丢了小命。
这样一来,刘秀的这几个徒弟搅乱了更始的防线,也搅乱了整个战局,使得更始本来打算用主要力量对付
赤眉,现在不得不同时也要招架刘秀。
刘秀本人尚在河北,他的这几个徒弟已经加速了更始的败亡。
面对很快就要玩儿完的命运,更始“劣币”们内部的矛盾迅速激化,斗争迅速白热化。
不好意思,我们外战确实外行,但内战很内行!
不好意思,我们没本事治理天下,暗算同事、祸害老百姓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好意思,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儿,大家谁也别指望我们多文明!
就在这赤眉、刘秀两把刀剑架在脖子上的关键时刻,更始王朝的核心层发生了严重的分裂,史称“三王叛乱”。
当然,直接参与的当事人不止3个人。
更始的这“三王”是指:淮阳王张卬、穰王廖湛、随王胡殷。
张卬是个无能无义的狂徒,在河东被邓禹打败后,逃回长安,对刘秀的厉害和更始的窘境有了切身体会。
为了准备后路,张卬找来一批关系很铁的“劣币”,私下商量何去何从。
他说:“赤眉军就在华阴,旦夕之间就能打进来。长安是一座孤城,说完蛋就完蛋。我们不如带兵在长安
抢一把,先把自己的腰包填满,然后逃跑,南阳去,跟宛王刘赐等人联手发展。要是不顺利,我们就重回江
湖当强盗,干老本行去。”
大家别奇怪,张卬就这个德行。同时,这也是他与其他更始“劣币”的正常水平。
为了证明我们不是故意妖魔化这些家伙,不妨原文照录《后汉书》对张卬这番话的记载:
“赤眉近在郑、华阴间,旦暮且至。今独有长安,见灭不久,不如勒兵掠城中以自富,转攻所在,东归南
阳,收宛王等兵。事若不集,复入湖池中为盗耳。”
对于这个恶俗的主意,廖湛等人赞同。
于是,张卬等人一起去见刘玄,汇报这个主意,要求刘玄跟大伙儿一起再干它一票。
哪知,刘玄对此坚决不同意。
刘玄倒不是胸怀大志、趣味高雅,也不是对战胜刘秀、赤眉存有信心,甚至不是感觉到这个主意太馊、太
低俗,他实在不想放弃眼前奢侈享乐的生活!
当了3年的皇帝,虽然在大事上谁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是自己个人的感官享受是实实在在的。
特别是迁都长安以来,有酒肉、有歌舞、有女人,刘玄已经进入了角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要是放弃这样的生活,他觉得不是死到临头都不能答应!
况且,在一些重要问题上,刘玄目前也敢说硬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老岳父赵萌等人是坚决支持自己的。
所以,听到张卬等人报告这个馊主意,他不仅不答应,还发火了!
他正坐在一哥的位子上,真发火,别人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他一发火,张卬等人就不敢争辩了。
(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
刘玄不仅不想逃跑,而且加紧部署长安防务。
特别是说着说着外面就传来赤眉军拥立刘盆子称帝的消息,刘玄更加恐慌,连忙派出王匡、陈牧、成丹、
赵萌、李松等出城布防。
其实,刘秀在河北称帝,与赤眉拥立盆子几乎同时,都是在公元25年6月。
刘玄的恐慌可想而知,姓刘的皇帝多了,自己就不值钱了,别人还很可能会把自己挤掉。
张卬等人的焦急也可想而知,刘秀一旦得手,岂能放过自己!
他不当王侯就当强盗的心情实在太迫切,就与廖湛、胡殷、申屠建等人,联合时任御史大夫隗嚣,密谋对
刘玄实施兵谏,劫持刘玄南逃南阳,时间放在立秋那天,刘玄出来打猎、祭祀的时候。
对!当不了王侯,就去当强盗!
但是,事有不密,张卬等人的计划被侍中刘能卿知道了,刘能卿立即报告刘玄。
刘玄很恼火、很恐惧,但很快又壮起胆子来。
现在不一样了,老岳父赵萌挺厉害的。刀架在脖子上了,得还手了。
刘玄将计就计,诈称自己染病,召张卬、廖湛等5人进宫,打算把参与这个计划的人都除掉。
我有病,你们总要来看看吧,来了就让你们跑不掉!
一开始,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4人不知是计,径直进宫。
隗嚣向来多疑,想想这正是相互挖陷阱、使绊子的年代,刘玄同时召集这参与阴谋的5个人,不一定是好事儿。
于是,隗嚣托病不去。他不仅不去,为了以防万一,还安排门客王遵、周宗等增加人手,加强自己府邸的保卫。
在这关键时候,刘玄犹豫了。
他本来就不是能撑事儿的人。除了喝酒玩儿女人得心应手,他几乎什么也不擅长,包括耍阴谋。
当年,在李轶、张卬等人怂恿下害刘縯时,他就在关键时刻掉过链子,现在,他又想掉了。
隗嚣为什么没来?
于是,刘玄安排张卬等4人先回到宫外休息室等一会儿。
(更始狐疑,使卬等4人且待于外庐。)
张卬、廖湛、胡殷看出了刘玄的心思和杀机。
他们太了解自己的这个窝囊的上司了:胸无大志、性格懦弱,关键时刻优柔寡断,但真的生气了也不是不
能毁人。
先跑吧!
他们3人怀疑刘玄要先下手,立即拼命逃脱。
不知什么原因,申屠建没跑,立即被刘玄下令斩首。
(独申屠建在,更始斩之。)
几乎同时,刘玄下令缉捕张卬、廖湛、胡殷,派执金吾邓晔亲自捉拿隗嚣。
隗嚣狡诈,又野心勃勃,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安排护院将士拚死防护。
他很不服气、很恼火!
他一肚子不服气:我有本事、有抱负,我在关西也是一呼百应的!我本忠诚,投奔更始是想干一番事业的
。搞到御史大夫这个位子,我也没少付出……。
他一肚子火气,但又不知向谁发!
他亲自率众闭门坚守。
邓晔打了一天,直到黄昏,才把院子攻破。
隗嚣一见自己的府邸守不住,就带着几十个将士,拼死杀出重围,连夜逃往天水。
更始王朝也实在缺少核心竞争力,一个京城警备司令(执金吾),打了一天才拿下一座院子,够无能的了。
隗嚣回到天水老家,重新召集部众,占据老地方,自称“西州大将军”。
他真的恼了:从今以后,我不跟任何人玩儿,自己当大爷!
张卬、廖湛、胡殷也恼了!
既然你刘玄这么不给面子、这么不配合,就是杀了你,我们也得当强盗。
这就要撕破脸了!这就没什么要顾虑、要客气的了!这就必须胡来了!
张卬等一逃出皇宫,就回去召集自己的手下,按照原来的计划,先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抢掠一番。
(卬与湛、殷遂勒兵掠东西市。)
可怜的长安老百姓,无论皇族王公、还是强盗兵痞,给他们带来的是同样的灾难。
当天黄昏,大概是邓晔攻破隗嚣的院子的时候,张卬等人在街上抢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攻打刘玄的皇宫。
刘玄硬着头皮亲自督战,边打边退,最后只好退进宫里,紧闭宫门。
张卬等放火烧了宫门,一拥而入,与刘玄身边的人打成一团。
到了这个份儿上,刘玄当然不经打。他拼命挣扎了一宿,败得很惨。
(昏时,烧门入,战于宫中,更始大败。)
第二天天刚亮,刘玄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带着老婆孩子、以及随从车马上百人,杀出一条血路,东出长安
,逃往新丰(今陕西临潼东北)他老岳父赵萌的军营。
赵萌与王匡、陈牧、成丹等驻防新丰,作为长安东面的屏障,是为了防赤眉军的。
刘玄本来就胆小,现在如惊弓之鸟,见了谁都怕自己被扁。
经过这次死里逃生,他对王匡等绿林老干部更加不相信了。
他认为,张卬等人这么胡来,可能是跟王匡、陈牧、成丹等人商量好的。
在赵萌的支持下,他打算做一把硬汉子。
可是,在既定智商下,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就把刚刚使过的办法再用一下。
赵萌本来也不是什么高层次的人,仗势欺人还行,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他想不出来、也不会干。
赵萌把杀人的一切准备好,刘玄召见王匡、陈牧、成丹,说有重要工作要研究。
这一次,陈牧、成丹先到。
刘玄吸取教训,不等王匡了,立即把他们两个斩首。
(牧、丹先至,即斩之。)
王匡命不该绝,听到刘玄那边动刀,既怕又气,立即拔营起寨,率部众跑往长安,与张卬会合。
王、张等更始高干商量,一定要灭了刘玄!
这时候,李松倒是对刘玄忠心耿耿,他与赵萌联手,接收了陈牧、成丹的部众,一起攻打长安。
长安如此不幸,迭遭政客、兵痞、盗贼荼毒!
就这样,一方是一心想重拾旧业当盗贼的王匡、张卬等人,一方是把玩刘玄的李松、赵萌,以长安城为战
场,打起了攻防拉锯战。
这是一场混蛋与混蛋的战斗!
这其实也是更始“劣币”们之间的狗咬狗、窝里斗。
参与者不地道,一方为了赤裸裸地当强盗,另一方为了披上天子王侯的外衣当强盗。
目的太恶俗,一方为了直接抢,另一方为了打着恢复汉室的旗号更好地抢。
手段太卑鄙,双方都不择手段。
效果太恶劣,给长安百姓带来了无边的灾难,给中国政治生态环境带来了长期难以消除的污染。
就这样搞了1个多月,王匡、张卬等战败,逃出长安,李松、赵萌带着刘玄卷土重来。
由于原来的皇宫长乐宫在战乱中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刘玄住进了长信宫。
(连战月余,匡等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
大家好吗?我又回来了!大家稍安毋躁,该干啥干啥。
刘玄打算重温皇帝梦——当一哥,当一哥太值得享受了!
可是,一哥既然不是谁说当就能当的,也不是谁说当就能继续当的。
这样的“三王叛乱”严重削弱了更始的政治军事力量,使更始处于可以随时地、很方便地挨扁的境地。
也就是说,更始说是一个王朝,目前实际控制的不过是一座长安孤城。
而无论赤眉、还是邓禹,想扁它都很容易,区别只是二者的动作风格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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