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攻心为上
徐远飞甩了甩了手,随意地找了一个座位坐下,道:“既然是按规矩办事,那就把你玲珑阁的地契以及印有官印的文书拿出来。”
金灵秀眉极快地一蹙,转瞬又恢复平静,低眉顺眼地微微颔首道:“请徐大人稍等片刻。”
她俯身一礼,柳腰轻跨,却暗暗向舞台方向施了个眼色。
舞台上那些平日里卖艺不卖身的舞姬顿时步伐一变,一改往日清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迈着轻快的舞步,一个个向场中席间跳去。
脸上的轻纱微微扬起,转瞬落下,比起“犹抱琵琶半遮面”更添几分韵味。
那些女子青丝柳腰,身姿婉若流风回雪,轻灵却又缠绵,又好似一尾尾锦鲤,在徐远飞身侧徜徉。
徐远飞对梅春芳有情,但也是个男人,目光立刻被眼前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们吸引了,目光再难移开一步。
梅春芳眉头不由一皱,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揉捏着徐远飞的肩膀道:“远飞,你若喜欢,今晚我便召集怡香院的姑娘为你排一出。”
徐远飞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道:“不用了,春芳,我有你就够了。”
说完便不再看。
无论那些女子身姿多么妖娆,都无法再撼动徐远飞半分。
金灵取了地契从屋内出来,见到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由暗叹:天下男人十有八-九都是混蛋,不懂怜香惜玉,更不用说付诸真心。
黑大哥是个痴情种的好男人,这我还想得通。怎么徐远飞也来掺和一脚!
虽然金灵早知道梅春芳不会轻易放过玲珑阁,但她始终没有对梅春芳动手。
原因很简单,她压根就没把梅春芳放在眼里。
一个成功的人往往都会有自负这个毛病,金灵也不例外。
她五岁进暗河,七岁就开始杀人,十六岁时死在她裙下的冤魂便以千计数。
二十二岁时背叛暗河,在余云飞的帮助下前往大漠,过上了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她看来,这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成功。
所以现在的金灵不会像过去一样,对方稍有忤逆自己,就将对方置于死地,更多时候是眼不见为净。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今日的情形。
徐远飞接过金灵手中的地契与文书,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奋力一拍桌子,起身道:“竟然假造朝廷官文,该当何罪?”
金灵眉头微皱,自知徐远飞是故意找麻烦。
若放在以前,她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一掌就解决了徐远飞的性命,但此刻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一干亡命的兄弟姐妹,更有熊倜这个大哥。
她不断寻思着如何能将此事解决。
她不由微微抬头瞥向徐远飞,只见这草包男人面色淡淡,仿佛之前的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而立于他身侧的梅春芳却是一副猫偷腥的得意之色。
她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排官兵,道:“徐大人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还不速速将这女子压入死牢,封了这玲珑阁?”
“是!徐大人!”领头的常德海一手持刀,俯身作了一揖应道。
凌厉的寒光一闪,刀便架在了金灵白皙的颈项上。
刀不是普通的长刀,刀背笔直,锋刃狭长略弯,正是锦衣卫的标准佩刀——绣春刀。
刀身薄凉如水,平如镜,冷漠地印出徐徐走来的人影。
一袭沉寂的黑衣显示着主人的平和不张扬,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有着比任何利器都锋利的眼眸。
仅仅是一瞥,立刻让常德海感到了危机。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绣春刀,紧抿着唇,眉头微皱地望向走来的熊倜。
熊倜的目光停留在常德海的刀上。
刀的质地不错,看来此人在锦衣卫中地位不低。
想来应该不是江宁中人,许是徐远飞带来的。
徐远飞并未在朝中担任一官半职,若是撇去其父亲的关系,也不过是一普通百姓,他想要借朝廷之力铲除玲珑阁,那么只能借助锦衣卫的势力。
好一个私事公办!
看梅春芳的样子最多也只能想到找徐远飞哭诉。
那么这借力一事应是徐远飞想出来的,看来草包一说并非世人所传。
熊倜这般想着,心中已勾勒出一个主意。
若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再好不过。
毕竟玲珑阁刚刚起步,一群人等着张嘴吃饭,若是杀了眼前几人,只会把事情闹大。
他望了金灵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熊倜俯身恭敬地向徐远飞施了一礼。
如此一动倒把一旁的常德海吓了一跳,握刀的手不由一抖,反射而出的刀光扫过了徐远飞的脸庞。
徐远飞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心道:德海怎么回事?从未见他如此慌张过。难道这玲珑阁暗藏了高手?不过想来也是,江宁虽不比京城繁华,但能数月间发展成这般规模,自然有人背后撑腰!
难道是武林中人?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落到熊倜身上。
只见其目光平和,衣着打扮普通,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的便是他身后那把没有剑鞘的剑。
熊倜说道:“见过徐大人。”
“起身吧!”徐远飞难得地抬了抬手,眼中一晃而过对熊倜的兴趣。
熊倜依言直起腰板,挺拔的身姿宛如寒梅青松,嘴角扬起的笑容却若骄阳霓虹,干净温暖,令人如沐春风。
徐远飞不由有些发愣,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心动”的笑容,而这笑容的主人却是一个男人。
熊倜笑道:“久仰徐大人大名,没想到今日能在玲珑阁有幸一睹风采。”
徐远飞只觉心头一刺,冷眼瞥了熊倜一眼,暗道:此人同那些因为父亲的关系阿谀奉承我的人有什么区别?不过多了一副不错的空皮囊而已。
这般想着,徐远飞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熊倜撇撇嘴,笑容依旧,却多了几份戏谑与玩味,他随意地走到徐远飞身前,笑道:“不过是一些客道话,徐大人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徐远飞身形一顿,眉头轻挑道:“你什么意思?”
熊倜莞尔一笑,心里却是真地在发笑,他心道:原来学街边痞子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轻轻晃了晃,瞥向徐远飞道:“徐大人不明白吗?”
“大人”二字熊倜咬得格外重。
徐远飞紧抿着唇,已经猜到了熊倜所指。
他一甩衣袖,转身欲走。
熊倜急忙伸手拉他,道:“徐大人不多坐一会儿吗?小人心中还有好多疑问呢!”
“唰!”一道刀光猛地砍向即将触到徐远飞衣袖的手。
熊倜机敏地一缩,身形一闪,直接挡住了徐远飞的去路,他望着徐远飞手中的地契与文书,面色突地一冷道:“不知徐大人官居何职?竟管起了这烟花巷中歌舞坊的事?”
“我乃当朝左相之子,这种小事我就不能管吗!你算什么东西!”一直积压在徐远飞胸口的怨气爆发出来。
他不是无才无德,相反武将之子的他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如此过人天赋上下纵观百年也是少有。
但为何即将古惑之年的他却郁郁不得志,空有满腔才华,最后不过被黄汤冲入愁肠,污了?
如今的天下是徐天德帮忙打的,从此徐天德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但荣华富贵又如何,抵不上佞臣的一句话,抵不上天子的一时猜忌。
所以徐天德宁愿要一个不成器的草包儿子,也不要一个名动四方的天才儿子。
徐远飞就在这般压抑中日复一日地虚度着,日子虽逍遥自在,但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最恨那些对他表面尊敬,背地里却瞧不起他的人。
而熊倜眼下却成了这些人之一。
熊倜嘴角微微一扬,一手拍桌,一脚踩在圆凳上,一甩头,傲气道:“我乃当朝王爷之孙,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徐远飞一惊,身子不由颤了一下。
当朝丞相和王爷谁大?
这个问题也许很难回答,但又很容易回答。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旧是人臣,而王爷呢?那是皇亲国戚,同皇室有着说不起道不明的关系!
君臣,君永远在臣的前面。
徐远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望着面带玩世不恭笑容的熊倜道:“不知祖上是哪位王爷,可有证明的信物?”
“我就是出门来找乐子的,哪会随身带什么信物,不过外公的府邸就在京城,离江宁也就一日路程,徐大人若是不信,跟我走一趟就是!”熊倜笑着走到常德海面前,两指捏住刀背,冲其一笑,将金灵拉入怀中。
常德海也是个聪明人,他询问地望向徐远飞。
徐远飞稍一衡量,心道:京城的王爷,那地位可不是那些被发配到边外的王爷能比拟的。
俗话说的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此子虽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但眼神却很是清澈,显然不是贪图女色的二世祖,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
那么,他应该也没骗我的必要。
徐远飞心中有了主意,便朝常德海挥了挥手。
熊倜搂着金灵冲其作了一揖道:“小弟多谢徐大哥!”
“客气!”
“想来大哥也是性情中人,小弟恰巧也是。这歌舞坊的事还是交给她们自己来解决?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要在里掺和,你看如何?”熊倜说着,轻轻挑起金灵的下巴,目光却始终盯着徐远飞。
“好!”
熊倜点点头,“来日请大哥喝酒!”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远飞眉头微挑,挤出一丝笑容道:“兄弟不留下姓名,来日大哥去哪里讨这杯酒喝?”
熊倜一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瞧我这记性,大哥说的是!京城柳府见!”
徐远飞瞳孔猛地一缩,已经猜出了熊倜的身份,冲其作了一揖,径直出了玲珑阁。
梅春芳一直插不上话,此刻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心中愤恨,却依旧摆出一娇柔的模样,轻拉徐远飞的衣袖道:“远飞……”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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