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真的好痛。
就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牵拉着我的身体，操控着我的肢体，不住地颤抖。
这种钻心腕骨的痛，我从来都没有品尝到过。
真的太痛了。痛到你什么都不想做，痛到你大脑一片空白，只想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抽搐，不管摆出什么样的姿势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种剧痛。
“绮绮……”我艰难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持着手枪一步一步走向了我的雪绮。
雪绮也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
在她的鞋边，是满地的鲜血。
那是我的鲜血。
从我的胸口里流淌出来的鲜血。
“绮绮……”我伸出了手，抓向了站在我面前的雪绮，雪绮脸上的表情渐渐地从愤恨变成了呆滞，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我还从来没有在雪绮的脸上看到过这样恐怖的表情，从小到大，她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啪嗒。
雪绮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看了看脸上挂着邪笑的张木易，又看着捂着胸口的我，整个人都软了一下。
“干得好，嘿嘿嘿嘿……”张木易笑着，冲着雪绮张开了怀抱，“干得好啊，来，到爸爸的怀里来……”
“怎么……”雪绮似乎没有明白状况，但是她听出了张木易的声音。
以及我的声音。
“爸爸？”雪绮几乎不敢置信地向着我走了过来，她扑通跪在了我的地上，眼泪瞬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了。雪绮像是疯了一样用手按住了我流血不止的胸口，然后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爸爸……我……我不是想对你开枪……唔唔唔唔……”
雪绮已经泣不成声，她死死地用手压着我的胸口，面色惊慌不已。可是不管她怎么按住我的胸口，鲜血还是从她的手指缝里流淌出来。
我能够感觉到，我的心脏已经完全被打烂了。
雪绮的小手，又怎么能够堵住我心中源源不断的血？
“救救我爸爸！求求你们！想想办法！”雪绮抬起头，冲着某个看不见的角落哭喊了起来，“我知道你们都在看着！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我不要我爸爸死……唔唔唔……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们了……”
“嘿嘿嘿嘿……”张木易坏笑着向着雪绮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让人作呕的笑容，“怎么样都可以？真的？”
张木易不怀好意地看着雪绮，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此刻的雪绮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她红着眼睛，含着泪水，疯了似的冲着张木易连连点头。
“只要救我爸爸，我什么都听你们，什么都肯做的……求求你们了……唔唔……”
“嘿嘿嘿嘿，那好啊……”张木易笑着走到了雪绮的表情，然后伸出了他的咸猪手，开始细细地抚摸起了雪绮的耳朵和脸颊，最后手指又滑到了雪绮的唇边。
“那就用你的身体作为代价好了……”
听到张木易的声音，雪绮哽咽住了，满是泪水的眼睛映射着孩童般的单纯。
她低下了头，死死地用手按住了我的胸口，抽泣道：
“如果这样能救我爸爸的话……随便你好了……”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张木易亢奋地大笑了起来，那刺耳的嘲讽笑声，就像是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吹拂在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沸腾了。
虽然我的心脏已经破碎了，可是那一刻，从灵魂深处涌动而出的怒火，却再一次燃遍了我的全身！
“别听他的，绮绮！”我愤怒地吼了起来，就像是野兽在嘶吼着，因为我的怒吼，大蓬的鲜血又从我的胸口喷涌了出来。
“爸爸，你别说话了，爸爸……”看到我胸口挤压而出的鲜血，雪绮吓得求我不要再说话。可是，我却是一把甩开了雪绮的手，然后猛地抓起了她掉在地上的手枪。
“绮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死，不足惜！”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明明剧烈的疼痛已经让我双腿发软，但是我还是持着手枪站了起来，然后，死死地转身，看向了后方的张木易。
“你……你还站得起来啊……”张木易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了吃惊的表情，他退后了两步，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我。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脸上的诡异邪笑终于消失了，那一刻，在我的眼里，他就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羔羊。
看到我手里的手枪，张木易也是慌了，但是很快他脸上又浮现出了胜利者的坏笑，他又从裤子里掏出了一把手枪，然后对准了我的身体，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砰！！
第一枪打在了我的左手手臂上，我的小手臂顿时被打穿了，就像是萝卜似的垂在一旁不能动弹。
砰！
第二枪打中了我的右胸，和左胸一样的撕裂般的痛苦，让我眼前一阵发黑。
砰！
第三枪打中了我的右腿，让我的双腿瞬间如同棉花一般失去了力气。
砰！砰！
张木易的动作有点慌乱，第四枪，第五枪打中了我的腹部和我的腰部，之后他又连射了十发子弹，大多射中了我的手掌，手臂，胸口和腹部。
可是，我却还是站在原地，像是泰山一样，屹然站立着。
我的身体已经彻底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打湿，我的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了，我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张木易的脸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又或者是从内心踊跃而出的坚强和怒火，依然坚持着我不倒下。
“不对啊，你明明没有僵尸病毒……为什么还没死？”张木易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超出常识的景象已经让他彻底乱了方寸。
而在他惊慌之间，我却是死死地使唤着我的右腿，猛地向着他迈进了一步！
张木易终于不敢再玩游戏了，他抬起了手中的手枪对准了我的额头，想要扣动扳机，可是连扣了三次，也没有子弹打出，这时候，张木易才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子弹了。
张木易已经打空了他全部十八发子弹。
可是，我还是没有倒下。
我不会倒下的。
当初，我可以为雪绮挡多少拳头，现在，我就可以为她挡多少子弹。
他怕了。
就像是一个见到了鬼怪的小孩，他嘶吼着，猛地掏出了手中的匕首，向着我冲了上来，他狠狠地抓住了我的肩膀，然后猛地把手里的匕首刺进了我的腹部！
一刀、两刀、三刀……
冰冷的感觉在我的肚子里进进出出，一旁雪绮的哭声已经完全走形，我已经感觉不到血液的温度了，眼前的张木易已经几乎变成了一块纯黑的黑影，对我来说，我甚至已经看不到他的眼睛。
可是，我的脑海深处，却始终还是有着一个信念。
我，不能倒下。
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倒下！！
我要杀了这个畜生。
我要为他侮辱过的人报仇，我要为月子报仇，要为James报仇，不能让这个畜生伤害绮绮！
“啊啊！！”不知道哪里来的热血，那一刻冲灌了我的大脑，在张木易在我的腹部捅进不知道第三十刀还是第四十刀的那一刻，我缓缓地抬起了右手臂，然后对准了他的眉心。
“去死吧……垃圾……！！”
砰！
用尽我最后的力气，我扣下了扳机。
腹部的力量骤然停止了。眼前的张木易就像是石膏像一样缓缓向地上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而我，赢了。
以站着的姿势。
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胜利。
也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胜利。
身体，是会腐烂的。
人，是会死的。
可是，精神不会。
永远不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感觉到了大地的温度。
我就那样倒在那里，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眼里甚至已经看不到任何事物。
可是，我却没有了任何的遗憾。
耳边响起了雪绮的哭声，那哭声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我能够感觉到雪绮那温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她在我的面前呼唤着我，呼唤着我留下，不要抛下她。
可是，我却已经听不清了。
我的脑海里，此刻回想着的，只是我曾经和雪绮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是无数个神话故事里的一个。
在那个故事里，天神没有像以往那样消灭妖魔鬼怪，而是和恶魔同归于尽，一起化为了火光，永远消失在了人世间。
那时候，雪绮对我说，她不喜欢这个故事。
我却笑着告诉她说。
这不是故事，这是现实。
没有牺牲，是不会有和平的。
现实不就如此吗？
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远去。
那一刻，我感觉到我自己和这个世界孤立了，我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遥远的世界，在那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
当我到达那一片黑暗前，我终于听清楚了耳边响动着的那熟悉的声音。
“爸爸，对不起……”
“爸爸……我爱你……”
“爸爸……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然后，是一道悦耳而优美的枪声。
枪声过后，一切，都化为了永寂。
雪绮，是你吗？
爸爸……好像感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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