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明扯住姜楷的袖子，催道：“姜叔叔，咱们快些过去！”姜楷道：“待我收拾好招牌再走。”葛明劝道：“姜叔叔，我们带了些金银，足够用度。您以后亦不用靠算命为生，还是把招牌扔掉吧！”
姜楷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正色道：“家有万贯，不如身藏一技。我这算命之术乃苦心修炼而成，岂可舍而弃之！”葛明低声道：“这都是骗人的反戏，姜叔叔当适可而止。”
姜楷骂道：“臭小子，竟敢教训起我来。我这算命之术虽收些小钱，但可使恶人改邪归正，使贫苦艰难之人解开心结，你没看到算完命的人都满意而去吗？”
葛明赶紧赔礼道：“姜叔叔教训得是。”戚玉娇笑道：“姜叔叔是在普度重生！”姜楷随即大笑，乐道：“还是玉儿说话听着舒服。”遂收起招牌，与二人向前走去。
行约三里多路，来到一家酒肆。姜楷让酒保找个雅座间，并点了酒肉果蔬。过不多时，酒保就端上了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葛明给姜楷倒上一杯酒，姜楷急不可待地端起杯，一饮而尽，咂巴了下嘴，回味无穷地说道：“南方米酒固然不及北方烧酒味辣，但甜丝丝的，别有一番风味。”戚玉道：“先生快吃菜吧！”姜楷也不谦让，抓起一只猪蹄就啃了起来。葛明、戚玉笑了笑，拿起筷子，亦吃些菜。
葛明待姜楷吃完猪蹄，给他又倒了杯酒。姜楷喝了口酒，眉花眼笑地问道：“你们为何到了江南？”葛明顿时愣住，说道：“姜叔叔，我们正想问你此事。”姜楷笑骂道：“啰嗦，快讲！”
葛明从离开莱阳讲起，讲了京城救人，满家洞、榆园抗清，又讲了遇见阎尔梅、南都疑案、扬州十日、守卫江阴，最后讲了参加太湖义军之事。”虽然葛明不善言辞，可是亲身经历，再加上戚玉不时插话补充，姜楷听得有滋有味。待葛明讲罢，戚玉说道：“姜叔叔，您也该把英雄事迹说来听听。”
姜楷喝干杯中酒，脸上显出陶醉之色，骄傲地说道：“玉儿，我就等着你问这句话。江南义士抗清，搞得轰轰烈烈。北方义军也没闲着，大张旗鼓地攻城略地。我参加了义军的数次战斗，多次杀得清虏丢盔撂甲，最漂亮之事莫过于二打莱阳。”葛明惊问道：“先生打了两次莱阳，都攻下了吗？”
姜楷得意洋洋地说道：“崇祯十五年，清虏入塞，我们打败了孔有德，收复莱阳，这是一打莱阳。崇祯十七年，清虏入关后，青州义军竖旗抗清，打得清虏顾此失彼。杨威率部以招远为根据地，四出抗击清虏，队伍也不断壮大。我起兵应之，亲率义军攻打莱阳城，用计诈开城门，攻克了县城，故人们称之为二打莱阳。其时，义军重创清虏，势力影响到登莱青周围三百里内的州县。”
葛明高兴地说道：“胶东义军亦是声势浩大，抗清热情不亚于江南。”戚玉道：“胶东义军已震撼清廷，清虏肯定要派兵进剿。”
姜楷顿时神色黯然，说道：“登莱青义军鼎盛之时，南明朝廷授杨威副总兵职。其时，众义军头领见南明朝廷遥不可及，纷纷劝杨威称帝。杨威头脑发热，居然当起了皇帝。正所谓树大招风，今年年初，清虏派兵镇压义军。登莱总兵柯永盛与巡抚陈锦设计，剿抚并下，各部义军大多被消灭，首领被擒杀。陈锦招降了杨威部下，杨威削发出家，不久亦被陈锦擒杀。沈迅誓不投降，据守孙受寨，与清虏激战三日后，箭矢弹药用尽。他穿着大明官服向北朝拜，然后与家人投火****。我知事不可为，遂放弃莱阳城，解散部下，远走江南。”
戚玉道：“姜叔叔孤掌难鸣，虽然尽力施为，可是大势已定。退一步保存势力，亦是明智之举。”姜楷叹道：“山东已彻底沦陷于鞑子之手，百姓被逼剃发易服，忠义之士或者出家，或者隐居山林，可惜大好河山落入满夷之手啊！”
葛明忽想起一事，急忙问道：“不知董樵先生现况如何？”姜楷道：“董樵隐居在成山卫王家山村，结交王绪五、阎禄超等义士，组成小股抗清义军。不过，他行事甚是低调，并没有引起清廷注意。他不时奔走各地，联络抗清志士，还为于七的义军出谋划策。”
“于七叔叔的义军现时还抗清吗？”葛明问道。姜楷敬佩道：“于七有勇有谋，虽然暂时偃旗息鼓，却保留义军的精锐，深藏于锯齿牙山中，待机而起。”葛明点头道：“只要保留抗清力量，就能使百姓有盼头，便会牢记亡国之恨，随时起来反抗清虏。”
戚玉道：“江浙抗清义军大多被消灭，只有吴昜依托太湖地利，屡败清虏。我二人准备到吴昜军中效力，先生一起过去吧。”姜楷点头道：“我行走江湖，久闻吴昜大名，只是无缘得见。”端起一碗米饭，说道：“你们不要光说不吃，咱们快些吃完饭，这就到太湖去从军。”葛明、戚玉相视而笑，亦端起碗来吃饭。
吃完饭后，葛明赶紧付了银子。三人走出酒肆，匆匆向太湖赶去。途中不时经过河流，三人或者坐船，或者跨桥。这日，来到一处城镇，只见镇中有多条河流。
姜楷踏上一座拱桥，扶着栏杆，望着河水，感叹道：“江南水网遍布，鞑子骑兵无用武之地。若能善加利用，便可把鞑子赶到江北。”葛明气愤地说道：“可恨汉奸层出不穷，犹如过江之鲫，甘当鞑子奴才，坏我地势之利。“戚玉正色道：“咱们加入义军，就是要杀鞑子、诛汉奸，收复大好河山。”
正说话时，桥前驶来三条货船。船上放着麻袋，船帮刚露出水面，似是装着很重的货物。每条船上有四人，两个船夫分别站在船的首尾，用长长的竹篙撑船。姜楷赞道：“南人善舟确是名不虚传，前边船夫提篙，后边船夫即撑篙，如此反复，配合默契，把船驶得既稳且快。”
葛明道：“姜叔叔，这种货船行得甚慢。太湖义军有种枪船，船尾只有一支橹，船头却有两支划桨，双桨齐划，轻捷如飞。”姜楷兴趣大增，又详细询问枪船的作战之法，高兴地说道：“义军有此快船，便可以机动灵活地打击清虏。”戚玉低声道：“姜叔叔，前方来了队清狗。”
姜楷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十个清兵站在岸边，用刀枪指着第一条货船。有个清兵大声喊道：“船上运得是何物？把船靠过来检查！”第一条船靠到岸边，船夫忙作揖道：“军爷，船里装得是小人买来的稻米，准备运到无锡城粮店卖。”
两个清兵跳到船上，挥刀割开麻袋，白花花的大米流了出来。船夫赶紧用手捧住大米，央求道：“请军爷手下留情，短了米重，东家要扣工钱啊！”一个清兵骂道：“你******休要啰嗦，不但要查你的稻米，还要查你是不是通水寇？”另一个清兵冷笑道：“若查到通水寇的证据，扣了船上的稻米，还要取你们的狗命。”船夫急忙取出一块银子递给清兵，连声道：“不敢！不敢！”
清兵接过银子，笑道；“还算识相。”招呼另一个清兵跳上岸，向第二条船走去。姜楷在桥上看到第二条船，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两个船夫并无异状，船中却坐着两个汉子，带着宽草帽，隐隐看到没有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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