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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连一脸不忿的吴妈妈都好奇地俯过身。
“听说这七皇子出征时刚和昭阳郡主大婚不久,新婚燕儿正情浓时被迫出征已是不易,谁知他前脚刚带兵出征,后脚昭阳郡主就失踪了……如今快一个多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七皇子哪还有心思打仗?”看看左右,柳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西北最新消息,七皇子的先锋军一到甘下就吃了败仗,如今兵退三十里在宁都扎了营……”声音不自觉地又高昂起来,“三奶奶您身在内宅是不知道,仅这一个消息,一夜之间我们潭西的粮价就涨了一百文!”
“……七皇妃失踪了?”赵青震惊地睁大了眼。
别说是皇亲贵胄的府邸,就是古澜这么一个小镇上的首富,沈府内还养着二三十个护院呢,七皇子的府邸又怎么能少了精卫死士和御林军,一个堂堂皇妃说失踪就失踪,这怎么可能?
把柳妈唬了一跳。
她一把捂住赵青的嘴,“我的姑奶奶,您可不能这么四处宣扬!”
想起古澜知县尹大人的严厉告诫,柳妈脸色又白了白。
“这消息一直被朝廷封锁着呢,是因为有密旨传到各地衙门让秘密寻找皇妃下落,官府去易人牙行核查,凡来lì不明,户籍手续不全的女子一律羁押,画像送上去辨认……我才听说这惊人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还两说,您可千万不能出去乱说。”
暗暗后悔自己一冲动竟把这么重大的一件事儿说了出来,柳妈忙敛了心神,任好奇不已的吴妈妈宝巾等人如何问,也不肯再多说一句。
朝廷的事情离自己这个连二门都出不去的内宅妇人十万八千里,那七皇妃是不是真失踪了也和她没一毛钱关xì,见柳妈再不肯多说,赵青就笑了笑,转头看向台阶下分两列垂手而立的二十人,“你们当中谁会养花?”
见她终于开始挑选丫鬟了,柳妈恍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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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长空,黄沙漫漫。
烈日炎炎的古道上,几批骏马剧烈地飞驰着,卷起漫天黄土。
“将军,将军!”
……
“……好像有人追来了。”
“驭……”
感觉到大地的震颤,前面几个行色匆匆的黑衣人勒住战马。
为首是个二十多岁,刚毅俊秀,英气逼人的男子,他搂住缰绳控制着胯下枣红马在官路上转了个弧形,堪堪地停在了路当中,抬头朝前望去。
“是墨澍参领!”少年身后有人大叫。
说话间,几批快马已经跑到近前。
“将军!”为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虎彪大汉甩蹬离鞍飞身下马。
男子皱皱眉。
“什么事儿?”黑曜石般澄亮的黑瞳中,闪着凛然寒意。
“……将军要亲自去寻找七王妃?”
男子正是三年前活捉塔塔部落阿布尔汗诺二汗,名镇西北的西征大军统帅,振武大将军——七皇子李霁。
听闻墨澍的话,他目光微凝,没言语。
“两军阵前,主帅擅离职守,一旦被万岁得知就是杀头的死罪。”墨澍扑通跪倒,“属下求将军三思,万万不可上了二皇子的当!”
早不失踪,晚不失踪,王妃却偏偏在将军的大军和鞑子对上时失踪,这显然是几个皇子为铲除将军而设的毒计。
墨澍两眼发红,期盼地看着李霁。
身后追来的其他将领也跟着连连哀求。
计谋又怎样?
那是她的发妻啊。
尤其她身上还带着他李家世代秘传的信物,一旦落入其他皇子之手,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有痛楚一闪而过,李霁神色一冷。
“我意已决,墨参领不要再劝。”话题一转,“我已留了锦囊给副将军郭闵,我不在期间,墨参领一切行动都要听从郭闵指挥,不得有误。”平缓低沉的声音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果决。
“将军!”
大叫一声,对上那鹰隼般锐利目光,墨澍声音猛然顿住。
“墨参领不要担心……”随在李霁身后的谋士李瑜智说道,“将军这也是将计就计……所谓虚则实之实者虚之,此事墨参领不用刻意隐瞒,只管按将军吩咐行事就是,将军……”他状似无意地看了李霁一眼,“一个月内准回!”
谁说他一个月内准回?
李霁冷冷地看了李瑜智一眼。
李瑜智不知所谓地耸耸肩。
李霁一群人走远了。
望着那消失在漫漫黄沙中的枣红骏马,墨澍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
放着那么多花蝴蝶似的围着她对她千依百顺的皇子不选,这昭阳郡主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家将军?
若不是她这个荒谬的出乎包含万岁和皇后所有人意liào之外的选zé,又何至于把他家将军逼到这步田地,有如烈火烹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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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柳园里。
二老爷正挥笔在铺了大半个桌案的毛边纸上画着。
听小丫回话说,“梁总管带柳妈去了丽景阁。”就劝依然歪在迎枕上看他作画的二太太,“……到底还是个孩子,眼力潜,一下子挑三十多个人,难免没主意,你过去看看吧,见你亲自坐镇,梁总管和柳妈也不敢太为难她。”
二太太一动不动。
二老爷抬起头,“不管大嫂怎么恼她,到底是我们院里的人,明知道你不肯见她,每天还雷打不动地过来请安,恭顺孝敬的让人挑不出一点理儿……”
只要不露出獠牙!
二太太在心里加了句。
嘴里嘟囔道,“她怀着孕,我也是怕过了病气给孩子嘛。”声音低低的,连二太太自己都听出这话有多心虚。
刚开始是怕大太太生qì,不敢让她进来,现在她是真打怵见这个看似人畜无害进门三天就把丽景阁的人全撵了,五天就把沈府折腾个底朝上差点把房盖揭了的三奶奶了……那温柔娴静外表下隐藏的泼辣性子,就像一只潜伏在阴暗处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露出锋利爪牙,让人防不胜防。
连大太太那么精明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在她手里吃亏,何况自己?
每想起这些,二太太心里就打鼓,就怕一旦照面赵青一个不如意当众给她这个做婆婆的没脸。
难道还真让自己动手责罚她不曾?
她可是怀了沈怀瑜的唯一骨肉,一根毫毛也动不得!
“不是已经不咳了嘛?”二老爷皱皱眉,“你好歹是个婆婆,总不朝面也不是个事儿。”
“那我就过去看看?”二太太犹豫不决。
“快去吧。”二老爷招呼了茗香,“伺候二太太更衣,备轿!”
换了件深蓝色锦缎素面背子,有些斑白的头发利落地挽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望月髻,又对着镜子正了正斜插在髻顶的镀金穿珠点翠花簪,二太太正要起身,小丫鬟进来回话:“吴妈妈来了。”
“挑完了?!”这么快?
她不是跟买大白菜似的是菜就往筐里搂吧?
听了吴妈妈的话,二太太蓦然转过头,身旁的铜镜中映出半张错愕的脸。
二老爷也吃惊地抬起头。
“……柳妈只带来二十个人,所以挑的快。”把柳妈只带了二十个人过来的事情说了,吴妈妈垂手看着二太太。
这显然是大太太在背后作鬼,而赵青又才进门没什么根基,能争取到从外面买奴才的机huì已是不易,这件事还得二太太出面给撑腰才行。
沈怀瑜死了,能摊上这样一个敢作敢为,泼辣而不莽撞的儿媳妇也是二太太的福气,婆媳一条心,又有老太太在中间制衡,二房这面总不会再向头些日子那样被大房一面倒地欺负了去。
“喔……”
二太太只喔了一声,就转过头对着镜子慢慢摘点翠花簪。
吴妈妈心里就叹了口气。
屋子有些静。
二太太慢声细语问道,“都挑了些什么样的人?”
“……挑了一个大丫鬟,二个二等丫鬟,三个三等丫鬟,两个粗使丫鬟,一个会养花的婆子,一个厨娘,二个身强体壮的护院婆子,一共十二个人。”吴妈妈声音顿了顿,“三奶奶的意思,让奴才接任管事妈妈,将宝巾提为一等,巧兰香彤依然是二等,这样一来,丽景阁就有一个管事婆子,二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三个三等丫鬟,两个粗使丫鬟,一个养花婆子,一个厨娘,二个护院婆子,共十六人,好歹能支撑开了。”透过铜镜偷偷觑着二太太的神色,“因奴才、巧兰、香彤都是您屋里的人,三奶奶特意打发奴才来请示您的意思?”
“把宝巾提为一等?”二太太吃惊地皱皱眉头,“她怎么就挑了一个大丫鬟?”
“这批人实在太差了!”提到着个,吴妈妈语气忿忿的,“甚至还有个小丫头满脸疙瘩不说,颈上还有一道疤,奴才就在旁边看着,实在不成样子……三奶奶左考右问,好歹挑了个识文断字的勉强算了一等,长相却连宝巾的脚子丫都赶不上。”偷偷觑着二太太的神色,“三奶奶实在没法,念宝巾以前在您跟前时就是二等,又在最困难时帮过她,才给提了一等凑数!”
特意加重了‘凑数’两个字的音调,这是她临来前赵青的特别交待。
“这么丑的人,三奶奶竟也选了?”惊yà于那个满脸疙瘩的丫头颈上的疤是怎么来的,砚香出声问道。
“她绣工特别好,听说曾在中州府有名的霓裳坊做过绣娘,三奶奶就留下了,叫月娘,名儿倒挺好听,只那张脸连奴才瞧着都瘆的慌!”似乎又想起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吴妈妈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这个柳妈,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薛妈妈忿忿地看着二太太,“太太就该让人把她叫进来敲打敲打!”
若沈怀瑜活着,她敢这样!
“……差点就把房盖揭了,大嫂怎么可能让她顺顺当当把人买回来?”二太太只是叹了口气,又皱眉道,“宝巾是被老太太亲自贬为三等的……”充满担忧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谴责。
这么提为大丫鬟岂不是等于打了老太太的脸?
她怎么就一点脑子都不长?
光洁的铜镜映照下,二太太一张憔悴的脸拉的长长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能提宝巾,她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二太太透过铜镜,就看见二老爷认真的背影正低了头在雪白的毛纸上一团一团地渲染着。
铜镜中渐jiàn出现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一颗刚劲挺拔的迎客松在风雨中傲然挺立。
忽然扭过头,二太太呆呆地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好一会儿,她缓缓道,“让她自己去回老太太,看老太太的意思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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