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绪五忙道:“阎兄弟领大伙隐蔽在村里,俺和董先生带十个兄弟到海边,看看鞑子要干甚么。”说罢,大步来到屋外,手提大刀翻身上马,带领人马急匆匆地向海边奔去。葛明、戚玉拿起武器,亦策马跟随。过不多时,众人来到海边的树林里。王绪五吩咐两个寨丁看管马匹,带领余者到前方观察敌情。
一艘双桅大帆船徐徐驶来,激起的浪花闪着亮光。过了一盏茶时间,驶近海岸。船上的清兵清晰可见,约有二十多人,挥舞着刀枪狂呼乱叫。王绪五气愤地说道:“鞑子如此猖狂,成山卫的官军竟置之不理。”
董樵手指着东边的海面,惊喊道:“不好!”众人急忙向前望去,只见有条小舢舨飘浮在海面上,距离帆船五十多丈远。两个渔夫收起渔网,摇起木桨,拚命向岸边划去。清兵们驾船追逐,用箭射死了两个渔夫。待帆船驶近舢舨,一个清兵顺绳子滑下,跳到舢舨上,将两个渔夫扔到海里,用绳子把舢舨拴在帆船上,径向鸡鸣岛驶去。众人见清兵如此残暴,怒骂不休。王绪五示意众人安静,留下观察敌情的哨兵,带领余者返回龙家村。
吃罢晚饭,夜幕已降临,董樵布置了作战事宜,便让众人抓紧时间休息。三更时,月亮隐身在云层中,夜色更加深沉。王绪五率领十二个寨丁作先锋,驾四条小船先行出发;董樵带葛明、戚玉等二十人,坐单桅帆船随后而行;阎禄超带领余下的寨丁在岸边接应。
风大浪高,层层袭来,船颠簸得甚是厉害。葛明、戚玉皆是第一次坐船,刚开始还觉得好奇,很快就感到头昏眼花。戚玉抱住桅杆,忍不住呕吐。葛明刚要过去照顾戚玉,一股酸水返到嘴里,把胃里的食物全吐了出来。董樵见葛明、戚玉晕船,急忙让寨丁领二人到船舱。二人在船舱坐定后,喝了些汤药,方才感觉好些。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帆船停了下来。葛明、戚玉小心来到甲板上,只见前方是黑魆魆的鸡鸣岛,距岸边一百多丈处有个码头,里面影影绰绰有两艘帆船,周围还有数条小船。董樵道:“王头领已靠上码头,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寨丁们急忙从船舱搬出一排火箭,摆放在甲板上。这些火箭专用于水战,是阎禄超为攻打鸡鸣岛,托关系从成山卫官军处偷偷买来。
众人正焦急地等待,只见四条小船慢慢驶过来。靠近帆船后,王绪五爬上船,四条小船立即向岸上驶去。董樵焦急地问道:“都放好了吗?”王绪五喜道:“没有人在甲板上,看船的鞑子都到船舱睡觉了。弟兄们把用油纸包好的火药包全放在船上,还在甲板上撒上了桐油。”董樵道:“我们把船驶近些,再发射火箭。”王绪五让船老大驾船驶近码头二十多丈,然后掉转船头,降下船帆,抛下石碇。
待船身停稳,寨丁们把火箭顺风瞄准了清军的帆船。王绪五低声道:“点火!”寨丁们打着火,举着火把点燃了火箭上的引线。引信燃尽,火药筒爆炸,群群火箭飞出,在夜色中化出道道火红的轨迹,宛若节日燃放的焰火。虽有些火箭落到海里,可还是有些火箭射到清军的帆船上。
须臾,两艘帆船燃烧起火,火借风势,须臾就变成熊熊大火,还响起了爆炸声。六个清兵从船舱中冲出,在甲板上乱窜呼喊。岛上的清兵们举着火把,纷纷向码头冲来。王绪五待火箭发射完毕,急忙下令返航。船老大升帆起碇,驾船迅速向岸边驶去。
众人站在船上向后望去,只见码头上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夜空,照得海岛南部甚是清晰。船上的清兵跳入海中,拚命向码头游去。从岛上冲出的清兵们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帆船燃烧。过不多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船上的火药被点燃,炸沉了帆船,只剩下海面上飘浮的余烬。数个浪头打过,海面上零星燃烧的残物悉数被浇灭,瞬时又恢复了黑暗。众人高声欢呼,说笑着返回朝阳港。
此时,鸡鸣岛上的清军乱作一团,牛录章京色克图正在大发脾气,把从船上逃出的六个清兵全部处死。本来他驻军在旅顺口,听闻入塞的清军打到胶东,即向甲喇章京建议跨海出击。甲喇章京见此招有如黑虎掏心,不但能牵制明军,还能策应、援助入塞的清军,不禁拍案叫绝,上奏大清朝廷。
皇太极正担忧入塞的清军成强弩之末,览此奏章大喜,立即接见色克图,令他率领一百多名清兵作先锋,并配备两艘装有大炮的一百五十料大帆船,许诺事成后升他为甲喇章京。色克图让参加登莱之乱的汉兵吴进兴作向导,从旅顺口出发,五日前占领鸡鸣岛。尽屠岛上居民,并以此岛为窝点,每日派兵四处骚扰掳掠。前日,他领兵来到成山卫城下挑衅,官军紧闭城门,不敢出城应战。色克图愈发猖獗,根本不将明军放在眼里,亦放松了警惕。两艘帆船被烧毁后,清军既无法进攻,亦不能全身而退,只得困守鸡鸣岛。
接下来的时日,色克图不敢大意,令清兵们严加防守。可是粮食日渐减少,清军人心浮动。色克图派出十个清兵,坐着余下的两条小船到陆地抢劫。可是过了两日,小船还没有回来,色克图猜想清兵可能遭遇不测。
自此之后,有艘小帆船时常到海岛附近窥视,船上还传来阵阵琴歌之声和嘲笑声。待清兵们射箭,帆船即返航。尽管清兵们趁退潮拾些贝类、海藻食用,可过了五日,粮食还是告謦。吴进兴建议扎木筏渡海,登陆后向内陆进发,与清军主力汇合。色克图别无他法,只好令清兵砍伐树木,扎制木筏。
接连几日,葛明、戚玉多次坐小帆船到鸡鸣岛侦查敌情,二人已习惯了海上的颠簸,虽说不上如履平地,可再也没有晕船。董樵携琴登船,在查看清兵动向之余,还不时奏上一曲。这日,发现清军扎制木筏后,急忙与众人商量对策。
王绪五嘲笑道:“鞑子扎筏渡海,还以为在河里呢?”阎禄超道:“鞑子所扎的木筏极大,渡海不成问题,切不可轻视。”董樵道:“我看鞑子是顶不住了,想乘木筏逃跑,很可能想与莱阳附近的清虏汇合。”
王绪五哼道:“既然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跑掉。俺们再过去烧掉木筏,把鞑子困死在岛上。”阎禄超道:“木筏浸泡在水中,用火攻这一招却不灵了。”葛明急道:“难道任由鞑子坐木筏登陆?”
戚玉一直在听众人议论,猛然想起一事,说道:“鞑子扎木筏被我们看到,要防其趁黑夜坐木筏登陆。”王绪五道:“我领兄弟们埋伏在岸边,把上岸的鞑子来个一网打尽。”戚玉道:“鞑子善于野战,不若半渡而击之。”众人均称妙计,又商议了作战细节。
当晚,葛明、戚玉随众人来到海边,埋伏在海边树林中,紧盯着鸡鸣岛。一个多时辰后,海面上飘来十多个木筏,排成箭形雁翎阵。每个木筏上有八人,分成三排,前排三人手举盾牌,中排三人手持弓箭,后面有两人操纵木筏前进。清兵还在木筏上竖起木杆,用帐篷做的风帆吃饱了风,推动木筏向岸边飘来。前两个木筏抢滩后,十六个清兵迅速在沙滩上列成战阵,掩护后边木筏登陆。
戚玉深知清军战力,急忙喊道:“赶快发射铳箭!”王绪五让寨丁敲下梆子,顿时铳箭射出,密集飞向清军。虽有盾牌防护,可是还有三个清兵被击中。色克图见岸上有埋伏,急令清兵射箭掩护,加快登陆进度。清军的羽箭飞来,五个寨丁中箭倒下。王绪五勃然大怒,令寨丁们发射三波铳箭,又杀死了七个清兵。葛明率领二十个精壮的寨丁从树林冲出,奋勇向登上海滩的清兵杀去。海滩上只剩下六个清兵,却是凶猛善战,杀死了八个寨丁后,方才被消灭。
这时,六个木筏冲到沙滩上。五十多个清兵跳下木筏,呐喊着杀上岸来。葛明见势不能敌,率领寨丁迅速撤入树林。海中的木筏亦抢滩登陆,色克图率领三十多个清兵随后冲杀过来。清兵冲至树林边缘三十多步处,猛然从林中又飞出一波箭雨,夹杂着鸟铳射出的铅子,有十多个清兵倒在地上。
当先二十多个清兵冒着箭雨,冲至树林边缘十多步处,突然跌入壕沟中。原来,董樵出此计策,先挖了壕沟,再在上面铺了苇席,撒上沙土。葛明领寨丁冲出去拚杀,其意是引诱清兵追赶。阎禄超指挥寨丁用铳箭压制冲锋的清兵,王绪五、葛明率寨丁们冲出,用长枪把壕沟中的清兵刺死。
色克图见状大惊,率领剩下的六十多个清兵向海边退去。王绪五怕清兵乘木筏逃跑,急忙领众人追杀出来。清兵们见黑压压的大群人追来,惊慌失措地跑上木筏,无奈行进甚慢。寨丁们涉水追上木筏,围住清兵拚杀。清兵们虽站得高,可是在摇摆的木筏上站立不稳,打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不多时便被全歼。
此战,伟德山寨消灭清兵一百多人,缴获其全部武器盔甲。但是在全面占优的情势下,山寨也损失了七十多个寨丁。见清军战力如此之强,众人皆是心惊。打扫完战场后,在龙家村住了一宿,次日便分开行走。王绪五、阎禄超带领人马回到伟德山,董樵返回王家山村,葛明把戚玉送回圣水观后,回到葛家村。
二月初二日,正是龙抬头的日子,天气转暖。葛明、葛锦到海滩练武归来,正要推门进入院内,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二人回头一看,不禁又惊有喜,只见戚玉骑马过来。葛明赶紧迎上前,拉住马的缰绳。戚玉翻身下马,眼圈有些发红,低声说道:“爹爹说开春就来接我,可都到了二月还是没来。也不知鞑子有没有退兵,我很是放心不下爹爹。”
葛明见戚玉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一热,急切地说道:“玉儿,我今日就陪你到莱阳。”戚玉脸上顿现笑容,说道:“葛明哥哥,我已收拾好行李,亦跟师父道别,到此就是想请你陪我到莱阳。”葛明禁不住心神荡漾,说道:“我马上告诉叔叔婶婶,咱们现在就出发。”
葛锦说道:“玉儿姐姐快到家里来吃饭吧!我娘烙了糕饼,可好吃啊!”接过马的缰绳,牵马先走进院里。葛明、戚玉跟随其后,径直来到屋里。
葛明的婶婶很是高兴,拉着戚玉的手嘘寒问暖。待葛锦走进屋后,便让三人坐在饭桌旁,端来三盘糕饼,颜色是黄、红、白,分别用小黄米、高梁和糯米粉做成。接着又端过来一大盘红糖,笑眯眯地说道:“孩子们,快趁热蘸着糖吃吧!”吃过香糯可口的糕饼,葛明收拾好行李,道别叔叔全家,与戚玉骑马向村外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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